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就讓我再叫您一聲老師吧。恕學生直言,如今您落得如此田地,怨不得別人,一切都是您自己選的。”
阿力川慘笑道:“其力克,我知道你心裡一直在怪我,怪我沒有把你扶上皇位,而是選擇了海山。我跟你說過不止一次,讓你多在行軍打仗上下功夫,只有明刀明槍的戰場才能讓你肆意施展才華。孩子,成帝王者,至親亦可殺,可你的心一離開戰場就軟了。若你登上帝位,於北夷無益,你自己也會在不斷的取舍間痛不欲生。就算到了今天這一步,我非但對自己的選擇沒有半點悔意,還要對海山由衷地豎大拇指,他做得好!“
其力克痛聲道:”我這一輩子只有兩個老師,無論如何,就算是看在亡故師母的份上,我也要保住你的命。如今弟子已經盡力,祝老師一路走好。“
阿力川悵然道:”這三年裡,除了你、海山還有府內這幾個人,沒有人知道我阿力川還活著。而我雖然活著,實際上卻早已經死了。也許正如你所說,我在政治上是幼稚甚至可笑的。為了把海山扶上帝位,我棄了一世清明,夷龍大帳裡,我幽禁皇帝,親手殺了太子和四皇子。我以為自己不為權錢,不為私利,只要一心為了我們北夷人南下牧馬的抱負,為北夷子民選出最英明的君主,我阿力川所做之事上天自會諒解。然而亂臣賊子終究是亂臣賊子,試問天底下哪一個皇帝,能容忍一個雙手沾滿宗室鮮血的人手握重兵?我不是沒想過是海山主使你做了這一切,只是我內心不願意相信罷了。在我眼裡,你們總是十幾歲的樣子,既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我的孩子。事已至此,華國人有句話說得好:’善用刀劍者,必死於刀劍之下’。孩子,謝謝你,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其力克起身,低頭看著阿力川默然不語了許久。
阿力川看出了弟子眼神裡的不舍和掙扎,輕聲道:”孩子,走吧。“
其力克對著自己老師,也是他從小崇敬的主帥,恭恭敬敬致以北夷軍禮,轉身走出了房屋。
“其力克!攻克北境之時,記得在我墳前燒三炷香,如此,我也能瞑目了!”
其力克強忍著淚水,周身顫抖。
他深吸了一口氣,高聲回道:“末將領命!”
他失了魂一樣走到了中庭,阿奴爾早已恭候多時。
“稟大賢王,三年裡侍候元帥的男丁女仆共十二人,現已被全部處死。元帥沒有子嗣,阿力川府未來如何歸置,還請王爺示下。”
其力克一臉疲憊,淡然道:“這麽多年你也辛苦了,這宅子是你應得的,此後就歸你所有。”
阿奴爾沒有推辭,追問道:“是否老奴如何處置都可?”
其力克聽著話音奇怪,卻也沒有深究,閉目對著老人點了點頭。
這時,一個閃念突然鑽進了他的腦海。
“老師是如何傷了自己的眼睛?我不是早已下令他的臥室不允許出現任何瓷器、鐵具?”
阿奴爾沉聲回道:“與府內人無關,是刺客。小廝來送藥時恰好碰上這暴徒持刀意欲行凶,在小廝奮力一撲下,刀沒有直接插進致命處,而是扎進了元帥的眼睛。”
二哥,果然是二哥。
大戰在即,他絕不會允許戰局上有任何不利於自己的因素存在。
其力克歎道:“好一招堅壁清野!”
阿奴爾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雙膝跪地,雙手將其奉上道:“王爺,在您來之前,
元帥寫了一張字條,讓老奴務必交到您手上。” 其力克一把抓起字條,趕忙展開,寥寥幾字映入他的眼簾。
“務必小心域匣川。“
北境督撫府。
劉豹問道:”你要豺營和狼營的指揮權,莫非是要攻打寒佳城?“
劉不知斬釘截鐵道:”我要去域匣川。“
北境軍三十萬常備軍編制中,虎豹營騎兵佔十萬,北境八城守軍佔十五萬,剩下五萬由豺營和狼營平分。
這兩營的軍種是攻城兵。北境軍素來有狼營飛天,豺營遁地的說法。顧名思義,狼營的特長是爬雲梯,豺營的特長是挖地道。
經過中原幾代軍工匠人的改進,到了華國,雲梯已經被雲梯車全面替代。
雲梯車,底部裝有車輪可以移動,梯身呈台階狀,可上下俯仰,靠人力抗抬,倚架於城牆壁上,梯頂端裝有巨鉤,一旦搭上城牆就會立馬鉤住,完成固定。別說戰時,就是打完仗了要把它取下來也是件費勁事。
如此構造之下,華國的雲梯不是爬上去的,而是跑上去的。
北境軍各個營團,只有狼營兵不是北境人,他們的來處是廣西。
廣西多山地,廣西人常年健步如飛地在山區跋涉,練就了他們精壯的體格,耐力也明顯高於一般部隊一大截。
可以說,由廣西人組成的狼營兵,天生便是攻城攀梯的好手。
攻城之戰中,第一個攻上城頭的士兵,被稱為”先登“。
架雲梯攻城,士兵先登的速度決定了攻城的成敗和死傷的代價。
在北境的戰局,狼營少有表現的機會,十年裡他們唯一一次成為戰場的主角,是在永豐二十七年的長沙城農民軍叛亂裡,狼營面對七十五丈高的長沙堅城,僅一炷香的時間完成了先登,一刻鍾便攻破城門,不到半個時辰,朝廷收復長沙城。
原計劃為期三個月的平亂之戰還未拉開帷幕便圓滿結束。
戰後清點,狼營殲敵七萬,自損不到五千。
自此,破了多項攻城記錄的狼營名震天下。
相對於狼營的聲名赫赫,豺營則異常神秘。
關於豺營有以下幾個傳說。
其一,這支軍隊從未在地上露面,沒有人知道他們駐扎在哪裡。一應軍需在固定處放置後,隔日便不見蹤影。物資停放處隻留有一個土坑,卻不見四壁有任何坑道。
其二,有百姓曾在山區見一隊身穿北境軍服的士兵,他們所過之處,巨石如豆腐一樣被他們徒手捏碎,整支隊伍穿進山腹之中,瞬間不見蹤影。
劉不知對劉豹自信道:”有這兩營相助,一個月後,我會讓北境軍再一次名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