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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第15章 真經假經
  方丈院的議堂正中放著十三個蒲團,十三個蒲團上面各坐著一位僧人。

  當中那名僧人身披紅色袈裟,松骨鶴姿,白眉低垂,慈目半闔,那是少林寺方丈覺生。他面前左右兩側,各有穿著黃色袈裟的僧人六名。自左首第一位開始,依序是文殊院首座覺雲、觀音院首座覺觀、正見堂住持覺明、正語堂住持覺如、正定堂住持覺廣、正念堂住持覺聞。

  右手首座的第一人,身材高大,胸挺腰直,臉上棱角分明,眼神銳利威嚴,他便是當今俗僧第一人,普賢院首座覺空。第二人臉圓體寬,身材肥胖,滿臉油光,年紀也是最長,他是地藏院首座子德,也是現今少林寺僅存少數的子字輩僧人。於下四人,分別是正業堂覺見住持,正命堂覺寂住持,正進堂覺慈住持,最末一位年約四十有余,是所有人當中最年輕的,法號了證,乃是正思堂住持,也是這裡唯一一個了字輩僧人。

  這十三人在議堂中,一時卻是鴉雀無聲,各有所思。

  良久,覺生方丈道:“眾人有什麽想法?”

  “我以為,俗僧改名,萬萬不可。”覺空說話時仍是腰杆筆直,雙手撫膝,威儀有度,若隻以外表看,覺空更有一派之主的威嚴。

  他接著道:“這是分別心。”

  “覺空首座言重了。”說話的是觀音院首座覺觀。觀音院主掌少林寺內外政務,正念堂主外,正語堂主內,住持覺如亦是正僧。這次的提案,便是覺觀與覺如合議的結果。

  覺觀朗聲道:“正俗分名,是為便於管理。少林寺本是清修之地,但這些年來事務繁雜,多擾修行,全賴俗僧協助打理,俗僧之功不可抹滅。便說普賢院,上下井井有序,全仰仗覺空首座勞心費力。”

  覺空淡淡道:“這些虛矯,覺觀首座便省下吧。且說要點。”

  覺觀道:“三個月前,了澄到浙江公辦,夜宿娼館,把身上盤纏輸光,被丐幫的人抓了,派人押回家中取款。兩個月前,本剛在陝西打架鬧事,被華山派割了鼻子送回。這兩件案子,普賢院都是輕判了事,追根究底,兩人本為俗僧。本剛年輕氣盛,逞血氣之勇,了澄好色愛賭,這原也不是大事,他們對寺內貢獻心力,既無心於佛,又何必強加苛求,犯規者,照章論處便是。然而出了寺外,可有人會問,了澄你是正僧俗僧?本剛你是正僧俗僧?”

  “不守清規,何止俗僧。”覺空道:“了心至今未回,又有人問他是正是俗?”

  覺觀道:“清規是正僧守的,戒律也是正僧守的,俗僧只要不犯規矩即可。早晚經課,又有誰對俗僧計較了?扣除少林,哪間正信寺內有正俗之分?倒反似少林寺僧眾,不守清規的僧人多了。”

  覺空道:“寺內紛擾起於正俗之分,覺觀首座不思如何化解,反倒要在名字上分出差別,豈不讓矛盾越演越烈?”

  覺觀道:“二十幾年前,彭老丐封刀退隱,我到江西祝賀,與他敘舊時,你猜他怎麽說?”他看著覺空道,”他說這年頭,群芳樓開門見了和尚,都不知是來嫖妓還是來化緣的。少林寺在武林上,是九大家,於佛面前不過弟子。這十年來,寺內違反清規者,十僧九俗。少林寺為佛門重地,怎能任由弟子侮辱三寶?”

  覺空道:“天下僧人眾多,又怎知都是出自少林?”又冷笑道:“說不準是衡山派的。”

  “衡山的僧侶反倒比寺內莊重多了。”覺觀道:“我提此案也不繁瑣,只要現今俗僧及弟子在法號前安個隨字,

代表隨俗僧眾即可。例如敝院正念堂住持,原本法號覺聞,就改隨覺聞。此後俗僧弟子,不依”了、本、原、可、悟”行輩排序。改以”受想行識,一念如夢”八字排序。外人聽了,自然知道是俗僧,也不追究清規。”  “為何是俗僧改名?”說話的是一名健壯中年僧人,看起來比覺空略矮些,看得出僧衣下的結實肌肉。相形之下,他的一顆小頭雖然端正,掛在這軀體上仍顯的有些滑稽。他是正命堂的住持覺寂,也是俗僧之一,是覺空最得力的左右手。

  “正俗混雜五十年,共享行輩排序從沒問題,觀音院一紙命令就要讓眾僧人改名?未免霸道了些。”覺寂說道。

  始終保持微笑的是正語堂住持覺如,他主掌寺內各項規章,平素總是笑著,寺內都叫他笑口彌陀。他道:“要讓正僧改名也無妨,只要在正僧法號前上個釋字即可。至於法號,也僅為區別之用,正僧俗僧同為寺中弟子,今後待遇身份亦無區別。”

  “沒有區別,卻有分別。”說話的是觀音院正念堂的覺聞住持,他是俗僧當中最為潛心佛法的。他道:“即便只是在僧衣上多繡一條紅線,也是分別。分別心豈非修行障礙?”

  正語堂與正念堂均屬觀音院所轄,覺如與覺聞之間向來不合,也是眾所周知。

  突然一個輕微的鼾聲響起,在大廳中聽得格外分明。覺生看向地藏院首座子德。子德身材肥胖,足足有兩百余斤。地藏院負責各類生活用度、采買營建,子德花了四十年,靠著勤奮努力、精打細算,為寺內省了不少銀兩,方才在地藏院中掙得一席之地。直到六十余歲,才成為地藏院首座,這還是覺空一力保薦之故。

  他出家前本是河南富豪,據說納了五名妾,兒女成群,新進的一個是幾年前娶的,這事也眾人皆知。若說最能代表俗僧能俗到怎樣的程度,子德可說是表率,若比他還過,那便踏在觸犯戒律的邊緣了。

  眾人見他睡著,都皺起眉頭。覺慈叫了他一聲,子德這才慌忙醒來,見方丈覺生正看著他,忙問道:“怎麽了?”

  覺生道:“關於俗僧易名之事,你怎麽看?”

  子德不辨狀況,隻忙道:“覺空師侄說得對,覺空師侄說得對,我跟他所見略同。”

  覺見問道:“覺空首座是讚成還是反對,子德師叔知道嗎?”

  子德一愣,忙道:“知道,知道。”

  他說知道,但看他神情,只怕會議開始不久後便睡著了。

  隸屬地藏院的正進堂住持覺慈忙替子德掩護,說道:“我與子德師叔相同,都認為易名不妥。”

  至此,五名俗僧都已表態否定。七名正僧當中,除了觀音院的覺觀與覺如兩人,其余人均未發言。

  覺生方丈轉頭問道:“覺雲首座以為如何?”

  覺雲是文殊院首座,地位之尊僅次於方丈,是以方丈先問了他。

  覺雲道:“正俗有別,修行人的規矩竊以為無須用在俗僧身上。各尊各法,各自修行便是。”

  覺空冷冷道:“既然如此,讓俗僧一脈都還了俗便是。俗家弟子一樣能為少林出力。”

  正定堂住持覺廣道:“俗家弟子出了家,又該如何?”

  覺空道:“不如問問,僧便僧,為何要分正俗?修行本是隨心隨性隨緣,倒弄得唯有正僧方能修行似的。”

  覺廣道:“如果一心向佛,少林寺廣納有緣人。俗僧中多少人是為佛而來,覺空首座難道心裡沒底?”

  覺空道:“那不如把俗僧都趕出去,少嵩之爭殷鑒不遠,覺廣住持便要重蹈覆轍?”

  正僧俗僧這個難題起於少林寺的規矩。昆侖共議後,少林寺休養生息,隨著規模擴展,寺內事務漸趨繁雜。寺規唯有僧人方能入堂,然僧眾既已出家,一心向佛,於江湖鬥爭、照顧百姓份上,便少了心力與能力。少林轄下各派門多有鬥爭,尤與華山邊界常有紛擾,然少林以第一大派門之尊竟是忍氣吞聲,直至少嵩之爭。

  嵩山本是大派,經過幾十年根基厚植,論勢力已不在九大家之一的華山之下,自然不甘臣服於少林。嵩山改名嵩陽派只是引頭,之後逐成少嵩之爭。

  沒曾想,一場少嵩之爭,竟險險把少林打入絕境。寺僧不善算計、與世無爭的謙衝性格讓戰事屢現險境。經歷過這件事的彭老丐就說過:“人家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我說和尚上戰場,不死也重傷。”又說:“我以為人家罵和尚禿驢,是說腦袋的問題,後來才知道,還真他娘是腦袋的問題。”

  解救這困境的,是五名少林俗家弟子。礙於非僧不得入堂的規矩,這五名俗家弟子剃度入堂,為少林策劃籌謀,少林根底原較嵩山深厚,不多久便逆轉了戰局。嵩山舉派遷至山東,從此不談改名之事,與少林的關系也漸趨微妙。

  這五名僧人,便是俗僧之始。

  此後,少林對於僧人的要求不再是以往基於宗教上的信仰,而是基於實務上的需要,這便是俗僧。子德精於商務,便成了地藏院的首座。覺聞善於交際,又能分辨武林局勢,長袖善舞,執掌正念堂恰到好處。

  俗僧既是為處理俗務而來,便未必忠於信仰,初時還嚴守戒律,經過五十年變革,漸漸地,正俗之別也就出來了。正僧收的弟子才是正僧,俗僧收的弟子便是俗僧,若是半途出家的,便看與誰親近得多了。

  覺空提議讓俗僧還俗的說法終究不可行的根底原因,仍出在非僧不可入堂的規矩。在少林寺要往上爬,不必說到四院首座八堂住持這高度,便是一般堂僧也非得剃度不可。就算讓所有俗僧還俗,要入堂還不是得剃度?不入堂又如何處辦公務?

  如果讓俗家弟子掌管四院八堂,那諾大的少林寺全落在俗家弟子身上,還稱得上”寺”嗎?

  正俗之爭原本是暗流,因為了心的失蹤,正式浮上了台面。

  覺雲與覺廣的意見似也讚同俗僧改名,余下未發表意見的,只剩下正見堂的覺明、正業堂的覺見與正思堂的了證。

  覺生方丈望向覺明,覺明道:“且聽聽覺見師兄的看法。”

  覺見與覺空的矛盾大家都知道。這兩人雖分屬上下級,爭執卻沒少過,稍遠點的,便是傅穎聰之死與本月的癲狂。

  只聽覺見沉吟半晌,緩緩道:“貧僧以為,俗僧改名,猶需深思。”

  他這一說,眾人都吃了一驚。正業堂主掌刑罰,十個違反戒律的僧人,九個是俗僧,覺見對俗僧的厭惡眾所周知,此刻卻站到俗僧那邊去了。

  實則覺見內心猶豫,是出自現實的考慮。他向來是個務實的僧人。此時提出俗僧改名,是為正俗之爭火上加油。

  覺見接著道:“眾人皆是少林弟子,一心為少林出力,在名號上給了差別,俗僧便以為身份矮了一截,如此更無益於消彌正俗之爭。”

  覺觀道:“若要無分別,那俗僧遵守戒律,當如正僧一般。寺內是僧,離寺是俗,不倫不類!”

  他說這話時眼光看向子德,子德首座只是不住點頭,原來又打起瞌睡來了。

  覺明也道:“同為佛弟子,何分正俗?既然修行是隨緣隨喜,俗僧是俗是僧,又有何妨?消彌這當中歧見才是首要。至於名號,不過名相,何必深究?”

  覺觀道:“要隨緣隨喜,多的是修行法門。僧是三寶之一,僧寶需要恪尊戒律,如實修行,豈容混雜玷辱。”

  覺空冷冷道:“覺觀首座這番話,是說俗僧玷汙了少林寺?”

  覺觀道:“若真心修行,自不在此列。話又說回來,名是虛相,修行者又何必在乎區區法號?”

  覺空道:“口說不需在意法號,卻又提議俗僧易名,覺觀首座的發言不覺自相矛盾嗎?”

  覺觀道:“易名是對外以區別正僧俗僧,修行是自走自路,並不違背。難道沒了法號,俗僧就不會修行了?”

  兩人針鋒相對,覺生見話題漸僵,說道:“此事甚為緊要,貧僧希望諸位細加思索。再過一個月便是佛誕,雜事繁瑣,屆時少林寺上信徒眾多,大家需要仔細努力。”

  眾人雙手合十行禮道:“謹尊方丈法旨。”

  ※※※

  四月初八是釋迦摩尼佛誕辰,又稱佛寶節,也是少林寺一年之中最大的節慶。這也是少林寺少數向一般民眾開放的一天。說是開放,也僅止於門口的馳道,允民眾對著寺門遙遙拜祭。

  佛誕時,最熱鬧的地方還是佛都。

  四月初三開始,一連七天,佛都將搭建法場,迎接少林寺收藏供奉的金佛、佛骨、七彩舍利等供人禮敬,接受信徒浴佛、獻花、獻果、供僧,四方朝聖者絡繹不絕。同時更開七處法會,請文殊院的經僧講經說課,聽眾當中亦不乏武林各門派大佬。

  這段時日文殊院負責講經說課,與信徒酬答,普賢院維持治安,巡守寺寶,觀音院接待內外貴賓,地藏院搭建各式法會及分配用度,可說是少林寺最繁忙辛苦的一個月。

  最清閑的唯有一個人,藏經閣的注記僧了淨。

  注記僧的工作,是負責登記自藏經閣內借書的僧眾,遇到不還的,上稟催討。所以了淨的工作也就是在藏經閣前負責注記一下而已,要說無聊,這可能是少林寺最無聊的工作之一。

  每逢佛誕日,寺內外僧人忙成一片,通常無人前來借閱書籍,了淨又比平常更得清閑。他已是堂僧,不需灑掃,每日用完早膳,就是看書,再來便是練功,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但今年的了淨並不清閑,他有一樁心事。

  關於明不詳的一樁心事。

  了淨注意到明不詳,最早是從明不詳驚人的借書速度開始。藏經閣規定,每人一次只能借閱兩本。明不詳總是用最快的速度借還。了淨不知道他是真的看完了還是隨意瀏覽,總之,明不詳每隔兩三天便會來借書,借的種類不等,多是佛經,也有各類雜書。他開玩笑地問過明不詳幾句,明不詳隻說:“看完了。看不懂的,看多了就懂了。”

  日久之後,他也不以為意。

  第二次注意到明不詳,是從卜龜跟他借第一本經書開始。他很意外,於是跟卜龜打了招呼,對他說:“經文裡遇到疑難,可來問我。”

  他知道卜龜不識字,從這件事上他開始注意卜龜,從卜龜跟明不詳的往來中看出,是明不詳教卜龜識字。

  接著他看到正見堂眾弟子的改變。

  他歎息過卜龜踏錯了路,覺得這是一樁不幸的悲劇。

  引起他注意的是去年的一件小事。一名正業堂的堂僧借了本《拈花指法》。這是上堂武學,出自佛祖拈花微笑的典故,講究的是指力一出,著若無跡,有時擊中對手時,對手恍然不覺,連自己受傷都不知道,是需要八堂住持以上首肯才能修習的武功。他見過了覺寂住持的手諭,從神通藏把密笈取出,翻閱檢查時,找到一張脫頁。那是第三十六與三十七頁,這一頁位置,自然落在第三十五頁與三十八頁中間了。

  這理所當然的一件事,卻讓了淨覺得不對勁。

  藏經閣的書多有老舊,脫頁破損在所常見。除了易筋洗髓兩大真經外,正見堂通常都會派人重新繕寫副本備藏,連副本也老舊時,就會另行謄寫。

  這本《拈花指法》便是副本。

  了淨原是個疏懶的人,經書收回時,照理該當檢查缺漏汙損,但他向來只是隨口問幾句,稍稍翻了幾頁就了事,反正若有缺漏,下一個借閱者也會回報。既然只是副本,損毀也是無妨,了不起挨一頓罵。真要被罵,前一個借閱的也是首當其衝。

  他記得清楚,上次這本書被借閱歸還時,借閱的僧人告知他掉了一頁。他搖了搖書本,果然落下一頁,他順手夾入書中,就注銷了外借,放回神通藏去了。

  但現在,這一頁脫頁卻夾在正確的位置。

  了淨疏懶,卻精細,他師父曾經跟他說過,他如果不懶散,絕對會是寺中一流的人物,而現在,就只是條一流的懶蟲。

  對此他不表意見,當和尚是因為這是他所知最簡單的營生。他二十五歲入堂,當了注記僧,他寧願這樣再當四十年。

  有其他人翻閱過這本書,了淨心想,他第一個想到的人是卜龜。

  但這本《拈花指法》是上堂武學,被放在神通藏的頂層書櫃,卜龜駝背身矮,伸手也夠不著。當然,只要他跳起或者搬了凳子,就能拿到這本書,但問題是,卜龜有理由拿這本書嗎?

  以卜龜對武學的見識,他根本不知道哪本書才是高深武功,何必堅決去拿這本書?失竊的《龍爪手》只在書櫃第二層,他連龍爪手都沒練齊全,怎能去練拈花指,且非要冒著起跳、搬凳子這種大張旗鼓的風險去拿這本書?

  第二個問題是,就算真是他拿了這本書,他又要怎樣放回?跳起來塞回去?

  看著書架上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書籍,了淨拋開了這種可能性。

  那是誰翻閱了這本書?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把這本書交給借閱的僧人後,開始思考這問題。

  第二天,照例的灑掃,他提前來到藏經閣就位,望向走入神通藏之中的明不詳。

  如同卜龜在世時一樣,神通藏已經是明不詳一個人專屬的灑掃區域了。

  他望著明不詳的背影,從鐵門後只能看見神通藏的一小塊地方,原本放置《拈花指法》的位置恰巧就在他視野不能及的范圍。

  他走向前去,過了小鐵門,見著了明不詳正在掃地的樣子。明不詳見了他,點頭示意,算是行了禮,就繼續自己的工作。

  “這裡的書是不得翻閱的,你知道吧?”了淨問道。

  明不詳點點頭,道:“堂僧以下不得翻閱神通藏所錄武典,怎麽了嗎?”

  “沒事,你年紀小不懂事,你愛看書,怕你不小心犯了規。”

  “多謝師叔關心。”明不詳道。

  了淨離去後,明不詳快速環顧了周圍一眼,最後他的目光停在書架上層的一處空位。

  那是原本放置《拈花指法》的地方。

  當天下午,灑掃的勞役僧都已離去,了淨心頭的疑惑仍在。他希望是自己多心,但又想不出《拈花指法》那一頁缺頁是如何歸於原位的,難道自己隨手一插,就這麽湊巧地插入了正確的位置?

  他一抬頭,明不詳正走過來。

  “又要借書了?”了淨問。

  明不詳卻扭扭捏捏,欲言又止,與他平常冷靜的模樣大不相同。了淨見明不詳有異,問道:“怎麽了?”

  明不詳道:“如果偷看神通藏經典,要受怎樣的處罰?”

  了淨道:“這要看狀況,重則逐出寺門,或者像卜龜……嗯,你是知道的。如果只是無意翻閱,看得不多,那就喝責或杖刑、勞役等等。”

  “我偷翻了典籍。”明不詳坦承道:“是《拈花指法》。”

  了淨對於明不詳的坦承大感訝異,於是道:“你可知這是犯了大罪?”

  “請師叔帶我前往正業堂領罰。”明不詳低頭道。似乎正在懺悔。

  了淨又問:“你平日向來守規矩,怎會翻這本書?”

  明不詳道:“三個月前,我借了《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當中說到佛祖拈花微笑的故事。我思索當中意涵,始終想不明白,打掃時見到了《拈花指法》,一時沒多想,就拿了書下來。才剛打開,就看到一頁脫頁落下,我忙將脫頁夾回書中,就趕緊放回去了。”

  了淨問道:“你沒看當中內容?”

  明不詳猶豫半晌,道:“其實,看了幾頁。”

  了淨道:“據說你過目不忘,這不就學會了?”

  明不詳搖頭道:“雖然記得,但不懂。你若想聽是哪幾頁,我背給你。”

  拈花指是上堂武學,了淨不由得興起好奇之心,正要說好,一念忽轉,心想:“這上等武學,我若不小心記得了,說不準被勾起好奇,反倒想去看了。”忙道:“不用了。”又問:“你怎會今天來找我悔過?”

  明不詳道:“師叔早上問起,我猜想瞞不住了,這段日子心裡不安,就坦承了。”

  至此,脫頁之事算是有了答案,了淨道:“這次就算了,之後我會盯緊你,你莫要再犯。”

  明不詳道:“明不詳絕不再犯。”

  了淨點點頭道:“沒事了,去吧。”

  就這麽巧?這疑心剛起,明不詳就來告罪?了淨雖然覺得疑惑,但心想明不詳不過十四歲年紀,又沒有師父帶領,就算看了拈花指法,也不可能學會。

  他枯坐了一個下午,等到藏經閣關閉,護衛僧上來,他沒去用晚膳,到了佛都的佛香樓買了幾個素粽子,去找他師父敘舊。

  了淨的師父是正語堂住持覺如,主掌寺內所有政務。覺如外號笑口彌陀,總是笑著,不過了淨知道他師父雖是正僧,笑裡藏刀才是真的。

  “這麽好心找我敘舊?該不會是想敲詐什麽武功吧?”正語堂的住持房間裡,覺如吃著素粽笑道。

  “師父又誤會我了,這是我的一片孝心。”了淨道:“上個月是您生日呢。”

  “喔,上個月的事啊?你不說我都忘記了。”覺如調侃道。

  “您才不會忘,上上個月起送來的禮物就堆成山了,要拍您馬屁的人多著,我不跟人湊熱鬧,等了一個月才來。”

  “我想也是,真要教你學武功你還懶呢。”覺如道:“我都把你送進正見堂當注記僧了,算是夠閑的閑差,有沒有專心念佛,認真習武?功夫有沒有擱下?來,過來跟師父試幾招。”

  了淨道:“行了,師父省點力,徒兒少點淤青。”

  覺如道:“你就是懶,要是認真點,我也多個幫手。”

  了淨道:“師兄多得很,他們都能幫上忙。再說,無欲無求方得明心見性嘛。”

  “知道為何你之後我就沒再收弟子了?”覺如道:“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七師兄說你也這樣對他說過。”了淨道:“你還對大師兄說他是可造之材,收他一個弟子就夠了。”

  覺如哈哈大笑道:“少油嘴滑舌,修不了佛的。”

  “修不了就還俗了。”了淨又問道:“最近有什麽有趣的事?”

  “還能有什麽事,都是那些俗僧惹事。”說到俗僧,覺如放下手上剛拆開的素粽,”把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惹進來。”

  “怎麽了?”了淨拆了一個素粽,放進口中,覺得有些乾,倒了茶,混著喝進去,卻被茶水燙了一下。

  “緩點喝,燙死你!”覺如接著道:“正業堂那個吊死的,你知道吧?”

  了淨道:“有聽說,怎地?”

  覺如道:“還能怎地?你知道他死因寫了什麽?疑似為情自殺!”

  了淨道:“在這寺裡?嗯……是有些怪。不過,哎,這種事也不是沒聽說過。”

  覺如道:“驗屍怎麽驗能驗出為情自殺?”

  了淨道:“是寫了遺書,還是看他交際?”

  覺如道:“遺書沒有,交際沒有,‘為情’二字,就在他魄門裡頭。”

  魄門指的是,這話一說,了淨立刻明白,但寺內無女眷,斷袖之癖也非異聞,又問道:“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覺如道:“八九不離十,便是本月了。”

  了淨道:“斑狗?”他想了想,道:“真是好胃口。”

  覺如道:“覺見為這事發了好大脾氣,說幸好把明不詳先送走了,免得沾染了這些齷齪事。”

  一聽到明不詳,了淨立刻豎起耳朵,問道:“這事怎麽又跟明不詳扯上關系了?”

  覺如道:“覺見把他當寶,在眾人面前誇他誇到我們都聽煩了。明不詳本來就在正業堂服勞役,跟本月還有那個死去的傅穎聰是一起的。”

  先是卜龜,後是傅穎聰,這也真巧。了淨問道:“斑狗這人不像是有斷袖之癖,估計傅穎聰被他騙了,之後一怒上吊。”

  覺如道:“要是這樣便好,如果本月是來硬的,這事可就不簡單了。最後停在為情自殺上面,說到底,怕查下去不堪,要遮醜。”

  了淨又吃了一個素粽,說道:“若真是這樣,覺見住持才不肯乾休。”

  覺如罵道:“你一個接一個,是買給師父吃的還是買給自己吃的?”

  了淨道:“唉,聽得入神,嘴巴閑不下來。”

  覺如起身到櫃前拿了些瓜果糕點,放在桌上道:“你慢慢啃,吃不完包回去。”

  了淨道:“這怎麽好意思?啊?這是什麽?這麽香?”他拿起一塊糕問。

  覺如道:“桂花栗子糕,上個月送來的。”

  了淨知道那是收受的禮物,俱是上品,一入口,果然松軟香甜,讚了幾句,又問道:“那後來呢?”

  “本月的師父了無向覺見首座求情,盡快把這事給了了,本月搬去寺外,等著明年試藝。”

  了淨想了想,道:“原來如此。”說著又夾起一塊點心。

  覺如又埋怨道:“同是了字輩,了證都當了正思堂住持,你就顧著吃。”

  師徒倆又閑扯了幾句話,直到困倦了,了淨方才回房。

  此後幾個月,並無他事。入冬後一場暴風雨,明不詳失蹤了幾天,急得覺見把正業堂的弟子都派出去找。後來聽說明不詳排解了山下鐵鋪老板姚允大跟仇敵的宿怨,覺明住持大為讚賞,把他引為入堂居士。未滿十五,就當了入堂居士,覺明親自派人傳授他武功,聽說他進展一日千裡。

  一個十幾歲少年,誘導了兩個成年人,讓他們化乾戈為玉帛,了淨心想:“這明師侄真是聰明。”

  但他心中卻有一股不安。

  《拈花指法》上掉落的那一頁始終在他心底縈繞不去。

  無論從各方面看,明不詳都無可挑剔,聰明勤奮善良謙和。

  但從了心開始,卜龜、呂長風、正見堂弟子,傅穎聰……與他牽扯上關系的人總是意外連連。

  過完年後,他又聽說了另一個消息。

  本月在佛都發瘋了,挖了自己的眼睛。

  “接著輪到本月了嗎?”了淨心想。他與師父覺如談起這事,眾人都說本月是受不了良心譴責,所以才會發瘋,了淨卻說:“斑狗如果有良心,就不是斑狗了。”

  三月積雪稍融,了淨披了件外袍就到佛都去了。

  他到了本月在佛都的居所。那是一間小屋,屋外有兩名僧人把守,了淨跟僧人打了招呼,說道自己想見本月。

  “你要見斑狗?”一名僧人問道:“做什麽?”

  了淨道:“我跟他有幾面之緣,也算是關心一下。”

  了淨隻約二十七八年紀,但卻是了字輩的僧人,少林寺門徒眾多,按字排輩,落差極大,輩份大年紀小很常見。顧守僧人只是本字輩,也不多攔阻,隻道:“小心他暴起傷人。”

  了淨點點頭,推開門,只聽到本月的驚慌怒吼,聲如野獸。

  此時的本月雙手雙腳都被鐵鏈綁著,雙眼一團凹陷,據說是自己挖掉的。他聽到推門聲,狂吼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了淨皺起眉頭,走向前去。

  本月聽到腳步聲,更不打話,一招千手觀音掌劈將過來。此時他陷入瘋狂,力大無窮,這一掌劈得風聲呼嘯。了淨側身閃過,一伸腳將他絆倒,本月隨即彈起身來,也不顧左右,狂掃橫劈。了淨心想,若由他這樣打下去,勢必傷到筋骨,於是雙手齊出,使出左右穿花手。

  這左右穿花手講究以虛卸實,以四字要訣,分、轉、卸、擊為主。分是指分力,敵手一拳過來,擊其中流,狙其肘臂處,使他力量分散。轉,是轉動手臂,如同畫圓般改變對手攻擊的方向,經過這兩道關卡,對手攻擊的力量便已大大降低。之後便是卸,利用身形與手臂卸掉對方的力量,最後反擊。其武學原理與武當雲手有相似之處,都是利用圓形化消對方的力量。

  此時了淨無意傷人,只是雙手分化,撥來擋去,本月一道道掌影都給他撥得無影無蹤,不到半個時辰便累癱在地。

  “這麽久沒動手,武功反倒進步了。”了淨心想:“師父老罵我不用功,還是行的嘛。”不過轉念又想,師父大概會說自己:“打敗一個本字輩的僧人也好說嘴。”心想也是,本月只是勞役弟子,打贏他也沒啥了不起,但自己不但贏得輕松,而且是把他耗到力竭,這可就沒這麽容易了。又想:“說到這,師父大概又要說自己驕傲。唉,真是怎麽做師父都不會滿意的。”

  他亂想了一陣,又看向本月,低頭問道:“你見到什麽了?”

  本月氣喘籲籲,聽到了淨靠近的聲音,嚇得縮到屋角,悲聲低語道:“我沒瞧見,我都沒瞧見,你不要過來……”

  想想斑狗以前的惡形惡狀,變成如今這模樣,該說是不忍中有一絲痛快,亦或是痛快中有一絲不忍,了淨低頭道:“我不害你,我只是要問你,你見到什麽了?”

  無論了淨怎麽詢問,本月只是胡言亂語,驚慌失措,抱頭痛哭。了淨問不出所以然來,苦惱了一會,心想,不如來個以毒攻毒,試探試探。

  “我是明不詳,斑狗,你敢欺負我,我來報復你了。”了淨變換嗓音,故意說到明不詳的名字。

  本月只是抽搐了一下,吼道:“你這賤種,總有一天我要弄死你,弄死你!你過來,我弄死你!”

  他對明不詳充滿恨意,這是確定的,但聽到明不詳的名字卻沒有格外驚慌,難道真是自己多心?

  了淨又壓低聲音,鬼裡鬼氣道:“我是傅穎聰,你還我命來。”

  聽到傅穎聰的名字,本月頓時嚇得跳起來,大喊道:“傅穎聰!你莫靠近,你死了就死了,別!不要!不要碰我!”說著,本月縮到牆角,雙手環抱自己肩膀,抱得甚是用力,幾乎指尖都要掐進去了。只聽得他哭喊道:“我都聽你的話,挖了眼珠賠你了,你還要幹嘛,還要幹嘛?”

  了淨心中不忍,心想:“看來傅穎聰果然是被本月逼死的。他良心不安,日夜惡夢,這才瘋癲。這人作惡多端,死有余辜。”

  他站起身來正要離去,看著本月雙手環抱又縮在牆角的模樣,初看時,隻覺得他是驚慌失措,所以抱著肩膀躲入牆角,但細看時又有不同。一般人驚恐環抱,是落在肩膀稍下緣處,那是環抱最正常的姿勢。本月抱住的地方,卻是從上往下,按住肩膀的上方處,且雙膝屈起,上身後傾,像是盡力想把上半身靠往牆角,而不是縮成一團。

  他心念一動,走上前去,撕開本月肩膀衣服,拉開本月的手。只見他肩膀上印著五個淤痕,這是他自己按著自己肩膀,用力過度,以致淤血。又看另一頭肩膀,同樣位置也有相同指印。他手一碰到那淤痕,本月頓時跳了起來,大喊:“不要抓我肩膀,不要抓我肩膀!”

  如果只看這個位置,了淨心想:“倒像是交合時,下面那人抓著上面那人的肩膀。”

  他一個恍然,心領神會,鬼氣道:“我是傅穎聰,我來抓你肩膀了!”

  本月跪地求饒,抱著肩膀不停磕頭,磕到流血,哀嚎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你去找明不詳報仇,我是要搞他,不是要搞你,誰知道你會出現在那?誰知道!”

  又聽到明不詳的名字,了淨連忙追問,但本月夾纏不清,語無倫次,說來說去都是與傅穎聰相關。

  了淨離開小屋,問門口兩名僧人,本月要如何處置?

  僧人回答:“已通知他的家人,若不來領,便要囚在少林寺中。”

  了淨點點頭,離開本月的住所。

  本月設下陷阱,本想欺凌明不詳,不知怎地,最後卻是傅穎聰成了代罪羔羊。傅穎聰不堪欺凌,上吊自盡,覺見住持的看法沒錯。了無為了保護徒弟,所以才讓覺空首座出面,把這徒弟保了下來。

  這件事,只要問過了無就能確定。

  他到附近的店家詢問,在一間藥鋪裡頭問到了本月發瘋前幾天,曾到店裡買過治療淤傷的跌打損傷藥膏。

  “我問他哪裡受傷了,他也不說,只是要買,還買最好的。”藥鋪老板說道。

  本月肩膀上的淤痕確實是自己按的,但他是不想被鬼抓住肩膀。那是侵犯傅穎聰時,傅穎聰抓著他肩膀想推開他的位置。

  他又問了附近的居民,本月發瘋時是否有奇怪的人經過。居民們都說沒有。只有一個人說道,某天見到人影在本月家外一閃而過,像是鬼魂一般。

  如果是有人扮鬼嚇唬本月,把本月逼瘋?本月是個膽大的人,只是扮鬼嚇不了他,對方是怎樣做到的?他在發瘋前就買了藥要治療淤傷,肩膀上的淤血假如不是本月自己按出來的,又是誰按的?

  那個位置接近正面,想要按上去必然會被發現。就算那人身法再快,屋內狹小,也沒他閃躲周旋的余地,除非隔空出指。但,怎樣的武功能造成淤痕卻讓受傷的人沒有察覺?

  拈花指法!能擊中對方而傷者渾然不覺!

  了淨心中一突,轉身往少林寺走去。

  有人用拈花指,趁著本月不注意時,以隔空指力在他肩膀上按出淤痕。本月梳洗時見到自己身上的傷痕,以為是傅穎聰鬼魂來報仇,日夜不安,那人再扮鬼嚇他,逼他自挖雙眼。

  所以發瘋後的本月死命地按住自己的肩膀,他自己按出的淤血反倒掩蓋了拈花指造成的傷勢。

  雖然細節不清楚,但這是最可能的情況。

  假如真有這個人,會是明不詳嗎?

  一個十幾歲少年能把上堂武學的拈花指學到精深?甚而用來戲耍本月?

  更可怕的,是這份心計……

  如果真是這樣……如果真是這樣……

  了淨猜疑不定,卻沒有任何證據。

  ※※※

  覺觀來到文殊院,他是來拜訪覺明住持的,同時,他還邀請了覺見住持。

  四院共議上,只有這兩位正僧反對俗僧易名,他想要說服這兩人,但殊無把握。

  明不詳此時在正見堂負責處理覺明的公文卷宗,當然,也包括四院共議的內容。他正在外堂練功,見到覺觀,立即行禮道:“見過覺觀首座。”

  覺觀點點頭,問道:“覺見住持來了嗎?”

  明不詳道:“覺見住持剛到。”剛說完忽然打了個大哈欠,察覺失禮,忙低頭道:“抱歉了。”

  覺觀笑道:“昨晚沒睡飽?”

  明不詳微微一笑,道:“昨日看書,有個故事甚是驚恐,嚇得弟子一夜輾轉難眠呢。”

  覺觀問道:“怎樣的故事這麽可怕?”

  明不詳道:“昨日看《大般涅盤經》,看到第七卷,嚇壞了。”

  覺觀頓時醒悟。

  《大般涅盤經》是記載佛陀入滅前講的法教,其中第七章的內容是這樣:

  佛告迦葉:我般涅盤七百歲後,是魔波旬漸當壞亂我之正法,譬如獵師,身服法衣;魔王波旬亦複如是,作比丘像比丘像優婆塞像優婆夷像,亦複化作須陀洹身,乃至化作阿羅漢身及佛色身;魔王以此有漏之形作無漏身,壞我正法。

  意思即是,佛陀稱他死後七百年,魔王將幻化成比丘的模樣,用錯誤的佛法破壞正確的佛法。

  有人將這句話化成簡短的八個字:末法之世,以佛滅佛。

  覺觀笑道:“你就是明不詳吧。”

  明不詳點點頭。

  覺觀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孩子!”

  明不詳問:“需要弟子引路嗎?”

  覺觀道:“不用,你好好練功就是。”

  覺觀快步踏入堂內,他已經知道怎麽說服覺見與覺明兩人。

  這些俗僧,正如經典所載的魔王弟子一般,披著僧寶的袈裟,乾著毀壞佛法的事。

  少林寺是佛門重地,也是指標,若有一日連方丈之位都給俗僧佔了,毀壞的不只是少林寺,更可能是佛門浩劫。正俗之分可以不顧,少林寺的興衰可以不顧,但佛法不能不顧,讓這些人佔據了少林寺,等於佔據了佛法的發言權。

  必須區別開來,俗僧絕不能用與正僧相同的名號,他相信自己必能說服覺見與覺明。就算他們不肯讚同,他也能說服方丈。

  “多虧了這孩子。”覺觀心想。

  ※※※

  了淨抬起頭,看到了明不詳,他正要歸還幾天前借的兩本經書。

  是《大般涅盤經》跟《楞嚴經》。

  以前了淨很少跟明不詳交談,今天他卻開口道:“這兩本經書很有趣呢。”他拿起《大般涅盤經》,說道:“這本書有個故事,講的是佛入滅後,天魔偽裝成佛弟子的模樣,混入佛門,毀壞正法。”

  明不詳道:“記載在第七卷中,我記得。”

  了淨又拿起《楞嚴經》道:“至於這本《楞嚴經》,自出世以來,就有不少人說他是偽經,因為上面寫的東西實在太神奇了,讓人難以相信。有不少高僧居士為了這本書辯駁多次。”

  了淨看著明不詳,問道:“你覺得《楞嚴經》是真的假的?”

  明不詳道:“先人辯論多次,始終拿不出證據說這本書是假的。”

  了淨道:“我倒覺得是假的,只是還沒找到證據而已。”他定定地看著明不詳,反問:“你說呢?”

  明不詳沒有回答,隻對著了淨微微一笑,笑得如初春綻放的花朵般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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