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刈說出他想要的第二樣東西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住了,劉刈要的這樣東西,他們想破腦袋也是意料不到的,這樣東西就是“鹼面”,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刷碗做皮子用的東西,這根本就算不上是什麽戰略物資,可偏偏劉刈說的就是“鹼面”,眾人一時還沒反應過味來,劉刈繼續說道:“目前你們掌控著南陽,治下的桐柏縣有鹼湖,我要鹼面也不算難為你們,剛剛三千匹馬,依照市價挽馬15兩銀子一匹,戰馬30兩銀子一匹,總共是75000兩銀子,8000瓶還魂散是80萬兩銀子,剩下725000兩銀子就用著鹼面來抵帳吧,市面上鹼面是500文一石,總共是145萬石,如何?”
李過心想,這南陽的鹼面多得不可勝數,要是能換取這還魂散倒是筆不錯的生意,但他心眼一轉問道:“將軍要這麽多鹼面做什麽,就算湖廣人頓頓吃饅頭,十輩子也用不了這麽多啊。”
劉刈當然不會對他說這東西是發展工業最重要的基礎原料,我湖廣幾乎不產這東西,他只是淡淡地說:“我做這還魂散會耗用大量的鹼面,你們想要更多的還魂散,我就得有更多的鹼面,否則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到時候交不出來,你可別怨我。”
李過雖不是很信劉刈的話,但也不好深問,他想了一下道:“這鹼面多產於桐柏,采集倒是不難,只是此地距武昌六百多裡,中間隔著大別山,路途難行,就算我采得出來一時也運不過來啊。”
劉刈知他說的是實情,想了想道:“你不必運到武昌府,只需運到襄陽即可,桐柏據襄陽不過二百多裡,一路坦途,到襄陽後我會派船沿漢水而上,到哪裡接貨,如何?”
“145萬石可不是個小數,從開采到運至襄陽怕也一時難以做到。”
“你放心,這8000瓶還魂散你今天就可以拿走,至於這馬跟鹼面遲些送來也沒關系,你大順軍中有民夫數十萬,大車總有萬余,想來置辦些許鹼面也不是問題,今後我每月一日,會派船到襄陽接貨,你每次給我五十萬石即可,三個月結清,此時萬萬不可輕忽,如耽誤了日子,到時候後面那五萬瓶還魂散我可不一定能按時交出來。至於馬,你一個月內送到襄陽即可,這東西自己跑很方便,就不用坐船了吧。”
午後,李過帶著八千瓶還魂散走了,他留下了一百五十萬兩的現銀作為五個月後那五萬瓶還魂散的定金,至於五萬瓶還魂散,也不過就是50公斤的青霉素,劉刈現在儲存的原料就有三百多公斤,這還不算已經包裝好的20萬瓶!
三月裡,漢陽一共集中了三千多有木匠手藝的匠人,配合多一倍的雜工,造出了五千多輛人力的兩輪板車,再加上從鄭家借來的六百多條貨船,運輸壓力得到了很大的緩解,到了本月初,僅僅對漢陽的輸入運力已經突破了一萬噸每天,現下除了保證發電廠能夠滿負荷運轉以外,焦化廠、煉鐵廠的生產飽和度已經上升到了四成,煉鋼廠也有兩成的開工率,但是水泥廠還是連兩成都不到,當然,現在漢陽內的基建速度還是有保證的,但是出了這個圈就暫時不能想了,上個月封頂的水泥類廠房類建築超過四千平方米,磚混結構的民房超過了一萬個平方,這已經是奇跡般的速度了,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五萬多人住在帳篷裡,或者在露天工作,夏天還好辦,到了冬天可就遭罪了,劉刈必須在秋天結束以前讓所有人都有房住,都能在屋簷下勞作,這就意味著至少還有120萬個平方的房子要造,而且照目前的速度看,到那時漢陽的工人總需求量會在上升至少三成,這就是額外會多出來三萬多人,照這樣看以後每個月的建築速度都必須提升翻倍才有機會完成。這就出現了一個悖論,要乾更多的活,就需要更多的人,而更多的人就帶來了更多的住房需求,活就會越來越乾不完!劉刈曾經做過計劃,在工業1.0版本沒有初步成型之前,不進行擴張戰爭,在1.0全部完成之前,不進行滅國之戰,這樣看來今年年內自己能不能出門都已經是問題了,至於工業1.0能夠完成,漢陽至少需要25萬人上下,明年年中之前能乾出來就不錯!想到這劉刈突然感覺有些失望,原本以為自己到漢陽忙上幾個月就會有眉目,至少會越來越輕松,現在看來,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另一方面也有一些還說得過去的消息,過去的一個月,機加工局又增加了兩條用於火銃的生產線,共計生產了甲型火銃800隻,不過這還不夠給鄭家跟李自成的,本月起,火銃產量會提升到1400隻左右,劉刈準備再擴三條,爭取5月的產量可以翻倍,反正大多數機床設備是通用的,就算以後不造火銃也可以造別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技術工人的不足,劉刈一方面加大了對教育局的投入,現在不但在漢陽,在武昌也辦起了技術學校,凡是來參加培訓的人,每天管三餐不說,考試成績好的還有獎金,三個月培訓後能夠及格的人,直接發往漢陽,每月可以有二兩銀子可拿,這吸引了很多人來報名,漢陽待遇好早已經成為婦孺皆知的事兒,但是技術學校也不是什麽人都收的,參加學習的人年齡必須在15-40歲之間,必須識字。即便這樣,武昌的第一期也招到了1500名學員,害得師資力量都不足了,好在漢陽的洋人儲備已經到了700人,這個數字短期還是很夠用的,於是又加派了幾十人過去。
武昌府周圍幾乎沒有鉻、鎳、錳礦的資源,這讓劉刈錳鋼無法進入規模化生產,鉻鎳還好,含量不是很多,即便遠一點開采,也能勉強應付,但是錳這東西加少了不但不能提升鋼材的性質,還有副作用,只有加到13%以上的高錳鋼才有用,所以一旦要生產錳鋼,對錳的需求量就會極大,這讓劉刈的很多計劃都無法展開,只能在這個時代跟其他人拚普通鋼鐵。
劉刈現在不但要關心建築、生產擴張的問題,還要關心民生問題,但是這一切還都不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因為上半年,自己還有最後一個重大的戰略問題要解決,就是改變多鐸進攻江南的戰略意圖,而讓他轉向去打李自成,這樣才能通過支持李自成,扶植代理人戰爭,使江南得到安全的發展期。多鐸現在兵鋒已至淮安,二十天以後就會到達揚州城下,一旦揚州失守,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渡江滅弘光政權,歷史上多鐸從打下揚州到攻進南京,隻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一旦自己讓多鐸渡過長江,那計劃就算泡湯了,他必須讓多鐸止步於長江,而且要讓這一切都跟自己沒什麽關系,還讓他把怒火要撒在李自成身上,這是他這個月最重要的事情。為此他特意留下了200隻甲型火銃,要左福左貴選出兩百個身手最好的兄弟,日夜射擊操練,他放出話來,浪費多少子彈都不在乎,但是要每個參訓者可以做到80步胸環靶十發內最多只有一次脫靶。
揚州的四月正是最美的時候,今天依舊如此,柳絲抽芽,春花爛漫,讓人們絲毫感覺不到危險即將到來,北國紛紛淪陷之後,大部分有錢人都逃到了揚州落腳,這裡是漕運最重要的節點,只要你想繼續求富貴,那麽這是江北的最後一塊樂土,再往南,就進入了江南人的世界了,北方的富豪一時難以插足,習慣上也很難接受,所以他們大多不選擇過江,對於揚州的城防,他們也是有信心的,朝廷跟地方政府一再向他們保證,揚州城固若金湯,史閣部統領江北四鎮百萬雄師拱衛著這座千古繁華地,這裡生活的人,依舊富裕奢侈,全然忘了這個國家正在發生的動蕩。
可就在最近,城裡突然出現了很多流言,說多鐸就要打到城下了,不出一個月,揚州就將淪陷,城裡的人都要遭到屠戮,一時間人心惶惶,官方馬上出來說這都是謠言,誰在亂講將治以重罪,老百姓很膽小,自然不敢多說了,一時間揚州城好像又安靜下來了,但緊接著大家就發現,這揚州首富王之楨開始忙不迭地收拾家當往南京搬,王之楨世代豪富,門面極多,他好像都不想要了,只是轉移貨物跟細軟,他家的大車每天都要出城百輛之多,花了整整7天才算運完,王之楨的跑路讓人們再次坐不住了,很多人也開始跟著跑,但更多人選擇了留下,因為官府的輿論宣傳還是很強大的。
王之楨其實也不想走,但是他收到了劉刈跟左夢齡聯合署名的來信,告誡他千萬不可留戀揚州,那裡是絕對守不住的,畢竟王之楨給自己送了不少錢,劉刈還是要對他負責的,而且他也希望揚州的人跑出來越多越好。那些流言也都是左夢齡派人散發出去的,不過史可法是絕不能接受揚州百姓大量流失的,作為一個死硬的好戰派,揚州的人口就是守城的後援保障,只要清軍圍城,再告訴城裡人城破誰都活不了,那就會轉化出無窮的戰鬥力,所以他用督師的身份強硬地壓製住了輿論導向,他也找王之楨談過,希望他不要帶頭跑路,不過王之楨並不鳥他,該跑還跑。
四月八日,鄭森再次來到漢陽,他這次是專程來致謝的,感謝劉刈出手相助,使他鄭家起死回生,不但保住了福建老家,打斷了荷蘭人在馬六甲以東地區的脊梁,重新得到了台灣,另外還俘虜了三十艘戰艦,這裡面三桅船就有五條,各類火炮一千余門,三個總督全給抓到了,5000名俘虜也成了人質,自己這下算是賺翻了,這樣的恩情,他不能不親自上門來道謝。
劉刈在港口親自來迎接鄭森,寒暄兩句以後,劉刈指著鄭森身後江面上的二十艘貨船道“你這是要來運什麽貨物,我可沒準備呦。”
鄭森笑道:“這些船是在此次海戰中俘獲的荷蘭商船,我挑了些大的送給先生,全都是兩千料以上的,其中有幾艘三千料的,全都可以在海上航行。”
劉刈笑道:“這禮可有點重啊。”
鄭森道:“這次大勝,全賴先生之力,所獲也甚豐,區區幾十條船,算不得什麽。”鄭森知道這次的獲利是瞞不住劉刈的,自己身邊都是對方的人,那些教官還要在自己那裡待上一段時間呢,後面勒索所得也都保不住密,所以也就都敞開了說了。
劉刈點點頭:“我確實很需要貨船,就不跟你客氣了,你來了我很高興,咱們到帳內說話去吧。”
喝了一盞茶之後,劉刈道:“此次海戰之後,公子對未來家業的擴展可有什麽打算麽?”
鄭森聞言放下茶盞正色道:“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還請先生為我指點明路。”
劉刈點點頭:“公子現在有了台灣,可還懼怕滿清麽?”
“那滿清雖長於騎射,但水師卻不是我鄭家對手,此次有從荷蘭人手裡奪下了巨艦數艘,萬裡海疆之內,我鄭家都不會在有對手了,清兵進犯福建,我未必是其對手,但是想拿下台灣,那卻勢必登天!”
“既然公子不怕了,可否助大明守住江南半壁?”
“先生所言,學生自當遵從。”
“那就麻煩你了,本月二十四日,揚州必然失陷於清兵之手,當日,江北水師會盡數降敵,你可於二十六日前,帶領鄭家艦隊於瓜州將其逼降,江北水師不算強悍,但是好歹有300多條大船,小船無算用來運貨也是不錯的。”
“先生真是神機妙算,您放心,這等名利雙收的事兒,要是不做,別說對不起您,連老天爺都對不起。”
劉刈聞言哈哈大笑,繼續道:“與荷蘭海戰之後,我想這東海到南洋,數萬裡海疆,在無人是你對手了,生意可直通馬六甲,前途無量,但是你鄭家畢竟是無根之草,所以當務之急是經營台灣,這台灣物產豐富,氣候很適宜農耕,目前只在南部建有城池,但北部卻有更大的空間尚未開發,如果好好經營,台灣足可養三四百萬人。有此基業,誰還敢欺負你?”劉刈說到這話鋒一轉道,“不過,這台灣發展也有自己的難處。”
鄭森趕忙道:“願聽先生教誨。”
“台灣地方雖大,但自古孤懸海外,少有往來,這就使本島人口甚少,土人不過數十萬而已,而且身處大山之中,一時很難教化,所以要想發展台灣,就要從他處遷移民眾。”
“先生所言甚是,但不知可從哪裡遷入?”
“我想公子最想遷入人口之地就要數福建了吧。”
鄭森默然點頭。
“福建離台灣最近,氣候也相仿,當然是最好的人口輸出地,但我要說,公子最好不要打福建的主意。”
鄭森愕然道:“這又是為何?”
“說句誅心的話,鄭氏得台灣乃是得一化外之地,想做分茅裂土的諸侯而已,但你的根目前還在大明,你過多地遷明人入台灣,怕是會得罪朝廷,另外,福建人安居樂業,遷入台灣還要白手起家,徒遭顛簸流離之苦,怕是百姓也有怨言,我早說過,清兵過不了長江,福建安若泰山,我也不希望大明的子民受罪。因此遷居之事,還請公子三思而行。不過這也不能一概而論,對於那些資源去台灣或者沒有生計的窮苦人,該遷就遷,這也算是福祉。”
鄭森點頭道:“先生所言,鄭森自當聽從,不過發展台灣所需的人口,要從哪裡來呢?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
“南邊不行,可以去北面嘛。”
“北面?”
劉刈點點頭:“而今滿清依然奪取中原,長江以北都將成為其疆域,異族入侵,民有倒懸之苦,公子如肯施以援手,帶他們到世外桃源,不但他們會感念你的恩德,也不會心生離去之意豈不是好?這是其一,其二,滿人是我不共戴天之敵,你此舉既可以救同胞於危難,又可以削弱敵人的力量,還能得到朝廷的青睞,這正是一舉三得的好事兒啊。”
鄭森想了想道:“先生是要我公開與滿清為敵?”
“怎麽,怕了?”
鄭森聞言一震,道:“有先生在,我鄭家何懼之有!”
劉刈道:“公子謹記,不論什麽時候,一定要先分清敵友,不要做令親者痛仇者快的短視之舉。”
鄭森點頭道:“我明白了。”說到這,他伸手從衣袖裡拿出一摞銀票道:“差點忘了,這是此次繳獲荷蘭人的錢款,共計四十萬兩,我特地給先生帶來了。”
劉刈並不去接,笑道:“公子這次抓了這麽多俘虜,怕是要狠狠敲荷蘭人一筆吧。”
鄭森心裡一緊,暗道:難不成他嫌我給的少?他一咬牙道:“待荷蘭人付款贖人之後,我另有心意。”
劉刈笑了:“公子的船我收了,這錢我就不要了,你要經營台灣,花費頗大,這錢是安我漢人生計的,公子好生留著,你要做的是拯救淪陷的百姓,延續我漢人血脈的大事,我不但不要你的錢,還會助你一臂之力,今後但凡有關於台灣的困難都可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