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入灌縣,那是唐門的總部所在。
“灌縣裡,姓唐的起碼有幾百戶吧。”謝孤白掀起窗簾,看著周圍的高堂深院,具是掛著一些不似姓氏的門匾,例如奕府、柳府、少卯府。
“這些都是旁系的當家名字。”馬車裡,謝孤白望著窗外,唐門這段路,他都與沈玉傾同車,“唐奕、唐柳、唐少卯,都是姓唐的。這灌縣裡頭,姓唐的便有數百戶之多。”
“雖然聽說過灌縣是唐門的中樞,真到了才讚歎這家族的龐大。”沈玉傾道,“單是這裡的唐門族人便是數千名頂尖禁軍了。”
九大家當中,以唐門的家族色彩最為濃厚,族人分散在灌縣各處,既是唐門的屏障,也是政治中樞。相對起來,華山嚴家、青城沈家、點蒼諸葛家雖也是家傳,但多以門人弟子與地方勢力的聯結鞏固權力中心,只有極親的眷屬才會駐守重鎮險要。
“唐門裡頭還駐守兩千門人,比起外面的宗親隻少一點。”謝孤白似有深意地道,“當真布置得水泄不通啊。”
“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來灌縣。”朱門殤道,“這裡的東西真不便宜。”
“富貴人家多的地方,東西都不便宜。”小八道,“聽說你是成都人,卻沒來過成都?”
“打小走南闖北,沒那份感情。也想過來看看,只是唐門產藥,用頂藥弄鋼口那一套,在唐門不興。”朱門殤道,“作大票的都不愛來唐門地界。”
他轉過話題,又問道:“你家主子這番又有什麽打算?這聯姻,能成不能成?”
“成有很多種,有不成的成,也有成了的成。”小八說著。
“說點人話行不,別學你主子,古古怪怪的。”朱門殤掀開窗簾,一輛華車趕過了青城的車隊。
“今天第四輛了。”朱門殤道,“後面估計還跟著好幾輛。這麽多車子往唐門去,有事?”
“九月十八,唐門的祭祖日,你不知道?”小八道,“都是縣內的唐門嫡系。”
“祭祖自己家祭著不就好了?全趕往唐門?有規定姓唐的都要到齊?”朱門殤問。
“沒,估計唐門念舊吧。”小八望著又一輛馬車趕過,若有所思地回道。
車隊進了唐門,那是一座十三進的巨大院落。唐門與青城不同,對於防禦工事,九大家各自不同。青城修建了內城,唐門卻只在灌縣築了外城,倒像是個極富貴的人家,只是圍牆仍留著箭孔,作為伏擊之用。
沈玉傾一行人來求親的事情早已傳書告知唐門,卻沒料到前來迎接的是唐錦陽。只見他臉上頗有尷尬之色,拱手行禮道:“日前多謝諸位搭救,家母特地派我前來迎接。”
沈玉傾也拱手道:“在下沈玉傾,代父親恭問老太爺、老夫人萬福金安,大少爺安好。”
唐錦陽應了幾聲好,又對著沈未辰說道:“那日感謝姑娘出手相救,唐錦陽感激不盡,敢問姑娘大名?”
沈未辰道:“在下沈未辰,家父沈雅言。”
唐錦陽道:“原來是雅爺的閨女,怪不得如此身手,虎父無犬女。”朱門殤聽了這話,心想:“不過犬父有時也會出虎女。”礙於自己是沈玉傾的賓客,硬是壓在心裡不說,又看唐錦陽看向自己,問道:“敢問其他幾位大名?”
沈玉傾道:“他們具是我的好友。”向唐錦陽一一介紹了謝孤白、小八與朱門殤。唐錦陽只是點頭說好,又道:“家母備妥宴席,正等著貴客光臨,
請諸位先回房歇息,稍後再聚。” 沈玉傾拱手道:“有勞了。”
唐錦陽命人將一眾車隊拉入府中,白大元與張青招呼著車隊前進。此趟青城求親,單是禮物便備了二十車,唐錦陽派人前往清點,又囑咐了弟子帶沈玉傾一行人前往客房。
半路上,沈未辰低聲調侃朱門殤道:“既然是宴會,說不定唐二小姐也會到。節製點,你要撲上去,我們可保不住你。”
“我肋骨不多,經不得踩。”朱門殤道,“再說,那是你們未來嬸嬸,調戲不得。”
沈未辰笑道:“你厲害,盡往人痛處挑刺。”
朱門殤兩手一攤,道:“我是羨慕。”又說,“你們小心點,冷面夫人可不好伺候。”
沈玉傾聽他們兩人說笑,低聲道:“這可是唐門,別瞎胡鬧。”
沈未辰吐了吐舌頭,笑道:“挨罵了。”
一行五人進了一座大屋,穿過花園,到了東廂房。一名穿著鵝黃衣衫的姑娘上前行禮道:“貴客遠來,失迎了。”沈玉傾見她纖腰豐乳,朱唇高鼻,眉目如畫,雖不如唐絕豔不可方物,也是絕色佳人,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那姑娘道:“小女子姓唐,閨名驚才,家父承蒙諸位援手,尚未致謝。”說著斂衽一禮,說道,“謝諸位大恩。”
沈玉傾連忙扶起,這才察覺她果然與唐絕豔有幾分神似,忙道:“唐大小姐無須多禮。”
唐驚才訝異道:“公子也聽過小女子的名字?”
沈玉傾笑道:“姑娘自稱是大少爺的女兒,又名驚才,驚才絕豔,恰好與令妹成對,自然是姐姐無疑了。”
唐驚才掩嘴笑道:“沈公子真是聰敏,果然家學淵源。”
朱門殤心底犯嘀咕,心想:“這很難猜嗎?”
唐驚才又看向沈未辰,瞪大眼睛,似是驚呆了:“哪來這麽美貌的姑娘,可與我那小妹並肩了。”又道,“不過比起氣質,小妹可及不上你了。”
朱門殤心底又嘀咕:“怎不說你妹身材比小妹好?”
沈未辰聽他誇獎,微笑道:“小女子沈未辰,家父沈雅言。”
唐驚才笑道:“好似一對玉人兒般的兄妹,挺登對的。”說著又看向謝孤白跟小八,笑道,“這兩個也俊的。怎麽同在四川,偏生青城如此地靈人傑?好人物都給你們佔了。”
朱門殤又想:“你索性說他們是一對兔子得了。”
沈玉傾道:“他是我的客卿謝孤白,還有他的伴讀小八。”
朱門殤見唐驚才轉頭看向自己,心想:“俊美聰明全說過,我就看你怎麽誇我。”
唐驚才定定看著朱門殤,半晌說不出話來,像是愣了。沈玉傾介紹:“這是朱門殤朱大夫,也是我的客卿。”剛說完,唐驚才忽地噗嗤一笑,道:“朱大夫的眉毛好有趣。”
朱門殤一愣,唐驚才又問道:“朱大夫,你別嫌我唐突,可以摸一下你的眉毛嗎?”
朱門殤挑了挑眉道:“行。”
那唐驚才果然靠上前去,伸手去摸朱門殤眉毛,朱門殤聞到她身上幽香,見她神情誠懇,毫無玩笑之意。唐驚才笑道:“幸好,不扎人。”
沈玉傾見唐驚才身後跟著一名背劍青年,正皺著眉頭說道:“驚才,這是貴客,莫失禮了。”於是問道:“這位壯士器宇軒昂,還未請教……”
唐驚才笑道:“我都還沒介紹,這是我遠親堂哥。他叫唐贏,現在是我的侍衛。”
唐贏拱手道:“幸會。”
唐驚才道:“再過三天便是唐門祭祖大典,來了不少長輩。太婆要我接待客人,諸位之後在唐門有什麽需要的,找我便是。不打擾幾位休息了。”說罷斂衽一禮,與唐贏一同離去。
朱門殤見她離開,摸摸自己的眉毛,道:“真是個好姑娘,跟她妹截然不同。”
小八冷冷道:“沈公子,你也上去摸摸朱大夫眉毛,我瞧那是他死穴,摸著摸著就能收服。”
沈玉傾道:“我摸肯定不行,小妹,你上去摸摸。有這一個禦用大夫,活不到八十都算夭折啦。”
沈未辰也學著唐驚才的語氣道:“朱大夫,我能摸一下你眉毛嗎?”說著伸手要去摸朱門殤眉毛。朱門殤縮了開來,說道:“你們盡管笑,這個當你們三嬸可比唐二小姐靠譜多了。”
謝孤白道:“原來你還記得唐二小姐,我還以為眉毛摸一摸,你連來唐門幹嘛都忘了。”
朱門殤聽他們調侃,也不在意,隻道:“行,讓你們說去,我去睡覺。”說著進了房,關上房門。
眾人各自回房。沈玉傾剛安置了行李,又聽到外面有腳步聲,聽到唐大小姐招呼的聲音,料知是唐門旁支的親人。過了會,又聽到敲門聲,原來是沈未辰,於是問道:“怎了?”
沈未辰進了房,又關上門,問沈玉傾道:“大哥,這門婚事你有把握談成嗎?”
關於聯姻之事,其實沈玉傾並無十足把握。江湖中關於冷面夫人的傳言很多,說她心狠手辣、雷厲風行、手腕高明。據說當年唐錦陽的父親唐絕前往撫州辦公,回來時帶回一名不知來歷的妓女,這事驚動了唐門上下。眾人都以為這妓女有絕色,可見過的人都說這女子不過中等之姿,實看不出殊異之處。原本她以一個妓女的身份嫁入唐家已令人稱奇,沒想十五年後,竟還能讓唐門破例,讓一個不姓唐的女人執掌唐門。至於她丈夫唐絕則是縱情聲色,年輕時聽說納了不少妾,直到這二十年間才略有收斂。
與冷面夫人這樣的傳奇人物打交道,自然要分外小心。
沈玉傾道:“青城若能與唐門聯手,就不怕點蒼添亂,冷面夫人是懂計較的人。只是她的心思,誰也猜不定。”他想了想,又道,“我與謝先生談過幾次,他說這聯姻當有波折,見機行事,成功的機率也是不低的。”
“又是謝孤白說的。”沈未辰道,“這一路來,你天天跟他們主仆聊天,也不讓聽。他說了來歷沒有?”
沈玉傾道:“他是傲峰鬼谷傳人,見識廣,心思縝密。哥與他說話,獲益良多。”
“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陪你練習說謊的事?”沈未辰道,“他們主仆有事瞞著我們,我看得出來。”
沈玉傾道:“只要不是存著害我們的心,那便夠了。”
沈未辰道:“你信他們就好。總之,我會顧著你。”
沈玉傾哈哈大笑:“當然,要是沒你跟著,我還不敢來唐門呢。”
沈未辰笑道:“你要是把哄妹妹的本事拿去哄姑娘,我嫂子都不知道幾個了。要不,你娶了唐二小姐?你們年紀品貌都配,就看是誰降服了誰。”
兩人大笑,開始閑聊起來。約摸一個多時辰過後,有人來敲門,說是宴席已開,請嘉賓入席。
沈玉傾挽著沈未辰剛出房門,便見到謝孤白、小八與朱門殤都已在門外等著。沈玉傾問起,謝孤白道:“老夫人也請了我們。”
照理而言,謝朱二人都是賓客,此等宴席無入席之理,至於小八,更只是伴讀,身份極不匹配,竟也一並請了。沈玉傾稍稍一想,便知原因,說道:“是感謝我們幫了大少爺一把。”
謝孤白道:“席間可別提起此事,大少爺面子上過不去。”
沈玉傾點點頭道:“我理會得。”
眾人正說間,唐贏走了過來,說道:“老夫人有請。”
眾人跟著唐贏過了中庭,又走過了三個廊道,這才抵達宴席廳。那大廳甚是寬敞,若擺桌椅,擺上四十桌還有富余。沈玉傾估量這是家宴用的大廳,也只有唐門、彭家這等家族才用得著這麽大的宴席廳。
而今的宴席廳卻隻放著一張桌子、十張椅子,唐贏請了他們入廳就告退,其他人尚未入席。
扣掉沈玉傾五人,那該還有五張座位,冷面夫人自然要到,她丈夫唐絕或許也會入席,聽說唐錦陽還有個兄弟,那是兩席,那剩下一個位置又是誰的,難道唐門兩位小姐隻上來一位?
謝孤白低聲道:“若只有唐大小姐一人入席,那就恭喜你了。”
沈玉傾點點頭,若是只有一位小姐入席,那自然是要介紹,目的不言自喻。唐門何等尊嚴,怎會放兩個小姐讓你品評挑選?
朱門殤也低聲道:“來的若是唐二小姐,那……就恭喜你三叔。”
“要是兩個都沒來。”小八冷冷道,“那隻好恭喜諸葛焉了。”
沈玉傾隻得苦笑,朱門殤的意思他懂,至於小八說的話,青城為求親而來,若是兩位小姐都不出面,只怕這事難成。
正思考間,忽然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世侄站著幹嘛?快入座啊。”
來的人正是唐錦陽,只見唐錦陽拱手道:“娘親年紀大了,行動不便,諸位先入座稍待。”沈玉傾推辭了幾句,等唐錦陽入了座,眾人這才上座。
剩下四個座位,再把冷面夫人列入,那只剩下三個。沈玉傾看著空著的座位,不由得有些忐忑起來。
又過了會,兩名年紀與唐錦陽相若的男子走入,唐錦陽起身道:“奕堂哥、柳堂哥。我介紹一下,這位是青城少主,沈玉傾沈公子。”唐錦陽依序介紹,那兩名中年男子,身型高胖那位叫唐奕,矮瘦、嘴角下垂的那位名叫唐柳。沈玉傾記得,奕府與柳府具是灌縣內的大宅邸,料來該是唐門中重要的人物。可這樣一來,座位便只剩下兩個。唐奕與唐柳都不是唐錦陽的親兄弟,剩下那個座位是唐家的小姐,還是唐絕,抑或是唐門其他重要人物?
“唉,讓貴客久等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沈玉傾轉過頭去,心中不由得一沉。來的是名年約七十的老人,左擁右抱摟著兩名美婦,巍巍顫顫自內堂中走出,看著倒像是兩名貴婦扶著他走似的。眾人忙起身相迎,唐錦陽行禮道:“爹!芸姨、芳姨。”
老人坐下後,順手在兩名貴婦屁股上各摸了一把,右邊那人皺起眉頭道:“老爺別這樣,還有客人呢。”
老人呵呵大笑,道:“都下去。”
兩名貴婦向眾人行了禮,這才下去。
“老夫唐絕!”老人的聲音沙啞,雙目凹陷,腳步虛浮,一副聲色過度的模樣,又問道,“哪位是沈公子?”
沈玉傾忙道:“正是在下。”
唐絕眯著眼,身體前傾,打量著沈玉傾,道:“好俊的人物,不錯,不錯。”又問道,“夫人還沒來?”
唐錦陽道:“娘還要等會。”
唐絕點頭道:“好,好。等會,等會。”又道,“先來點竹葉青,漱漱口。”
唐奕道:“伯父,少喝點酒,養生。”
唐絕道:“養什麽生?你爹活著時喝得比我凶。”
唐奕道:“所以家父走得早,身後事也沒落下。那幾年,家裡可亂著。”
唐柳也道:“是啊,四伯走得早。要不是奕哥勤奮,撐起了一家,叔伯兄弟這麽多,怎麽掙到今天的地位。家父有了前車之鑒,早早就立下規矩,我也少了許多磨難。”
唐絕笑道:“磨什麽,你爹跟我是兄弟,難道能讓你吃苦了不成?”
唐奕道:“可我也有孩子,子子孫孫,唐門管不著這麽多口糧,還不是疏遠了。老夫人也常說,張口要飯,伸手乾活。天下沒白吃的米糧,諸位叔侄兄弟也是兢兢業業地乾活呢。”
唐絕笑道:“乾活的事去問夫人去,我不管事的。”
沈玉傾與謝孤白互看一眼,若有所思。
唐奕正要再說,忽聽到門口有人喊道:“太夫人到!”
在場眾人除了唐絕外,連忙起身相迎。只見一名老婦身著黃袍紫金帶,手持一把黃金蛇頭杖,杖上雙蛇交纏,形狀猙獰。身後跟著八名衛士。她自門外走入,雖則年邁遲緩,仍然步履穩健,腰挺背直,臉若冰霜,一身貴氣不凡,不怒自威,自是武林聞名的冷面夫人唐林翠環。
唐錦陽先喊了一聲娘,又一一介紹沈玉傾等人,冷面夫人頷首道:“諸位請坐。”這才坐到唐絕身邊。方才眾人起身,唯有唐絕仍坐在椅子上,問道:“怎地這麽慢?讓貴客久等了。”
冷面夫人道:“段家寨還有幾個活口,正審著。有些事還是得水落石出的好。”又對沈玉傾道,“老身自罰一杯,請了。”
沈玉傾忙道不敢,舉杯還禮。冷面夫人又道:“老身年紀大了,不能多喝,你們年輕人盡興就好。”說著吩咐上菜。
酒過三巡,沈玉傾見唐錦陽等人盡說些不著邊際的江湖掌故、家長裡短,冷面夫人只是聽著,並不插嘴。沈玉傾也不著急,又想,諸葛然在青城失利,照謝孤白推算,該當會派使者前來。言語中試探幾句,冷面夫人只是回避,他心下更疑。
到了席末,冷面夫人忽道:“現在酒足飯飽,也該說些正事了。”說著站起身來。眾人紛紛放下筷子,聽她說話。
“首先,先謝過沈公子相助小犬之恩。”冷面夫人道,“我這兒子不成材,自以為有本事,愛湊熱鬧,這次丟人丟到外面去,讓大家見笑了。”
唐錦陽見母親如此不留情面地斥責,不禁面紅耳赤,轉過頭不敢回話。沈玉傾忙道:“世伯誤中奸計,但受擒時神色不變,隨後二小姐便來,我猜,這應該是二小姐與世伯合謀的計策。我等妄加插手,差點壞了世伯的籌劃,反倒我等該賠罪才是。”
冷面夫人冷哼一聲道:“得了,我這兒子是龍是狗,我分不清嗎?”又看向沈未辰道,“這閨女好標致,也是小靜的女兒?”沈玉傾的母親本名楚靜曇,出身峨眉,峨眉隸屬唐門,聽這稱呼親昵,想來冷面夫人也認識楚夫人。
沈未辰忙回道:“家父沈雅言。”
冷面夫人點頭道:“令堂該也是個美人胚子。”又問唐絕道,“你還記得小靜嗎?”
唐絕道:“記得,峨眉的弟子不是?你一眼就喜歡上那姑娘,還想著把她招作媳婦。”
冷面夫人又對沈玉傾道:“這事你該不知道,當年我可喜歡你娘了,但又想,小靜心高氣傲,我這兒子她看不上眼,要是真娶進門,今天這樣丟盡顏面,換成你娘的性格,還不把他給宰了?”
沈玉傾尷尬道:“家母這幾年性子收斂了許多。”又順著這話題說道,“三叔去年喪偶,家父想,唐門與青城比鄰,向與青城交好,又聽說……”冷面夫人打斷他的話道:“曉得,以青城三爺的身份,自然不能隨便找戶人家。與青城這樁婚事也是美事,就這麽定下了吧。”
沈玉傾大喜,正要再問,冷面夫人又道:“再過三天便是唐門祭祖之日,來的姑娘很多,沈公子可參與盛會,也好物色一番,見著適合的唐門姑娘盡管向我稟報,若還沒婚配,我便替她做了主。”
冷面夫人這一番話,輕輕巧巧地把成婚的對象推到了唐門的旁支上。沈玉傾此來聯姻是為聯合兩派,若是娶了不重要的姑娘回去,這聯姻便如沒有一般。
唐錦陽忽地道:“奇怪,兩丫頭怎麽不見人影?貴客來到也不出來迎接,未免也太怠慢了。”又轉頭對沈玉傾道,“我兩個女兒,想必公子都已見過了。”
冷面夫人又道:“兩丫頭生病了,不能吹風。我讓她們在房裡歇著。”
沈玉傾下午才與唐驚才見過面,怎能說病就病?至於唐絕豔,單看前兩日的景況,想來也是健康得很。他知冷面夫人是有意推托,正思索如何深談下去,唐錦陽又道:“朱大夫是神醫妙手,不如讓他去診斷如何?”
沈玉傾心想:“這唐錦陽怎地這麽胡塗?這樣說話,不是要拆他母親的台?”
冷面夫人問道:“朱大夫?”
沈玉傾道:“這位朱大夫是我的幕僚,略懂些醫術。不過唐門名醫如雲,輪不到他來獻醜。”
朱門殤挑了挑眉毛道:“略懂醫術?是誰說收服了我,活到八十還算夭折的?”
沈玉傾見他拆台,正要再找理由,冷面夫人道:“既然如此,就去幫兩個丫頭看看病吧。”
沈玉傾沒料到她會這樣說,難道就這短短時間,兩個小姐當真病倒了?不知她作何打算,隻得說:“既然如此,有勞朱大夫了。”他隻覺冷面夫人難纏不在諸葛然之下,自己終究是太嫩,完全猜不透對方用意。
冷面夫人喚了人來,領了朱門殤下去。朱門殤本意是搗亂,報復沈玉傾眾人方才調侃,本料想冷面夫人會隨口敷衍幾句小病不勞大駕之類的話語,沒著想竟真讓他去診病,隻得跟了下去。
只聽唐柳說道:“青城想要求婚,這是喜事,我倒有個想法。二小姐品貌兼備,無人不愛,與沈三爺倒是匹配。”
唐奕也說道:“三爺坐鎮黔南,威震天下,也只有二小姐才配得上呢。”
唐錦陽道:“我這閨女性子有點野,就缺個年紀大點的管教,娘……”他話還沒說完,冷面夫人便道:“大的還沒嫁,小的急什麽?”
唐錦陽被搶白,訥訥道:“我就是想……”
冷面夫人冷冷說道:“閉嘴。”
唐錦陽見母親喝叱,當下不敢再說,又聽唐奕道:“夫人,女大不中留,您多疼這兩丫頭,終究也得割愛。我倒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您老人家好生考慮下。”
冷面夫人看向唐柳道:“你也這樣想?”
唐柳點頭道:“是……”過了會又道,“不只柳府、奕府,清府、妙府聽了這消息,都誇說是好姻緣呢。夫人向來兼聽,判事如神,大夥都信您老人家的指示。”
冷面夫人靜靜看著唐柳,緩緩道:“你們都覺得好,老身要覺得不好,是不是就錯了?你們都定了案,那還問老身做什麽?”
她目如寒霜,唐柳被她看得不自在,忙低下頭道:“不是這意思,一切還是聽老夫人裁決。”
沈玉傾越聽越不對勁,謝孤白在桌下拉了他衣擺,沈未辰突然身子一斜,倒在他身上。沈玉傾皺眉道:“怎麽了?”
沈未辰忙道:“對……對不住……許是喝得多了,有些頭疼。”
沈玉傾道:“酒量不行就別喝這麽多,這等失禮。”起身拱手道,“老夫人,舍妹失態,請海涵。”
冷面夫人點點頭道:“你們先回房休息,我再派人服侍。”又轉頭對唐柳道,“你們說的老身會考慮。今日這宴會,就散了吧。”
說著站起身來,八名衛士立即跟上,護著冷面夫人離去。唐絕也對唐錦陽說:“跟你芸姨說一聲,今晚我去她房裡。”沈玉傾拱手道:“諸位請了。”說著扶著沈未辰起身,與謝孤白、小八一同離去。
未到房間,沈未辰半闔星眸,低聲笑道:“哥,我裝得像不?”
沈玉傾笑道:“就你機靈。”
沈未辰道:“是小八拉著我衣袖提醒。哥,今日這宴席,我總覺得透著古怪。”
謝孤白道:“回房再說。”
小八道:“朱大夫還未回來呢。他去給唐二小姐看病,可別惹事了。”
沈玉傾道:“朱大夫是世故的人,會有分寸。”
小八道:“沈公子對朱大夫可真有信心呢。我瞧著朱大夫就是個人不惹事事惹人的命,他安安分分的,事情也會找上門。”
沈玉傾苦笑道:“難不成派人去抓他回來?且先看看情況吧。”
※
朱門殤跟著侍衛穿了三個園子,見唐贏守在一間房門前,見他來到,問道:“什麽事?”
那侍衛甚是恭敬,行禮道:“老夫人請他來幫兩位小姐看病。”唐贏道:“大小姐睡了,莫打擾。”朱門殤見房內果然已熄了燈,他早猜這兩位小姐都是裝病,於是道:“那就不打擾了。”
唐贏指著院子對面站著兩名青年的門口道:“二小姐房裡還有燈,你去看看吧。”
朱門殤與侍衛又繞過院子到了對面。那兩名腰懸長劍的青年裝束整齊,服色華貴,看來並非尋常護院,當中穿著綠衣的青年也問道:“這什麽人?”
那侍衛對兩人甚是禮貌,彎腰道:“老夫人請來幫兩位小姐看病的。”
“絕豔姑娘正歇息著,改天吧。”穿著墨色緞袍的青年道,“別打擾她了。”
朱門殤猜想這也是冷面夫人的授意,兩名小姐拒不見客,既無從診察真病假病,也不失禮。他正覺無趣,裡頭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道:“讓他進來。”
這聲音雖然輕柔,卻無病色,兩名青年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似是頗不甘願。守在前頭的綠衣青年猶不願讓路,後頭那名墨衣青年嘲諷道:“擋著幹嘛,絕豔說的話沒聽清楚?”
綠衣青年這才側過身子讓了路,他與那名墨衣青年始終沒對上眼,看來頗為不合。朱門殤猜到端倪,也不理會兩人,走到門前敲門道:“在下朱門殤。”
“進來吧,把門帶上。”裡頭的聲音疏懶嬌媚,極是撩人。朱門殤推開門,鼻中聞得一股淡淡幽香,卻不把門掩上,見簾幔後唐絕豔躺在床上,隻蓋著一層薄被。
“我說把門帶上呢。”床上麗人道。
“看病不用關門。”朱門殤道,“怕人說閑話。”
“青峰,關門。”門外那名墨衣青年聽了這話,上前把門關上。朱門殤見他看著自己的眼神中滿是憤恨,臉上神色甚是不悅。
“上了門栓吧。”唐絕豔道,“我不喜歡不聽話的男人。”
“病人都要聽大夫的話,沒聽過大夫聽病人的話。”朱門殤走到床前,拉了張椅子坐下,道,“把手伸出來。”
“我現在衣衫不整。”
“你穿著睡衣遮得都比平常多。”朱門殤調侃道,“還怕人看?”
“我睡覺時不穿衣服。”唐絕豔道,“你信不信?”
朱門殤神色不變,道:“我信。”
“那還不關門?”
朱門殤歎口氣,把門上了栓,又回到座位前,說道:“伸出手來。”
唐絕豔從被窩中伸出左手,只見一條玉臂,膚若凝脂,手腕上露出隱隱約約的淡青色血管,似乎真沒穿衣服。朱門殤不由得遐想棉被下的旖旎風情,心中一突,伸出手搭在唐絕豔手腕上。
唐絕豔問道:“你這等高明大夫,不會懸絲診脈?”
朱門殤道:“我會,但不想用,手搭手比較準。”
唐絕豔咯的一聲輕笑,半翻過身,側躺起來,那薄被翻落一角,露出香肩與鎖骨,右手自然垂下掛在胸前。
一般男人見了這景象都不免轉過頭去,就怕失禮唐突佳人,朱門殤卻是目不轉睛,直勾勾地盯著看。
“好看嗎?”唐絕豔問道。朱門殤點點頭,說道:“真他娘的好看。我是說這棉被,上頭繡的鳳凰真好看。”
“你有專心把脈?”唐絕豔又問。
“把脈用手,不用眼睛。望聞問切,望排第一,眼睛不但要看,還得看得專注,這才是大夫本色。”
唐絕豔道:“要不,看得真切點?”
朱門殤眉毛一揚,道:“也行。”
忽地棉被翻起,遮住朱門殤視線。朱門殤沒料她當真動手,急忙要退,那把脈的手方才松開,唐絕豔反手扣住他手腕,一股大力將他甩向牆邊。朱門殤後背重重撞在牆上,棉被這才落下,只見一條玉腿迎面劈下,朱門殤避之不及,那玉足卻沒踢中他,只是壓在他臉旁的牆壁上。
棉被落地,一張嬌豔不可方物的臉龐貼向他,兩人近得鼻息可聞,姿勢極為詭異。唐絕豔左手抓住朱門殤右手,玉足正壓在朱門殤臉旁牆上,光滑的小腿隻貼在臉旁,幾乎一轉頭就要碰到。唐絕豔上身前傾,又貼得極近,朱門殤聞到她少女體香,甚是醉人,不敢亂動,隻得盯著唐絕豔的臉,眼珠子也不敢晃一下。
唐絕豔問道:“剛才這麽愛看,現在怎麽不看了?”
“剛才是剛才,現在看了,我怕扛不住。”朱門殤道。
“你不敢?”
“我要有本事,就在這裡強要了你。”朱門殤盯著唐絕豔的臉,動也不敢動,“可惜我沒本事,打不過外面那兩個。”
“不怕死?”
“你要問街上的男人,十個有十個說值。不過我更怕死了也撈不到好處。”
“我現在大叫一聲,你能不能不死?”
“你要是叫了,我肯定要抓你一把。”
“抓我一把?”唐絕豔似是覺得有趣,問道,“做什麽?”
“起碼死了不虧。”朱門殤道,“我會死命抱著你,能佔多少便宜就佔多少,少虧為賺。”
唐絕豔咯的一聲嬌笑,伸出食指在櫻唇上擦下一抹胭脂,又塗在朱門殤嘴唇上,輕聲問道:“我不叫,也不掙扎,你敢要我?”
“敢!”朱門殤舔舔嘴上的胭脂,甜甜的,一股香氣,“但我不信。”
唐絕豔又道:“你眼睛往下看,我其實有穿衣服。”
“我不信。”朱門殤仍是目不斜視,道,“你說什麽我都不信。”
“你該信我的。”唐絕豔嬌笑一聲,放下腿來,轉身回到床上。朱門殤見她果然穿著一件側綁的心衣與褻褲,不由得懊悔起來。只是這懊悔不過瞬間,唐絕豔轉身時心衣晃動,隱隱約約間又似看見什麽,朱門殤瞪大了眼。唐絕豔坐回床上,見朱門殤仍在晃神,冷笑道:“後悔了嗎?”
朱門殤聽她說話,這才回過神來,故作鎮靜道:“沒什麽好後悔的。”
“怎樣,大夫,我有病嗎?”她也不遮掩身軀,翹起腿坐在床沿問道。
“你臉色紅潤,脈像平穩。”朱門殤攤攤手道,“聲音聽著舒服,還挺香,沒毛病。”
“望聞切都有了,有什麽想問的?”唐絕豔問道。
“距離這裡最近的妓院在哪?”朱門殤苦笑,“我今晚怕不好睡。”
“你去不了妓院。”唐絕豔微笑道,“你要能不在床上躺三天,算你本事。”
朱門殤見她微笑,忽覺一陣暈眩,心跳加劇,想起方才塗在他唇上的一抹胭脂,轉身奪門而出,耳畔猶聽得唐二小姐咯咯的嬌笑聲傳來。
朱門殤剛奔出房門,對面唐驚才的房門跟著打開。唐驚才隻喊了聲大夫,朱門殤充耳不聞,慌忙奔走,心中隻想道:“娘的,老子中毒了。”
唐絕豔披著一件外衣走到門口,隔著庭院,兩姐妹遙遙對望。
※
沈玉傾正在房中休息,他本要與謝孤白討論今日宴席上的事情,但謝孤白推說喝得太多,需要醒酒,與小八一同回房歇息。忽聽得門外有腳步聲甚急,他推開房門,只見朱門殤急急而奔,喚了一聲,朱門殤也不理他,徑自推開自己房門進去了。沈玉傾摸不著頭緒,再轉頭,見謝孤白與沈未辰的房門都已打開,兩人均是一臉狐疑的模樣。謝孤白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沈玉傾搖頭道:“是朱大夫,不知道怎麽了。”
謝孤白微微一笑,問道:“現在方便說話嗎?”
沈玉傾點點頭道:“謝先生請。”
沈未辰道:“你們聊什麽?我也想知道。”
沈玉傾道:“要請朱大夫嗎?”
小八從房裡探出頭來,道:“算了吧,我瞧他沒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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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還有轉圜。”謝孤白道,“老夫人還沒把話說絕。”
“喔?怎說?”沈玉傾問。
“她說三天后的祭祖大典,看上了哪家姑娘自己挑。”謝孤白道,“祭祖,兩位小姐也能裝病不去?”
“或許她就是這個意思。”沈未辰道,“不然幹嘛讓兩位小姐一起裝病。”
“她想拒絕,只要說舍不得兩位孫女遠嫁就行。”謝孤白道,“她沒說不能挑兩位小姐。”
“那咱們就說看上唐大小姐,看她反應。”沈未辰道,“她若肯,那事就成,她不肯,另尋他計。”
“這是軟釘子,我們硬要碰,也會頭破血流。”沈玉傾道,“這聯姻不是考題,猜對她的漏洞,你以為冷面夫人會誇你聰明,然後送你孫女?”
“我說哥哥你怎麽不自己招親?”沈未辰笑道,“若說是你要娶親,唐大小姐說不定自願就嫁了。”
“別胡鬧。”沈玉傾道,“談正事呢。”
“我說的就是正事啊。”沈未辰把玩著手上新鑄的鳳凰,說道,“要也不行,不要也不行,難道真隨便選一個唐門姑娘嫁給三叔?”
謝孤白道:“照我的看法,冷面夫人在等你拿更好的條件交換,你要是拿得出來便能與她一談,最好……在諸葛然來到之前。”
這事在路上沈玉傾便與謝孤白商量過。失了青城一票,點蒼的動作必然更加急迫,拉攏唐門勢在必行。自青城往唐門是近路,諸葛然回到點蒼準備,兜了這一圈,到成都最快也要慢沈玉傾一個多月。只是冷面夫人到底要什麽條件交換,沈玉傾也難捉摸,於是問道:“謝先生,你覺得冷面夫人想要什麽條件?”
謝孤白道:“目前還不清楚,倒有一件事需要注意。”
沈玉傾知道他說的是今日宴席上的不對勁,道:“唐大少爺似乎很想把唐二姑娘嫁出去。”
講到唐二小姐,沈玉傾與沈未辰又對看一眼,沈玉傾輕輕咳了一聲道:“我想,咱們還是把唐大小姐當首選吧。”
“我也喜歡唐大小姐。”沈未辰道,“人親近著呢。”
“你想娶,冷面夫人未必肯嫁。”謝孤白道,“不止大少爺,看今日宴席上的態度,整個唐門有不少人希望唐二小姐嫁出去。”
沈玉傾皺眉道:“難道是因為那流言,唐二小姐真不是親生的?唐門要遮家醜,所以急於出嫁唐二小姐?”
“幾年前我來過四川,唐二小姐那時才十六。我可沒聽過什麽關於唐二小姐身世的流言,倒是有另一番說詞。”謝孤白倒了杯茶,他酒量不行,今日宴席喝得多了,需要醒醒酒,提神。
“我聽說大少爺不堪重任,冷面夫人想要跳過這一代,在三代中挑選繼承人。”謝孤白看著手中茶杯,若有所思,接著道:“唐門規矩,傳賢不傳嫡,只要姓唐的都有資格接任唐門。”
沈玉傾的眼睛眯了起來,連沈未辰也想通了。唐二小姐手段狠辣,聰明美貌,頗有當年冷面夫人之風,極可能是下任的唐門掌事,所以今日宴席上,眾人才會急於讓唐二小姐出嫁,而且是聯合幾個宗族施壓。
“只是我懷疑,這種手段對冷面夫人真有效?”謝孤白道,“你們聽說過唐門的毒牢嗎?”
“毒牢?”沈玉傾問,“那是什麽?”
“冷面夫人出身卑微,以外姓之姿,又是女人,接了唐門掌事,即便是上任掌門欽點,也定然有人不服。那段時間,唐門有不少宗親失蹤,傳言都被關入了冷面夫人私設的毒牢。”
若是靠著宗親之力就能讓冷面夫人屈服,她也執掌不了唐門這麽多年,沈玉傾明白謝孤白的意思。
謝孤白接著說:“冷面夫人雖是外人,嫁入唐家終究還是姓唐,當年還有她丈夫唐絕的勢力支持,這勢力自也支持著她的繼承人。如果是姑娘……”
沈未辰插嘴道:“想入贅他們倆姐妹的只怕多了去,這不用擔心。”
沈玉傾卻沉吟道:“但若唐二姑娘不姓唐……。”
謝孤白淡淡道:“或許……咱們會卷進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唐二小姐可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門外傳來隔壁朱門殤的慘叫聲,謝孤白看了一眼門外,“跟她周旋,可不是簡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