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歎道:“我確有此心,只不過此子若只是個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哪怕他天資再高,卻也就算了,若他真是文武雙全,我確實想收到門牆之下。”
崔景奇道:“這卻是為何?”
李綱道:“才子易得,將帥難求啊。”
他這話一出口,屋內的人都陷入了沉思,他們都知道李綱的意思,大許軍力孱弱,其中和文官領兵有不可分割的關系,雖然真正去前方衝鋒陷陣的都是武將,但是運籌帷幄,居中策劃的卻是文官,文官大多紙上談兵,臨陣又貪生怕死,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只不過朝堂之上沒人明著說出來,就算是皇帝也是知道這個事實的,不然也不會將天下禁軍交給童貫帶領。
李綱向來以耿直著稱,此刻更是道:“若我輩讀書人有鞠躬盡瘁之心,又有六出祁山之志,運籌帷幄之能,以一敵百之武,那麽恐怕童樞密就要讓位了。”
他這話一說出來,別人都不敢接口了,童貫是樞密使,掌兵權,有帶兵的權利,而且童貫的武功極高,先不說運籌帷幄,單就這武功一道恐怕朝中就沒人打得過他。
童貫的老師也是他的乾爹,乃是當年許朝大內第一高手李憲,當時還有個說法,說李憲不但是大內第一高手,更是當時的天下第一高手,有這樣的老師,想要在勇武方面超過童貫,別說讀書人,就算是那些江湖人恐怕也是極難超過的。
至於什麽鞠躬盡瘁之心,運籌帷幄之能,六出祁山之志,這分明說的就是諸葛孔明啊,那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歷朝歷代都沒幾人能比了的。
堂中四人此刻都不由暗暗搖頭,覺得李綱說的有些過了。
“自然,這也只是我等臣子的一廂情願罷了,忠君之事,為君分憂,心有惴惴啊!”李綱分明看到幾人表情,不由神色一黯地道:“好了,希望我大許將來能多出人才,眼下還是繼續審卷吧,一起來看看這江潤生寫了首什麽詞。”
幾人都連聲說好,李綱又掀起七律卷子,露出下面的詞卷,詞牌滿庭芳。
“這詞牌乃是陛下親定的,若依我言,當不用此詞牌,滿庭芳填詞,靡靡之音甚重,倒不如滿江紅來得壯烈。”李綱摸著胡子道,這種話也就他敢說,別人是不敢接的,李綱雖然生性耿直,好直言不諱,但卻還是很得許皇之心,不然也坐不到尚書右仆射的位置。
“還是讓老夫來讀吧。”崔景顯然對李綱貶斥滿庭芳詞牌有些不以為然,他雙眼看著考卷,開口吟誦道:
曉色雲開,春隨人意,驟雨才過還晴。古台芳榭,飛燕蹴紅英。舞困榆錢自落,秋千外、綠水橋平。東風裡,朱門映柳,低按小秦箏。
多情,行樂處,珠鈿翠蓋,玉轡紅纓。漸酒空金榷,花困蓬瀛。豆蔻梢頭舊恨,十年夢、屈指堪驚。憑闌久,疏煙淡日,寂寞下蕪城。
一首滿庭芳曉色雲開讀完,崔景有些愣住,雖然說滿庭芳極少有填豪邁風格的詞句, 但是眼前這首也太婉約了吧!
“崔公啊,婉約乎?”洪文定看著崔景笑了起來。
“哼!”崔景黑著臉道:“明明寫得一手好豪放,偏偏又來這柔柔淡淡的調子,看得老夫心頭不自在啊。”
崔景喜歡豪放派的詞風,於是執拗地認為江雨就是豪放派的詞人,所以哪怕這詞寫得再好,也是不受他待見的。
“這首詞寫得不錯啊。”錢千道此刻搖頭晃腦地說道,他倒是喜歡婉約,這時喜笑顏開:“江潤生這首詞,當為蓋世之作也!”
王甫不說話,他雖然是蔡京的門下,但蔡京這個人不管天下世人如何評價,卻是個真有才學的,無論文章還是書法,都極其出色,所以王甫自然對詩詞的鑒賞也有很深造詣,看著這首詞,他心中不免疑惑,難道一個人真的能豪邁與婉約同時擅長嗎?
其實能不能?也能也不能。
蘇大胡子就能一手豪邁,一手婉約,說起來李清照也能寫幾首豪放作品,但是想要兩者都站在巔峰之上卻又是不能的,這取決於一個人的文風的側重點,蘇軾在豪放派上的造詣數一數二,婉約詞雖然也超過大多詞人,但卻是比不過晏殊柳永秦觀這些人的,甚至不能齊肩。
李清照的婉約詞可以說是又一個巔峰,她的豪放類作品雖然也十分驚豔,但是細比下來卻是總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