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形的刀刃在空中劃了個弧線,輕而易舉地斬斷了祭祀拿槍的手臂之後在細鎖鏈的牽引下回收到假腿的腳後跟裡。
“該死的!”
氣急敗壞的兔腳邁開長腿一腳撂倒祭祀,拔出雙管左輪對準她的腦門。
“老大!騾子不行了!”
身後的一個披著黑衣的遊俠抱著中槍的同伴帶著哭腔說。
兔腳回頭看了一眼腦袋上被開了個窟窿的同伴,剛才如果不是騾子推了她一把,那個窟窿就會出現在自己的腦門上。
防彈胸甲正在黑色外衣下劇烈地起伏著,她的手指已經扣住了扳機。
但是不行!
眼光掃過那幾十個和族孩童,他們因為驚恐而深埋著頭,高舉的雙手卻散發著藍色的熒光。
再轉眼看看那巨大的鋼鐵風車上的用上古猛獸做圖騰的徽章,兔腳自忖沒那個本事得罪掌握著廣袤荒原以及無數混族的鐵老虎。
被踩在腳下的祭祀頭上銀發散亂,白淨的臉上毫無表情,嘴裡卻發出桀桀怪笑,這和她平時在和族人跟前偽裝的聖母形象大相徑庭。
“遊俠小姐,你是個聰明人,不會不知道這些和族崽子是鐵老虎大人的財產吧?”
“老娘當然知道!”
兔腳丹鳳眼裡的目光冷冽如刀。
戴著皮手套的大拇指扳開擊錘。
“但是這一條人命怎麽算?!”
祭祀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她自然也是知道正在氣頭上的女人必然六親不認。
原本她以為自己可以在對方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輕松料理掉五個遊俠,現在看來她低估了兔腳的反應速度。
她現在需要拖延時間,畢竟從混亂之都過來接收改造原祖人的車隊應該快到了。
“風車下面……有燃油,還有彈藥,換你們剩下四個人的命都足夠!”
巨大的鋼鐵風車足有將近四十米高,成十字形的四個扇葉每個都有三米寬十五米長,在陽光下投出猙獰的陰影。
兔腳用能殺人的目光堵住了祭祀的嘴巴,接著衝身後的同伴一偏頭。
剩下三名同樣穿著黑衣的遊俠謹慎地用手中長槍挑開風車下隱藏的暗門,一根照明棒扔下去,稍微觀察片刻便一臉驚喜地衝兔腳說:
“老大!這地下的燃油和彈藥足夠咱們消耗半年的了,這下發了,騾子死的不冤!”
一滴汗水從兔腳棕黑色短發裡流下,在飽滿的額頭上緩緩滑落,沿著她高聳的鼻梁落在略顯單薄的嘴唇邊。
寬腰帶上的輻射中和器不時地發出蜂鳴,催促她趕緊離開這片被核毒嚴重汙染的土地。
“拿上東西咱們走!婊子,我們兩清了!”
兔腳把假腿從祭祀身上拿開,後者沒有說話,但眼神裡的怨毒卻沒有絲毫掩飾。
“祭祀大人!我的天啊!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蜜朵從遠處跑來捧起祭祀的斷臂,腳上的草鞋已經只剩一隻。
“哦,我親愛的孩子,不用為我擔心,老虎神會懲罰那些有罪的人。”
祭祀的表情從凶神惡煞到慈眉善目的無縫切換讓見多識廣的兔腳都猛地一愣。
蜜朵奮力撕下亞麻裙擺給祭祀包扎傷口,卻沒有注意到她的血液竟泛著一種詭異的綠色。
那是混族人血液的顏色。
兔腳一言不發,把雙管左輪插在腰間,後退兩步,一腳把那隻奪去了同伴生命的短槍踢進了遠處的矮地瓜田裡。
她的三個同伴正在興奮地搬運戰利品,
正如他們所說,一條命換這些物資……值了。 “你們不能就這樣走。”
隨後趕來的栓頭臉色鐵青,聲音也在微微顫抖,一雙渾圓的大眼緊盯著面前這個比他還高出一頭的女人,仿佛在盯著救命稻草。
“是我放的遊俠信標,你們要幫我!我要求你們殺了祭祀帶我們去秩序之城!”
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祭祀一把推開蜜朵,嘶聲喊到:“你這個天殺的雜種!我就知道你天天纏著我讓我教你讀書認字就沒安好心……”
正在從暗室裡往外搬燃油桶的遊俠相互對望了一眼,然後邊哈哈大笑邊說:“這孩子是不是傻,還真相信小說裡的遊俠故事?乾得不錯!我們已經響應了信標的召喚,這報酬也是很豐厚的哈哈哈……”
兔腳看著面前這個妄圖反抗命運的和族男孩,面無表情地說:“你都聽清楚了?”
栓頭的面部表情慢慢地從迷茫、失望、懊悔,最後變成了歇斯底裡的憤怒。
祭祀立刻成為了這憤怒的宣泄口。
在蜜朵的驚叫中,栓頭朝祭祀撲了過去,兩個人扭打著翻滾著,焦乾的土地上騰起一陣浮塵。
祭祀惡毒的咒罵、蜜朵驚慌的呼喊,還有遊俠們肆意的笑聲混作一團,充當背景的是那些頭也不敢抬的和族孩子們。
哄鬧聲中,栓頭掐住了祭祀的脖子一把扯下了她套在臉上的人皮面具。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呢?
枯黃稀疏的頭髮從一塊塊或青綠或紫黑的皮癬間隙中生長出來;
其中有兩塊面積特別大的皮癬已經越過了並不存在的發際線和額頭上梯田也似的皺紋堆疊在了一起。
兩隻從形狀上看肯定不是一奶同胞的眼珠子整齊一致地閃爍著凶光。
鼻子要麽就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要麽就是被人兜頭削了一刀,因為你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能看見那兩門幽深的鼻孔和裡面叢生的黑毛,就連上古時代某個以表情包聞名的男明星恐怕都難以望其項背。
不過這一切都不及她的嘴巴引人注目。
七個黑黃的上牙從厚愈土磚的結石中探出個頭,和同樣遭遇的八個下牙互相遙望,牙齒後的舌頭上厚重的舌苔竟呈現出詭異的黑色,此刻正因為被栓頭掐著脖子而伸出在牙齒之外。
至於嘴唇可能是羞愧和這樣的牙舌為伍早就自殺謝罪了吧。
以兔腳為首的幾個遊俠倒沒什麽,畢竟祭祀的顏值在混族人裡已經算得上頭等姿色了,見多不怪。
但栓頭和蜜朵明顯是頭一次見到祭祀的真容,前者跑到一邊大聲乾嘔,後者捂著嘴巴一臉的難以置信。
看熱鬧的遊俠邊笑邊說:
“哈哈哈,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真相遠比謊言更醜陋,好好活著不好嗎?沒事不要看那麽多書,你看我大字不識一個不也過得挺……”
最後一個好字他沒有說出口,因為遠處射來的一顆子彈已經打穿了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