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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雪大陸――血焰決城》第12章 檢閱
  屋外寒氣襲人,蔣雲鼎從蝶舞家裡出來,搓了搓臉,牽馬來到院外,騎上馬辨認了方向便,一路向補充團駐地行去。

  他抬頭看看天,只見深暗的碧藍色天空正中掛著一彎月初的新月,看起來如同一把劃破天空的彎刀,而刀尖正指著大地,似乎要破空而下一般。

  他不禁又有點困倦,便任馬自行,在馬背上搖搖晃晃閉上眼睛假寐起來,感受著路面的顛簸不平。在朦朦朧朧中,這副身心似乎飄揚而起,瞬間騰飛萬裡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

  家鄉的小路也是這麽顛簸,童年的記憶回蕩在蔣雲鼎眼前,低矮的房屋、稻田、泥巴和河流,兒時的記憶有些模糊了。蔣雲鼎繼續回憶著,然而這個河流卻漸漸泛出臭氣,臭氣的源頭是一具高度腐爛的死屍,人們驚恐的避開它。死屍順著河流向下流淌,而他卻順著河堤追逐著這具死屍。

  他不明白為什麽那些人要害怕,這只不過是一具屍體而已,在這個厲兵秣馬戰火烽煙的年月,處處可見。蔣雲鼎看看自己,陡然發現自己長高長壯了,身上的軍裝和步槍給自己壯了一點膽色。在第一次戰鬥中,他開了槍,他看見子彈鑽進那個人的身體,那個人就倒下了。勝利後,他就站在那個人旁邊,仔細打量著,發現他和自己一樣,不僅年輕,而且有著同樣的膚色和發色,只是穿著的軍裝顏色不同。看著那雙空洞的眼睛和張開的嘴巴,像條死魚一般,並且散發著屍體特有的死亡氣息,猛然間覺得有一天自己也會這樣。他驚恐莫名,被長官在腿上重重踢了三腳,於是又開了槍殺了人。確切的說,是敵人。

  路繼續顛簸著,蔣雲鼎想著被自己殺死的人,突然發現竟然不記得了,那些面孔都合成了一張面孔,是死人的面孔。可是自己必須活著,絕對不能被敵人殺死,而要做到這一點,就不能光靠運氣,還需要小心,千萬倍的小心,每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都給他增加了一個小心的念頭。而即將來臨的戰爭將會遇到什麽,他卻茫然不知,他知道,這是危險的信號。

  南京肯定會被攻破!蔣雲鼎心裡陡然跳出這麽肯定的念頭,這讓他睜開了眼睛。就如同上海一樣,連五十萬大軍都不能阻擋日軍的進攻,南京區區十萬的兵力更是無濟於事,擺在眼前的事實,就如同小學數學那麽簡單明了。那麽城破之後呢?蔣雲鼎心裡顫抖不已,他知道守城戰的殘酷,是因為無路可逃,包圍他們的不是城牆就是敵人的槍口;如果守的夠久,城中的糧食和藥品會漸漸缺乏,直到為零,很多人會死於饑餓和傷病,屍臭的氣味會彌漫全城,而原本瘦弱的野狗會變得毛鮮體壯,那時候人看人的眼光就像餓極的瘋狗看見弱小的人一樣,會不顧一切的撲上去並且盡力的撕咬。若是南京城被敵人攻破,這是一定的,結果……他真的不敢想象。

  清晨的寒氣讓他有些發冷,他不禁有點害怕。但他知道不能害怕,因為他成了當年踢自己的那個長官,他必須要像那位長官一樣狠狠的踢自己那些害怕的部下,讓他們拿起武器同敵人作戰。

  “南京!南京!”他心中叫喊著,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腿上以撐住整個身體,然後一甩馬鞭,發出清脆的鞭聲,“謔!”他催馬疾馳。

  一來到補充團團部,軍營中就響起了起床的號聲,蔣雲鼎看看表,時間恰好是六點鍾,他吸了最後一口煙,扔掉煙頭,看到程志傑正扣著褲腰帶走進來,便說道:“老程,命令全團集合。

”  “哦。”程志傑剛跨進門又向外走去。

  部隊集結完畢後沒多久,王耀武帶著李天霞先來檢視一遍,看了看軍旗,點了點頭,什麽都沒說便過去了。遠處的百姓和小孩隔著警戒線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幾個小屁孩肩上扛著樹枝,學著士兵列隊行進,口裡還喊著“121”的號子,竟然有模有樣,警戒兵也拿他們沒法子。蔣雲鼎和程志傑站在在補充團方陣前,看著駐地的兩個大彈坑,想起自己的補充團只有寥寥八九百人,心裡不禁一陣憂悶。

  東邊的天空已經揚起了光芒,空中的鉛雲在晨曦的照耀下顯現出血的顏色,當大家以為要下雨時,隨著天越來越亮,鉛雲又漸漸消淡了。幾束清風吹過,帶來一陣寒意,它們撩起樹上的殘葉沙沙作響,然後以一陣落葉的飄舞,告訴這個世界,冬天已經來臨。官兵們的衣服還很單薄,從他們身上散發出的熱量好像是在抗爭著這股蕭冷的天氣,但卻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在無聊的等了十幾分鍾後,前方終於有了動靜,隻遠遠的聽到憲兵喊著“敬禮!”,整個駐地肅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屏息以待,想看一看這位新任司令長官的風采。

  只見三輛黑色汽車接連駛向軍部,停車時,軍長俞濟時與副軍長馮聖法、師長王耀武,以及軍參謀部全體軍官前去迎接。車門打開後,看到那個從車子裡出來的將軍與俞濟時握手言笑,蔣雲鼎斜眼看了看程志傑,意思是說衛戍司令來了,程志傑眨眨眼表示收到。

  唐生智身著綠灰色軍服,系之前軍閥時期的軍裝,與中央軍的軍裝明顯不同,腳穿黑色羊皮馬靴,右手倒提著一根馬鞭,但感覺那更像教鞭。他站在高台上,一臉嚴肅的望著部隊,手中的馬鞭晃來晃去的,時不時敲在靴子上,顯得那麽的嚴肅和硬氣,讓人一見就心生敬畏。

  只聽唐生智厲聲說道:“鄙人是新任的南京衛戍司令,奉最高命令接管南京城防。”他就這麽直截了當的做了開場白。接著道:“日軍不日即將攻打南京,我將督導大軍與日軍作戰,自我而下,人人必須聽令行事,凡貽誤軍機動搖軍心者,一律按軍法處置!擅自撤退者,按委員長所定連坐法處理!”

  官兵一陣肅然,蔣雲鼎也知道連坐法的厲害,那是從黃埔軍校建校初期就擬定的軍法,是每個黃埔生必須熟背的法規,背地裡一些黃埔生稱其為殺人條款,共一十四條:一、班長同全班退,則殺班長。二、排長同全排退,則殺排長。三、連長同全連退,則殺連長。四、營長同全營退,則殺營長。五、團長同全團退,則殺團長。六、師長同全師退,則殺師長。七、軍長亦如之。八、軍長不退,而全軍官兵皆退,以致軍長陣亡,則殺軍長所屬之師長。九、師長不退,而全師官兵皆退,以致師長陣亡,則殺師長所屬之團長。十、團長不退,而全團官兵皆退,以致團長陣亡,則殺團長所屬之營長。十一、營長不退,而全營官兵皆退,以致營長陣亡,則殺營長所屬之連長。十二、連長不退,而全連官兵皆退,以致連長陣亡,則殺連長所屬之排長。十三、排長不退,而全排皆退,以致排長陣亡,則殺排長所屬之班長。十四、班長不退,而全班皆退,以致班長陣亡,則殺全班兵卒。

  忽然,只聽唐生智喝道:“押上來!”很快,一隊憲兵押著兩個被五花大綁的人來到部隊前面,然後將兩人按到在地,跪在所有人面前。

  蔣雲鼎心中一動,其中一個人他是認識的,那不是72軍炮兵營的營長孫冒嗎,打仗可不賴,怎麽被抓起來了。正疑惑間卻聽唐生智朗聲說道:“我敬佩上前線殺鬼子的人,都是好漢子、真英雄!但是!這兩個人卻畏首畏尾臨陣退縮,跑回來以後竟敢四處散布謠言,動搖軍心,擾亂社會治安。”他指著那個炮兵營長說道:“這個人跑回來後就到妓院裡花天酒地,喝醉後妄言軍情,扇動民心,結果弄得百姓人人恐慌,在南京製造了不小的混亂!”說罷手一揮命令憲兵執行死刑。

  孫冒卻掙扎著站了起來,衝著唐生智吼道:“放你媽的狗屁!老子是說了那些話,但老子也打死不少鬼子,你不論功行賞還要殺老子,天理何在!老子不怕死,有種的就朝我頭上開槍!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這位營長竟然是個雷脾氣,膽子也大的驚人,或許是他知道必有一死,也就放開膽叫罵。官兵們聽了竟然個個心潮澎湃,若不是怕被揪出來,恐怕人人都要叫好了。

  唐生智也沒有料到會有這樣一幕發生,卻只是冷笑,看了一眼身旁的羅卓英。

  羅卓英會意,便穩步走上前來,喝道:“你嚷什麽嚷!唐司令這樣處置還是便宜了你!戰時臨陣逃脫,回來又散布謠言,如果不是唐長官念在你有殺鬼子的功勞,槍斃十次也不夠!”

  羅卓英出於保定軍校,後任黃埔軍校教官,從革命伊始就追隨蔣介石,是蔣介石的死忠,許多軍官都是他一手提拔而起,因此他的話自然就帶有一股威嚴。這位營長自然知道軍法,可是羅卓英是他的老長官,見他也這樣說,便心一橫,說道:“誰叫我死我都不服,但羅長官叫我死,我孫冒絕無二話,別廢話了,動手吧!”

  羅卓英看了一眼唐生智,覺得這樣搶著唐生智的風頭並不好,因此他退一步等待唐生智來下令。

  唐生智正好也看向羅卓英,然後微微點頭,便下令槍決孫冒。

  只見兩個憲兵把孫冒押到西邊,一會就聽見一聲清脆的槍聲傳來。

  一支北風呼嘯著迎著早晨淡淡的曙光吹了過來,吹在眾人的背心上,讓所有的人覺得不寒而栗。

  蔣雲鼎心裡很不是滋味,心想長官們也太無情了,孫冒怎麽說也是打鬼子的好漢,為何非要殺他不可,留著他一條命,讓他戴罪立功,哪怕他隻殺一個鬼子,也比這樣槍斃了好。他斜眼看了看左右兩邊的人,見他們的臉色都是一片死灰,心中不禁黯然。

  有了一個先例,下面的就好解決了,只聽唐生智向另一個跪著的人說道:“你有什麽話說!”

  那人匍匐在地,早已淚流滿面,他拜在唐生智前面,說道:“只求長官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麽事?”唐生智冷冷的問道。

  那人嗚咽的說道:“請長官將我存的350塊錢交給我爹媽,跟他們說我是戰死的,不然他們就沒臉見人了。”

  唐生智沉聲問道:“那你可認罪?”

  那人拜了又拜,哭道:“長官,你就殺了我吧。”

  唐生智哼了聲,“我不會濫殺無辜,你若自己將罪行說出來,讓在場的官兵都聽一聽,我就佩服你是條好漢!”

  那人看著唐生智直搖頭,不知他是無罪還是不說。

  只聽唐生智問道:“你在回來的時候做過什麽事,你還記不記得?”

  那個士兵仰頭看向唐生智,渾身顫抖不已。

  唐生智懶得看他,指著他說道:“這個人!從上海撤回來的途中,慫恿部下私闖民宅,不僅搶走財物,還糟蹋良家婦女,逼得人家女兒跳河自盡,結果她家人親戚告到了南京,罵我們是土匪強盜!依我看這個人就連土匪強盜都不如,就是一個衣冠禽獸!”

  那人聽了頓時萎頓在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蔣雲鼎不禁詫異,沒想到那個淚流滿面可憐兮兮的的人竟然做出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部隊裡一時發出微弱的議論聲。不等唐生智開口判刑,官兵們早已怒氣填胸,便有人帶頭喊道:“打死他!”其他的官兵便也紛紛跟著喊殺。

  只見唐生智一揮手,憲兵便將半躺在地上的那人拖走了,接著在西邊連響三槍。

  唐生智咳嗽聲,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諸位都看見了,犯法者絕不容情!”他看著面前的部隊,見無人異動,又說道:“就職時我已向孫總理聖象發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自當以死報國,諸位也應當如此,以殺寇保國為己任。”

  他望著眼前的這些士兵,接著道:“下面我發布以下幾條命令:第一條,自今日起,不允許任何軍人隨意出入南京城,凡是沒有持證而出入南京的,當按臨陣逃脫或通敵罪處理;第二條,禁止任何軍人私自藏匿船隻,一旦發現,按軍法處置;第三條,凡是南京城附近一裡之內的船隻全部沒收,大船一律鑿沉,阻塞江道,小船由憲警司令部看管,所有人沒有得到命令不得冒領。”

  他停一會,說道:“對這一點我要提一提,長江兩岸分別有第十七軍和第七十八軍把手,我已經下令,任何私自過江的官兵一經發現,不需過問,即按臨陣逃脫處理,無論是誰,一律射殺!”

  剛說到這一點,下面好像突然炸開了鍋,只見人頭攢動互相交頭接耳起來。

  憲兵隊長喊道:“不要吵,靜一靜!”

  靜下來後,唐生智接著說道:“我們要以背水作戰的精神和敵人戰鬥,徹底斷絕一切逃跑的想法,不是敵死就是我亡!”他說的很激動,他看著眼前的部隊,說道:“第四條,不得騷擾城中百姓,凡有犯者,從嚴處理!”

  蔣雲鼎聽了心下大急,這些命令一旦下達,南京城必定要戒嚴,可是美晴和曉紅還在城內,她們怎麽辦,便在心裡暗罵道:“這算什麽狗屁?”他歪著眼睛看向程志傑。

  程志傑也正好看著他,見蔣雲鼎嘴皮子在動,知道是在說髒話,便微微搖了搖頭。

  校場上靜了一會,卻聽唐生智說道:“好了,諸位都知道現在的形勢,日軍不日就會攻打南京,其余的話我也不多說,各部隊抓緊時間多準備準備。 ”

  早晨的檢閱不到一個鍾頭就結束了。

  回到團部後,程志傑說道:“團座,唐長官將後路全毀了,這不是把我們往死裡趕嗎?從淞滬回來以後弟兄們都很想家,經唐長官這一說,軍心不穩啊,我們得下去做一做工作。”

  蔣雲鼎心情很不好,聽了氣不打一處來,罵道:“官兵不想打仗,這也是他姓唐的的責任,他奶奶的說的好聽,一看苗頭不對拍拍屁股就走,招呼都不打一聲,誰管我們死活!”

  看他又發火了,程志傑便說道:“你看你,就是這幅臭脾氣,你不管,我也跟著你倒霉,兄弟們該怎麽辦?”

  蔣雲鼎一言不發,兀自生著悶氣,只聽程志傑接著說道:“你也知道,孫冒的大炮一開火,就被日本偵察機發現,一頓轟炸什麽都沒了,沒有大炮的炮兵還打什麽戰,他們退居二線本也在常理之中,就算他說了一些不該說的,但那都是酒後胡言,本來可以網開一面,況且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大不了削了他的職,可為什麽唐長官還要殺他,那不就是為了殺給我們看嘛。”

  蔣雲鼎拍著桌子怒道:“老子知道他想立威,但老子沒犯錯,他憑什麽找我麻煩!他奶奶的狐假虎威。”說完翹著二郎腿,頭歪向一邊,對程志傑不理不睬。

  程志傑也真是沒了脾氣,說道:“你這個人,不生氣還好,生了氣就旁人勿近,我又沒惹你,你對我發什麽脾氣。”

  蔣雲鼎指著自己的胸口怒道:“我發什麽脾氣?”拍桌子喝罵:“老子就不認他!他是個什麽鳥!野菜充莊稼,冒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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