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月輪山上下數百裡地界,已重歸沉寂。
自羅網下逃漏的大魚共有兩條,分別往東海與南海遊去。
神秘修士猶豫了良久,最終決心僅去追那條逃向南海的大魚。
至於逃向東海的那條,神秘修士思量再三後,選擇了不再追究。
他擔心自己會因此找尋到殘酷的真相,一個他無法承受,甚至需要幫忙掩蓋的真相。
天下玄門,共扶正道,應親如兄弟手足!
然兄弟同桌,卻持強凌弱,染指他人碗裡的吃食,行土匪行徑,實為不知廉恥!
以為做壞事沒人知道,就可以連臉面也不要了嗎?這個世道的界限,當真是越來越模糊了!
心灰意冷的亂離人,一頭扎進了南海。
而隨著神秘修士走下山的隋文煙一行人,則在好不容易尋回了魏英紅等長老的屍首後,成了背井遠遊之人。
他們會在尋得一處暫時的棲身之處後,方才決定未來的路,何去何從。
他們的力量太小了,即使待在月輪山,也無法再支撐起太一門的傳承。
按照以往的慣例,當消息傳開後,月輪山將會由天南境裡,有實力的玄門派系接管。實則,就是瓜分掉太一門的剩余價值。
像是隋文煙、李衛真他們這樣的幸存者,就好比是痛失雙親的孤兒,要麽流浪,要麽被領養。
被領養後,連姓氏都得改掉,他們再也不能以太一門弟子的身份自居了。
太一門,會徹底斷了香火傳承!
但要是一直的流浪下去,不妥協,他們這些人,則會被人視為太一門的余孽,在未來的日子受盡白眼。
除非他們當中,有誰能夠修煉到金丹期,甚至是元神期的境界,才有可能重新立起太一門的山門。
這樣的世道,能夠獨善其身尚且不易,想要開宗立派,更是千難萬難。
他們都清楚的知道,屆時,將會有無數的山門勢力,會在明裡暗裡,給他們下絆子,就像是今夜那樣!
這不是揣測,而是必定會發生的事。
只要他們當中,有人選擇走上這條路!
常言道,造化弄人!當初,隋文煙堅持不願下山,隻為等待著一個人的回歸。
而現在那個人,在地獄中歸來,拖著滿身的傷痕,踉踉蹌蹌的往珍寶秘庫走去。
“直覺告訴我,你還活著!看來我對你的了解,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深啊!你說是吧?令狐兄?”
然而,也有那麽一個人,早早的就堵在了珍寶庫的門外。
半個時辰之前,霍鳴就杵在珍寶庫外了,有道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即使玄龜門一家吃不下這張大餅,可這第一口湯總得先喝不是嗎?
正當霍鳴為了珍寶庫外,那宛若雷池的禁製而犯愁時。令狐天的意外出現,讓他不禁感歎,老天爺終究在他們兩人之間,作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昔日的背叛,如今仍舊歷歷在目,再次相遇,定是殊死一戰!
令狐天強壓著傷勢,咬牙切齒地道“卑鄙小人,即使今日之事與你無關,我令狐天,也會向禦戰堂枉死的弟兄,討要擂鼓山上的血債!”
霍鳴輕搖著羽扇,得意笑道“我霍鳴既然能夠站在這裡,今日之事,怎會無關呢?只可惜,並非是霍某人一人的籌謀!不然,我通通攬下了,又有何妨?畢竟,能夠成功策動一場滅門大戰,可是很值得稱讚的手筆呢!”
霍鳴的臉上滿載春風,絲毫不覺得對同道下手,是一件毫無道德廉恥的事。更別說,心生何等愧疚了。
畢竟,借刀殺人的事,霍鳴也不是第一次幹了。而且,這次最成功,收益也最大!
令狐天幾乎銀牙咬碎,他緩緩將手中的玉符,塞回到衣襟當中。隨後,把手伸到腦後,“蹭”的一聲,亮劍出鞘!
整個過程,令狐天都是靠著左手完成的。他右肩下,如今僅掛著一條血淋淋的袖子,在強風下劇烈飄動,抽打得劈啪作響。
瞧見玉符的霍鳴眼神一亮,冷笑道“喲,好客氣啊!令狐兄傷得那麽重,還專程來給霍某送鑰匙啊?”
“如此重禮,霍某實在無以為報!不如……就讓在下,把你另一條胳膊也砍下來,這樣,就不顯得獨臂那麽淒涼了啊!”
令狐天橫劍於胸前,凝視著草徽劍的鋒芒凜冽,將一身武魄劍意灌輸其中,冷哼道“我只能說,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霍鳴,淡然一笑,“可我從來,就沒敢瞧不起你!”
說罷,霍鳴猛然前衝,並從袖口抽出一把軟劍,做先發製人之勢!
“此劍名為“百豸”,專為你草徽所煉!”
百豸劍的劍身薄如蟬翼,所發劍氣、劍光近乎透明無形,劍刃揮動無影,如疾風快鞭,其輕靈刁鑽,讓人防不勝防。
但百豸劍最厲害的地方,還得是因由百種劇毒蟲豸所煉。被霍鳴以正道玄氣所掩飾,看似光明正大,但其實劍氣之內,暗藏無色毒氣。
這些無色毒氣,一旦沾染血肉,就會順著經脈,悄悄佔據各大氣府竅穴,使得受害者難以運轉功體,漸漸陷入無力還手的絕境。
若是霍鳴全力禦使百豸劍,還會激發出藏在劍身中的百道毒煙,既可侵染敵方的飛劍靈光,更能夠化成護身毒霞,妙用非凡!
若是說,草徽劍是生機不絕的仙草,那麽百豸劍就是食綠葉嫩芽而生的惡蠶。它不怕你生機不覺,只因通通都只是腹中之食!
顯然,在幾番劍光輪轉的短兵相接後。
令狐天已經察覺到了霍鳴所使飛劍之惡毒,不禁怒罵道“鼠輩,身為玄門弟子,你竟使這旁門左道的惡劍?”
令狐天的額角不斷地滲出汗水,不僅草徽劍被汙染了靈光,他本身也因為積傷成毒,難有後力為繼了。
霍鳴扯了扯嘴角,大惑不解地道“劍哪有好壞之分?再說了,你也見過我養的蛐蛐了, 養蟲子,一直就是我的愛好啊?豢養蟲豸,不算是惡吧?”
言語中不落下風,手上的動作更是佔盡殺機。
只見霍鳴連番劍氣斬出,如同絞起了一張殺網,逼得令狐天無方寸退路,隻得舍命相拚。
劍氣凌空斬出後,霍鳴本人卻斜著身子,近乎貼地疾跑,快速地繞到令狐天身後。
又是一劍橫斬,無形劍光直切腰腹。
“噗”
前後兩道血霧爆噴而出,早已是油盡燈枯的令狐天,目光驀地渙散,頹然跪地!
“我是輸了,但你也沒有贏!”
令狐天低聲呢喃,並用盡最後的力氣,把手伸入衣領,將那塊玉符掏出,奮力往空中一拋。
與此同時,哀鳴聲起,一道青影,似早有準備那般,極速掠空,將那塊玉符帶往遠方!
霍鳴瞥了眼已經仰面倒地,生機彌散的令狐天。嘴唇輕啟,似發出了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後。馭起遁光,隨青影而去。
寒夜闌珊,這夜血色太濃,承載了太多悲痛。而有些傷感,注定被青史掩埋,而無人得知!
山風依舊瑟瑟,夾雜著無情的雪,伴隨著山巔上的哀鴻之聲。
唯有見證著這一切的天地,會將淒然托付於風雪,悄悄掩埋起英豪的軀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