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摘下你厚重的手套去觸碰在裸露了一個冬天的鐵欄杆,我想你會來感謝我的。你至少有肯牢牢黏著你不松手的東西。
基輔的冬天不是那麽難熬,至少對我來說。還是每天晚上平常的去撿煤核,平常的從老伊萬那裡換到盧布和一瓶伏特加,有時平常的從集市上買來大列巴和甜菜,遇到了十月革命紀念日會破例買一次格瓦斯和鹹豬肉。平常的從布列切斯太太的茶炊裡偷偷灌滿滿一杯的綠茶,偷偷看著她對減少很多的茶狐疑然後破口大罵。這個冬天就這麽平常的過去了。
時間邁進了1941年,春天來了,第聶伯河解凍了些許,冰棱顫顫巍巍的晃動著,已經可以聽見麻雀的叫聲了,嘰嘰喳喳的,有時候很讓人放松,有時候也很讓人討厭,
我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已經快晚上了,我卻什麽都沒有吃。吃不飽怎麽革命,真的是。說著熟練地用中指和食指夾起一根廉價的紙煙,打著火,享受著片刻的寧靜,但願尼古丁能讓我有點飽腹感吧。忽然隔壁的門支拗拗的響起來,阿卡那抱著兩個黑麵包跑了出來,一屁股坐在了我旁邊。
“呐,阿列克謝,沒吃東西吧,快點,這是我媽媽讓我給你的,說是為了感謝你上一次幫我們掏煙囪。”
“同志,互幫互助是革命的友誼,我本來不該收你們東西的,但是看在您這位同志這麽熱情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對了,再麻煩您一件事,幫我把屋子裡剩下的甜菜湯端出來可以嗎?就在爐子上,小心燙。謝謝您阿卡那同志。”我故作嚴肅,向阿卡那敬了個軍禮。
“好的阿列克謝同志,互幫互助是革命傳統。需不需要我幫你把剩下的伏特加也拿出來。”阿卡那也滑稽的向我回了個軍禮,這個十五歲的小男孩有時候也挺滑稽的。
“感謝革命感謝您,同志!”
在狼吞虎咽後,我放下碗和杓子,又續上了一根香煙,頭也不回地問道:
“阿卡那啊,你有什麽理想嗎?”
“當然有,等我十八歲或是更大一些,我要報名參加紅軍,而且要參加紅海軍!戴著有飄帶的海軍帽,穿著海魂衫,腰間系著牛皮的皮帶,用鋁製的水壺喝水或伏特加,在十月革命紀念日上威風凜凜的走過紅場,接受元帥的檢閱。多霸氣呢!”阿卡那湛藍的瞳孔裡流露出一種向往,我盯著他的眼眸很久,猛吸了幾口煙,彈了彈煙灰,說道:
“真羨慕你。我活了二十幾年才發現,原來我生活的根本沒有目標,活著啊,就是為了活著。枯燥,乏味,無力,無奈。這麽恐怖又這麽真實。”
“為什麽?”
“因為我是大人了啊。”
“大人就不能有憧憬了嗎?”
啊,是啊,不能嗎?就只能枯燥的活著嗎?
或許是的吧,只能為了活著而活著。
我很開朗,可莫名其妙就會變得深沉起來。有時甚至有點....殘忍?對自己殘忍。
雁群劃過天際,嘴角舔舐到了苦澀。
漫無目的的生活到了1941年的6月22日,漫無目的的湊到布列切斯太太家裡聽她老舊的收音機發出廣播。今天的信息是:
1941年6月22日,德國不宣而戰,巴巴羅薩計劃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