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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賈》第11章 1念之差
  回到家,管佐拿了斧子切碎稻草、布匹,因為前世不怎麽了解造紙,此時半回憶半猜想,將草梗、碎布按照約莫一比一的比例倒進石槽,加了大半麻袋的石灰,又用水將石槽差不多灌滿。

  隨後拿石灰在屋子各處邊角灑了一些,他拎著剩余的石灰回屋,磨好墨摘錄好這次的實驗比例與材料,又寫了缺乏計量衡器這個剛才發現的缺點,羅列了猜想的其他幾種造紙材料。

  一切做完後,想起之前咬了一口雞蛋餅,管佐坐在床沿邊上,又打開紅漆木盒,望著木盒中靜躺的兩枚墨錠,無奈一笑。

  感情問題往往會影響生活,之前本著快刀斬亂麻的心態,邀請樂燕坐到橋頭,他捏著這兩塊愉麋墨就有心從愉麋談一談同屬右扶風的平陵縣,然後通過平陵縣名人孟光、梁鴻這對模范夫妻對待感情的態度,提醒一下以往說過幾次要向孟光看齊的樂燕要慎重對待感情。還打算表明先立業後成家的態度,婉轉地拒絕掉樂燕的心意。

  但顧及到樂燕一向有主見會堅持,真聊起這件事,很可能得到小姑娘一直等下去的承諾,在現階段還沒準備好接受這段感情的情況下,他實在不敢魯莽行事。

  與此同時,也不是沒有需要顧忌的地方。

  樂授自從傷了腿就敏感自卑,要是以為他婉拒掉樂燕是在看不起樂家,導致兩家人扶持多年的緣分盡了,於公於私都不是一件好事。

  此外,管佐以往的那些低情商記憶讓他的判斷力有些錯亂,他現在也不知道管扶對樂燕到底什麽心思,未免局勢變得狗血,他也必須先了解清楚管扶的態度。

  此後咬上那口雞蛋餅倒也是意外了。他就是因為雞蛋餅太燙,又覺得這年月細菌方面的問題很難預防,所以下意識地沒用手。後來見得小姑娘害羞的模樣,也不敢接話題。如今想來,自己在感情問題上實在是有些瞻前顧後,畏畏縮縮。

  當初剛來到這裡時,孤家寡人,因為一時空虛寂寞,又覺得來到這個時代可以為所欲為,他還想過盡快脫單,甚至往後從善如流,一妻多妾左擁右抱。沒想到真有人送上門來了,結果卻還是理智佔了上風了。

  人嘛,有時候總會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他也不想避諱這些。這時能夠以正確的方式去認真對待這份感情,心裡其實也挺滿意的。

  既然無心樂燕,小姑娘年紀也小,就不要去禍害人家了。

  真要躲不過去,也能拿這年月兄姐先成親,弟弟妹妹再成親的習俗作為借口,拖延一段時日。

  時間還長,未來什麽都有可能發生。尤其是以人為主的事情上,最是變化多端。與其執著於這種沒有結果的事,還不如琢磨琢磨可以期許的事。

  掐著蚊子小包發了會兒呆,順便清醒腦子,管佐關上木盒,抽出一卷空白竹冊寫寫畫畫,不久之後,念叨著“肥皂……肥皂……”又拎起石灰走向前院。

  太陽逐漸西斜,南市東南角偏僻幽靜的氛圍中,管佐在前院後院、東廂西廂中進進出出,偶爾拿起竹簡提筆書寫幾下。

  日暮西山時,他關上院門、房門,將斧子放在床腳,睡了一覺。

  管佐的體質相較於後世的他來說其實還要強壯一些。窮苦人家的孩子,沒有馬匹或者馬車代步,平日趕路基本靠走,自然練就了一副好身體。不過休息十天,突然之間又是挑擔又是趕路,還要費盡心力應付田輔李並,規劃整理未來的路線,他也著實累了。

  迷迷糊糊睡醒,天色漸暗,院門外有鄰居家的幾個孩童歡鬧的響動,而後有大人嚴厲大喊,聽著像是在警告孩童不要靠近這一帶,還將一個孩童打哭了。

  他哭笑不得地爬起來,洗了澡,換了套清爽的黑色短衣長褲,又洗過衣服,點了油燈,正坐在正堂門檻上就著一隻芋頭吃饅頭時,樂燕與李條來了。

  小姑娘跑進門就說道:“仲匡兄,卜金兄叫我帶話,他晚上不過來了。這兩日他似是要忙,改日再定做東的時間。”

  盤點倉庫向來需要耗費時間,又是沐雲布坊那樣的大布坊,管佐自然理解,這時點點頭,將瓷碗放在門檻上,迎上李條:“伯父,恕我失禮。今日出攤也不曾去給你與伯母請安。還勞煩你過來看我。”

  李條四十五左右的年紀,皮膚黝黑,滿臉皺紋,後背還有些駝,已經有這年月市井百姓人到晚年的模樣了,一身偏灰的短衣長褲看著樸素,頭上還戴著鬥笠,掩住了印象中灰白相間有些禿頂的頭髮。

  老人家右手提著一籃蓋了布的雞蛋,左手揮了揮:“不礙事。我這幾日忙著做活,幾次過來你也睡了,都不曾與你好好說話,也是失禮了。”然後提了提籃子:“給你帶了些雞蛋補補身子。”

  這幾日確實聽管扶說起過老人很晚的時候來過兩次,管佐也知道李條跟著班子在城東兩戶造房子的人家來回忙活。畢竟李綢懷孕,李清幫著照顧早點攤子,兩家的收入都會降低,老人家出於幫著養家的心思多接幾個活是以往就有的事了。

  與此同時,他借著微光看得出來,此時老人的表情有些僵硬,神色帶著些打量,又有些畏畏縮縮,明顯是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與樂授相似,李條也與管扶相對親近一些。當初李綢走丟,未免李家二老擔心,又責罵樂授,事實上管佐讓李清對李父李母進行了隱瞞。此後李條放工回來知曉這件事,即便李綢找到了,還是對管佐說了幾句氣話。管佐沒放在心上,還覺得自己有失君子之風,但兩人之間本就交流不多,因為這件事不可避免地更生疏了一些。

  這次管佐投了河,所有人都對他擺著小心翼翼的姿態,李條當然也不例外。管佐心知肚明,老人家出於禮貌與關心,不得不來,但幾次在夜晚過來,肯定也有躲他的心思參雜在其中。

  他猜著李條這次過來是因為雞蛋餅與生煎包的事情,不過雞蛋到底屬於這年月有點貴重的物品,作勢就要推拒,李條擺手道:“不要推來推去的。你收著。也不是白給。小燕回來說了你做雞蛋餅的事,那生煎包也確實好吃。此事伯父頗為看好,這也是給你用來琢磨其他做法的。攤子好了,伯父與你伯母自然也會好。你就當幫忙,收著。”

  樂燕揪著手指,點點頭:“仲匡兄收著吧。”望了眼李條,又道:“也不都是我等的。”

  管佐一愣,就聽樂燕說道:“伯興兄……他叫人帶話過來,他要在襄中村忙上幾天,等到十九日再回來。還提到襄中村有人想請你當老師給幾個孩子講蒙學,想問問你有沒有意。”八月十九日是兩兄弟父親管校的忌日,管扶自然需要回來,這事管佐也記著。

  李條的笑聲有些乾巴巴的,“帶話肯定有人走漏風聲。這不,幾家鄰人知曉此事,送了我一些雞蛋,叫我勸說你一番,便是教上幾天也好。價錢也能談。”

  “二郎你昔日一年學完訓詁學,得到五業曹大儒的器重,此事大家都記著。我也推辭不過,便……呵呵,你也不必著急下決定,叫他們等上幾天也沒事。若是覺得麻煩,我便直接推拒掉。”老人家說著,將雞蛋徑直放到西廂門邊。

  漢時雖然世族壟斷仕途,但真正論起來,民間教育並不少。尤其是東漢末年,思想自由,那些真正意義上的名士大儒不看門第、以品德收徒的例子不在少數。

  荊州相對而言世族風氣濃鬱,那些從太學輾轉過來的名士大儒也大多帶著一定程度的門第之見,又有依仗世族治理荊州的劉表把控,以至於民間私學受到抑製,然而這並不表示小門小戶的私學、私塾完全銷聲匿跡了。

  東亭街如今就有以往從五業曹退下來的人靠輔導蒙學小學過活,有能力的還被一些有錢的縉紳、商賈雇傭,成為了宗族式私學中的一名老師。管佐以往就有心去大戶人家教書添補家用,只是被管扶勸住了,變向也失去了利用費曼技巧鞏固知識的機會。此時離開了五業曹,卻沒想到管扶竟然同意這件事了。

  襄陽這邊普通百姓能夠讀書的機會實在不多。縱使有人對管佐投河一事有所歧視,對於管佐的心態也有些質疑,但在涉及自身利益、有可能讓孩子更好一些的事情上,肯定不乏有人為此動心。

  管佐不疑有他,想了想,說道:“可以啊,是好事。還得勞煩伯父幫著統計一下人數,再讓人帶話給大哥。日子嘛,再定吧,我正好趁著這段時間準備一番教書的內容。”

  這幾天管佐動過教書的念頭,教書來錢輕松,未來說不定還能培養出幾個人幫他做事。

  而且即便是教一群熊孩子,其實也安逸。

  這時候奉行天地君親師,在學習的事情上大有老師說什麽便聽什麽的趨勢,就算是熊孩子也不敢隨意造次。

  當初管佐在五業曹時,就是一幫孩子聽不懂也老老實實聽課的場面。運氣不好遇到脾氣暴躁的老師,挨上幾頓板子,回去告訴家長,家長反以為榮,讓老師不要手下留情也是常事。有些家長比較嚴苛,還會配合著老師再免費贈送自家孩子一套亂拳,回頭帶上孩子帶上禮物,還要去給老師賠禮道歉。

  在這年月當老師簡直不要太爽。

  他現在因為投河的事名聲狼藉,本以為這事還需要一個契合才能發生,既然有人自投羅網,當然是欣然接受。

  “你能答應,我也就放心了。若需要幫忙,我讓阿清過來。他聽你的,也不會給你添亂。”李條笑道:“錢呢?你給個數,我也好說與那些人。”

  “錢先不用了,教不好也糟蹋了孩子。屆時先教幾天吧,不滿意就讓他們退學,也不用有麻煩。”

  既然要教課,他自然不想再用訓詁學的那一套了。相較於訓詁學中的直音法、象形法等認字方式,後世的二十六個拚音字母外加聲母韻母更加簡單方便,即使與平仄去入差別很大,口音方面與時下流行的官話也有差異,但拚拚湊湊並不是不能以此注音了。

  此外,直音法象形法之類的認字方式需要花大功夫學習,可以說門檻極高,連管佐至今都還有很多生僻字不知道怎麽讀,他自然有心嘗試更快捷的方式,甚至想著弄一場文字變革,將簡體字普及到日常生活中。

  他也不得不讚歎後世習以為常的聲母韻母以及簡體字,真的都是很偉大的發明,尤其是在掃盲工作上,做出了非同小可的貢獻。然而這年月訓詁學已經是一項權威了,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夠認可他的新方式,未免惹出麻煩,只能抱著願者上鉤的心態先嘗試一下。

  隨後三人又寒暄幾句,李條帶著目的來的,說完就顯得沉默了一些,樂燕也有心回去繼續準備明日攤子的事情,管佐沒多留,將二人送出門,便徑直回屋開始整理教課需要用到的內容。

  另一邊,樂燕與李條走在前往樂家的路上。

  小姑娘抬頭望著星空,松了一口氣,笑道:“仲匡兄答應下來,伯興兄就能了卻一樁心事了。還得謝謝伯父。”

  先前管扶找到她,問了今日管佐的表現,她便如實相告。

  管扶的態度有些微妙。

  有懷疑,有驚愕,有生氣,也有歡喜,但更多的還是一種茫然,或者說,用頹喪形容更為妥帖。

  小姑娘當初樂授斷腿的時候就在樂授臉上見過同樣的神情,所以也能意識到那是一種類似於人生失去目標的感覺。

  她也猜得出來管扶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自從管佐投河,其實不止針對管佐有謠言,針對管扶,也有不少人以有色眼睛看待,覺得就是他不悌管佐才導致了悲劇的發生,還有人揚言管佐投河是對他背地裡那些惡行的一種抗議。

  管扶自然聽到了那些謠言,這十天,他就已經不如往常那樣愛笑了,偶爾還會朝她與樂授詢問是不是他真的哪裡對管佐做的不好。

  如今知道管佐有行商的本事,還在他以往不曾接觸過的領域中顯露出特殊的才能,一方面覺得管佐羽翼漸豐,是該退位讓賢讓管佐當家做主了,另一方面又覺得以往真的是他自己專橫武斷限制了管佐的經商天賦,再加上管佐從商,也意味著管家不可能出個經師循吏光宗耀祖,於是管扶的信念崩塌了。

  當時乍然見到管扶露出這種表情,樂燕也很擔心,好在管扶接下來的舉動還挺有積極性的。

  大概是確認了管佐已經認命,不想再讀書了,管扶對於不能光宗耀祖卻是依然心有不甘,於是叫她帶話給管佐,說是襄中村有人想叫管佐教書,此後便回去襄中村安排招募學生的事了。

  樂燕理解管扶的想法,教書終究比做商賈要體面一些,管佐相對精通訓詁學,在市井之中教蒙學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到時通過教書養望,就能給投河之事正名,給管家長臉。學生一多,人脈也能廣一些,若是再培養出幾個好學生,來日管家名利雙收都有可能。

  總的來說,這是好事,所以小姑娘也同意下來。

  不過想到管佐可能過去襄中村教書,小姑娘心中也有些私心。

  她實在不想離管佐太遠,以免兩人未來的人生出現什麽變數,又覺得南市中也必然有很多人希望孩子讀書,於是懷著在哪教不是教的想法,用管佐留在東亭街還能幫著攤子琢磨新品的理由勸服了李條樂授等人,準備讓李條去街坊鄰居中拉攏幾個人給管佐當學生,既能滿足管扶的想法,也能讓她天天都看到管佐。

  此後為了落實管佐留在東亭街教書的計劃,也為了給管佐補身體,所以樂燕與李條才說謊是有鄰居拜托他們請管佐教書, 送了一些雞蛋過來。

  有仲匡兄免費先教幾天的想法,想來這件事能很快促成呢……

  平淡尋常的秋夜,星空璀璨,空氣清新,李條無奈的笑聲與不解的詢問聲中,小姑娘一邊誇耀著管佐的好一邊如此想著。

  她蹦跳著走在烏沉石板上,自以為此行一石多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向著更好的未來前進。

  及至很多年後,當她再次回首今夜,才發現因為她的一念之差,將毫無任何準備的他們提前推上了一條布滿荊棘的不歸路。

  這條路上充滿了屍山血海、陰謀陽謀,宛如醒不過來的噩夢,及至最終她都沒有逃脫。

  但暴風降臨之前總是寧靜的。

  此時的小姑娘意識不到這一點。

  管佐想到了,卻沒打算停下。

  隨著筆墨浸潤竹簡,他的野心從原來的南市,悄無聲息地向著襄陽城擴開去,隨後越出城牆、融入夜幕,吞噬了五業曹,向著星羅棋布的天幕開始不斷蔓延……

  夜色更加深沉了。

  蟲鳴聲逐漸微弱時,燈火在房間裡消失,南市東南角靜謐祥和。

  微光出現時,一輛廂式馬車等候在了管家前院門外,但沒有人上前叩門。

  許久之後,天光大亮,管佐洗漱完畢,準備了今日要出攤的東西,打開院門,發現馬車不由一愣。

  牽著馬的中年車夫看到他,立刻打開了簾子朝車廂內呼喊。

  沒一會兒,面有倦容的李並顫巍巍地跳下馬車,跑過來便抓住管佐作勢欲拱的雙臂,“仲匡!喜事!有大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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