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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第11章 夜奔(下)
  黑色的刀,與彭小丐的斑白胡子,倒有另一種相互輝映的感覺。

  五虎斷門刀的剛猛,他們是聽說過的。剛猛的刀法,勢必耗力深重。彭天放是個老頭,看上去起碼有六十開外。石九與吳歡都是一樣的想法。跟他拖延,待他氣力不繼時,趁機抓住楊衍威脅。

  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錯了。

  當彭天放抽出刀時,他們就察覺到自己錯了,那是輕柔飄逸的一刀,彭天放的刀法,早就到了剛柔並濟,甚至以柔禦剛的境界。

  他們如果搶攻,或許還能拖延一點時間,也僅止於一點時間。但當他們選擇防守時,他們根本守都守不住。

  彭天放的第一刀砍向吳歡,吳歡豎劍格檔,刀劍一搭,吳歡卻沒感覺到壓力,彭天放順著刀勢一轉,他的劍就滑了下來。然後脖子上一涼。

  他看到自己的血噴向空中。還來不及弄清楚彭天放這一刀是怎麽下手的。

  石九武功遠比吳歡更高,連忙搶上一劍刺出。

  隻能搶攻了。

  石九連續刺出十余劍,這是華山著名的無影快劍,劍若快時,劍下無影。

  但他的劍快不起來,他每刺出一劍被彭天放格擋後收回,就覺得自己的劍重了一分。他知道,彭天放在破壞他的“勢”。

  但是他停不下來,隻要一停,彭天放立刻就能取他性命。

  到得第十四劍時,他隻覺得自己的劍有千斤之重,再也舉不起來。

  然後他的手就斷了。

  石九倒在地上,抱著斷手慘叫哀嚎,秦九獻、謝玉良聽著,刺耳難受。

  彭天放上前一腳踏在石九身上。石九動彈不得,隻能哀鳴慘叫。彭天放轉頭問楊衍道:“你要來嗎?”

  楊衍點點頭,走向前去,從懷中取出短匕,對著石九道:“為我爹娘、爺爺、姐姐,還有我的小弟償命來!”

  說罷,一刀刺入石九胸口。

  他這一刀雖然已經用盡全力,也在夢中模擬過無數次,但第一次殺人,終究不熟練。刀子被肌肉卡住,沒穿透心髒。但也刺穿了肺葉。

  石九痛得哀叫不止,呼吸混亂,彭天放又道:“再來!”

  楊衍抽出刀後,又一刀刺入。仍是不進,彭天放又道:“再來!”“再來!”“再來!”

  到得第六刀上,楊衍才真正一刀穿心,讓石九斷了氣。

  比起吳歡,石九死得慘多了。

  彭天放轉過頭對秦九獻道:“還有你這廢物,家產抄沒,從今天起,滾出丐幫地界。要是在丐幫轄內看見你。要你狗命。”

  秦九獻如蒙大赦,他雙腳已軟,勉力站起,往門口走去。

  百戰在後頭猛啼了一聲,聲音高亢清亮。秦九獻此時杯弓蛇影,被這一嚇,慘叫一聲,雙腳軟倒在地,隻得連爬帶滾地離開刑堂。

  彭天放殺吳歡,喝走秦九獻,唯獨讓楊衍親手殺石九,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希望能稍稍釋放楊衍的怒氣。但楊衍仍是盯著嚴非錫看。

  “他也是凶手,還有他!”

  彭天放歎口氣,示意謝玉良帶走楊衍。楊衍兀自大喊:“不能放過他,他也是凶手,不能放過他!”

  徐放歌笑道:“總算了結了這樁事,嚴掌門請上座。”

  嚴非錫走向次座,從頭到尾,他就不在乎楊衍一家,也不在乎彭天放怎麽處置。因為他知道,無論怎樣彭天放都動不了他。

  身為九大家掌門,即便是最小的一派,他的權力與地位都是高高在上的。

  普通人根本撼動不了他。

  他始終相信,昆侖共議的規矩,就是用來保護他這種人的。

  他剛走到座椅前,突然聽到徐放歌驚呼一聲:“小心!”

  他察覺到背後勁風響動,回過身來,右掌拍出。

  雙掌相迎,一聲巨響,周圍勁風掃動,隨即是乒乒乓乓的聲響,桌上物事紛紛掉落,他這才看清楚是彭老丐出手。

  隻這一掌,雙方均知對方是頂峰高手。嚴非錫左手劍指疾探,彭老丐側身卸力,右手手刀斬向嚴非錫脖子,兩人轉眼間連拆數招,快逾閃電。掌力過處,窗破椅塌,這場不比剛才強弱懸殊,百戰早躲到桌下。以免仙人打架,殃及凡雞。

  徐放歌與彭天放忙喊一聲住手,同時搶上。仍是慢了一步。啪啪兩聲,嚴非錫胸口被劈了一掌,彭老丐腰間也中了一指。兩人各自退開,嚴非錫手撫胸口,靠在牆上,彭老丐跌倒在地。彭天放與徐放歌擋在兩人中間。

  徐放歌喝道:“彭天放,你搞什麽!”

  彭天放忙道:“幫主赦罪,彭天放甘領刑罰。”

  他關心父親,忙搶上看父親傷勢。楊衍也搶上。

  只見彭老丐不停喘息,嘴角流血,對著楊衍搖搖頭道:“對不住,沒法幫你報仇。”他功力雖深,畢竟已是八旬老人,說完這話,便昏了過去。

  徐放歌關切嚴非錫,見他喘了幾口氣,神色複原,道:“不礙事。”

  他坐上次座,忽然喀喇一聲,摔倒在地。原來椅子受剛才掌風所摧,早已損毀。原本以他功夫,縱使出其不意,也不至於摔倒。可見彭老丐那一掌,仍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當晚,嚴非錫趁著夜色離開丐幫。楊衍照顧彭老丐,一夜無眠。

  ※※※

  “我隻能幫你到這裡。”彭天放道,“你家的事,無論怎樣都算了結了。”

  楊衍明白,彭天放已經盡力了。何況彭老丐又為他受了傷。

  但是他不甘心,他怎能甘心。最大的仇人還沒伏法,他怎能甘心?

  “你救我性命,我卻不能替你報仇,是我虧欠你。”彭天放說道。

  楊衍搖搖頭,說道:“爺爺對我很好,也是爺爺救你,你不欠我。”

  “我爹喜歡你,我看你人品也佳。”彭天放撫著懷中的百戰,道:“我收你當弟子,以後你就在丐幫落地生根。從三袋弟子做起。就當是我還你的。”

  彭小丐的弟子,這是多少武林人夢寐以求的地位。這不僅保證了學藝,也保證了未來的出路。丐幫弟子品秩,從一袋到十袋,十袋僅隻幫主一人,三袋弟子雖算不上高,以楊衍年紀,已是破格中的破格拔擢了。

  楊衍沒有回答。

  彭天放歎了口氣,道:“爹昨晚醒了,他昏了好幾天,你去看看他吧。”

  彭老丐受傷後,彭天放立刻延請名醫為他診治。朱門殤已經離開江西,彭天放隻得另尋國手,雖不如朱門殤,醫術也不含糊。隻是嚴非錫的一指,非比尋常,若是一般武林人士,早已內髒穿破,當場斃命。彭老丐功力深厚,但終究年老,恢復力遠不如年輕人。雖無生命危險,也足足昏迷了四天才醒。

  楊衍來到彭老丐房間,彭老丐兩眼無神,隻是看著天花板,楊衍走到他身邊,輕輕叫了聲:“爺爺。”

  隻有見到彭老丐時,楊衍才真正能開心起來。尤其看到他傷勢好轉,生命無恙,更是開心。

  彭老丐轉過頭去,看著楊衍,語氣虛弱,疑問道:“你是誰?”

  楊衍早已習慣,過去總要提醒他兩三次,他才能想起,於是又道:“我是楊衍啊。楊景耀的曾孫。”

  彭老丐疑問道:“楊景耀,又是誰?”

  楊衍道:“你忘記了?當鋪,富貴賭坊,黑虎偷心,還有百雞宴,紅孩兒和李員外。還有華山派,仙霞派。”

  過往此時,楊衍說到這,總能提醒彭老丐,但此刻彭老丐仍是一臉迷糊,楊衍不由得急了,說道:“你不是說你才二十七歲?大叔,你忘記我了嗎?”

  彭老丐怔怔地看著楊衍,忽道:“小子,你認得我?”

  楊衍大喜,忙點頭道:“當然,我當然認得你!你是彭老丐!大名鼎鼎的彭老丐。”

  彭老丐一臉疑惑,道:“彭老丐是誰?”又想了想,道:“我怎麽想不起我是誰了?”

  楊衍心頭一寒,如墜冰窖。

  彭老丐完全糊塗了。不但想不起楊衍是誰,也想不起自己是誰了。

  楊衍仍不死心,道:“我帶你去看破陣圖,看了破陣圖,你就會想起來了。”

  彭老丐問道:“什麽是破陣圖?”

  楊衍道:“破陣圖就是鬥雞!”

  彭老丐搖頭道:“鬥雞有什麽好看的?”

  “鬥雞可好看了。”楊衍把彭老丐口中破陣圖的樂趣講解了一遍,又把他與彭老丐的相遇,道聽途說來的彭老丐的事跡,一次次,一遍遍,不停地講,不停地講,直講到口乾舌燥,喉嚨沙啞。仍在不停說著。

  彭老丐仍是一臉迷惘,說道:“你說的故事很好聽。”又歎了口氣道:“我也想認識那樣的人取!

  楊衍無力地趴在床邊,抱著彭老丐痛哭。就像再次失去了一個親人。

  哭完一陣,楊衍稍覺平複,彭老丐已經睡去,他掩上房門。悄悄離去。

  到了房外,才知暮色漸沉,該是作出決斷的時候了,留在丐幫,或者離開?

  他見到殷宏。那一日,殷宏請他吃了一碗面,勸他回到崇仁。楊衍知道他是好心,對他甚有好感。殷宏也見到楊衍,對他打了聲招呼。走了過來。

  殷宏喜道:“聽說總舵有意收你當弟子?真假?”

  楊衍道:“我還在考慮。”

  殷宏攢了他一把,笑道:“少裝樣了,大喜事啊。以後要你多多照顧了。”

  在他看來,成為彭天放的弟子,完全是不需要考慮的事情。

  楊衍忽地問道:“對了,你有看過水虎傳嗎。有個叫林衝的角,被冤枉的那個?”

  他想起那一天,他在戲台下聽到林衝的唱詞,直把自己當成林衝,把姐姐當成高逑,如今想想,當時的自己太天真。

  殷宏道:“誰沒看過?啊?我家裡有一本, 你要借嗎?”

  楊衍問道:“我就想問一下,林衝最後怎樣了?”

  殷宏道:“林衝?被招安了啊。成了朝廷的大官,打了很多勝仗。”

  楊衍一愣,問道:“那高逑呢?他殺了高逑嗎?”

  殷宏道:“沒,高逑活得好好的,算起來還是他上司呢。”

  楊衍大怒,一把將殷宏推向牆邊,厲聲問道:“那他妻子,他老爹的仇呢?他就這樣就算了?他怎能這樣算了?他怎麽能就這樣算了?”

  殷宏被他這股威勢嚇到,隻得訥訥地說道:“那……那隻是戲本啊,你找唱戲的問去啊。”

  一股被背叛的感覺,在楊衍心中湧起。他心中的第一個英雄人物,上梁山前的字字句句血淚控訴,x時化作最諷刺的嘲笑。林衝就這樣被招安了?那血海深仇,便在富貴功名前淡忘了?那英雄壯志,就這樣消熄了,反作了害死他親人的走狗?

  楊衍喃喃自語道:“他怎能被招安?他怎能被招安?不能!不能。”

  殷宏見他忽怒忽靜,狀若瘋魔,心想他定是受刺激過度,神智異常,便不敢作聲。

  過了會,楊衍松開手,對殷宏說道:“替我謝謝總舵,轉告他,楊衍不當林衝。”

  他已經麻煩彭老丐父子太多了,他不想再麻煩他們。

  楊衍推開江西總舵的大門,夜幕初罩。一輪明月正懸。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如果連戲本裡都找不到正義,那他更不能放棄。

  他要找回他的正義。

  他,楊衍,要走一條永不屈服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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