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國有位思想家卡爾·海因裡希,在他的著作裡深度剖析了有產階級社會。他認為人類社會的最高形態就是康密尼主義社會,是一個人人平等,共同勞動,沒有階級,沒有壓迫,按需分配的社會。是不是和我們說的大同十分相似?而在進入康密尼主義社會之前,他還斷言以普羅大眾為代表的社會主義社會必將代替以有產階級為代表的有產者社會,最終從社會主義社會進化到康密尼主義社會。你們想想,在一個國家裡是普羅大眾人多還是有產階級人多?當佔多數的普羅大眾取得勝利後,國家不再代表少數人的利益,代表的是最廣大人民的利益,所有的政策都是為廣大人民謀福利,又何愁國家不會富強。”
“康密尼主義,天下大同,確實令人心之向往。王爺,我明您的意思了,您是說只有由普羅大眾發動的革命將這原有的一切全部推翻,構建一個全新的社會,才能使中國走向富強之路,”木憶山說道,“可是中國也沒有那麽多的工人啊?”
載伯涵見木憶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很高興地接著說道:“現在是沒有,可是現在朝廷不是在推行變法嗎?既然變法那就要興工商,中國的工人階級會迅速成長起來。雖然佔總人口的比例不大,但以中國佔世界四分之一的人口總量,中國工人的絕對數量不見得會少。何況你們忘了農民了嗎?”
“農民?”
“沒錯,就是農民,在中國由於人口多土地少,絕大多數的農民其實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都可以歸到普羅大眾之中,是工人的天然盟友。歷朝歷代為什麽農民起義頻發而從來沒有改變過現狀,只是在不斷循環?這是因為起義的農民們目光短淺沒有見識,不是被平定,就是權力落到了士紳手中。你們想想,前朝太祖貧苦出身,可他推翻蒙元時圍繞在身邊的哪一個不是士紳出身?可是當有著明確思想指導的工人和佔全國九成的貧苦農民團結在一起,這將迸發出多麽巨大的力量?只要工農聯合,在團結一切願意進步的力量,中國之崛起指日可待矣!”
話一落音,木憶山便站了起來,正色道:“王爺此番令學生茅塞頓開,亦是指明我等革命方向,請受學生一拜。”說著變抱拳深揖一禮,李飛也趕緊起身行禮。洪正維站起來,神色複雜地看著載伯涵。他現在心裡十分矛盾,一方面載伯涵的風度、學識、思想覺悟都令洪正維敬佩不已,若載伯涵是個漢人他早就拜下去了,可偏偏載伯涵是個滿人,還是滿人王爺,這令他有些不能接受。不過,最終還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載伯涵沒有客氣,心之淡然地受了三人這一禮。
行完禮,木憶山向載伯涵問道:“既然王爺對革命理解得如此深刻,又認為革命是不可避免的,也只有革命可以救中國,為什麽王爺不和孫先生聯手?以孫先生的威望,再加上王爺對革命的理解,難道不是更好嗎?”
載伯涵搖搖頭道:“我說過的,孫先生的革命最多推翻帝製,不能使中國富強。”
“可是不是還有王爺在嗎?”
“那也沒用!孫先生身後是有產階級,也是要被推翻的,他們不會放任普羅大眾取得政權的,兩者之間必有一戰,這是不可調和的。況且以我的身份,你覺得革命黨會接受我嗎?”載伯涵反問道。
木憶山沉默了,李飛和洪正維也無話可說。若不是親自與載伯涵交談一番,誰又會相信呢?
載伯涵笑笑,道:“好了,
哪怕是接受我,我也不會去的。在其位謀其政,我在這位子上或許能做更多的事,在社會主義革命來臨之前我還想努力一番,哪怕是你們孫先生的革命成功了,我也可以為今後夯實基礎。畢竟現在的工人階級太弱小了,還需要繼續成長。一但軍閥混戰,各方誰還有心思發展工業?到時勢必會影響工人階級的發展。你們說是不是?” 三個人想了想,還真是這麽回事,畢竟工業發展需要一個相對穩定的環境。
載伯涵又說道:“我剛才說的德國思想家卡爾·海因裡希以及他親密的戰友弗裡德裡希都已經去世了,不過有一個叫弗拉基米爾·伊裡奇的可以算得上是他們的衣缽傳人。他是個俄國人,是俄國群德莫克拉西工人會的領導人,曾經多次領導俄國的工人運動,革命經驗豐富。而且他對革命理論也有著很深的研究,可以算得上是當今第一人。現在政治僑居在德國,這會兒他應該在慕尼黑主持《火星報》的工作。如果有時間我建議你們應該去找他聊聊,應該會有不少收獲。”
木憶山和洪正維對視了一眼,沒想到載伯涵竟對這些事情如此熟悉,隨後對載伯涵說道:“既然王爺這麽說了,我們會盡快前去拜見。”
這會兒載伯涵感覺肚子已經很餓了,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七點了,便朝三人說道:“時間不早了,我也餓了,我想你們也餓了吧?走,一起吃飯去。今晚就別走了,在這裡住下。”
木憶山連忙說道:“不用了不用了,耽誤了王爺許久,又豈敢再做叨擾,學生等人這就告退。”
“哎,別慌著走,聽我的,今晚就住下。我還有東西給你們,不過我得準備一下,明天早上再給你們。”載伯涵連忙攔住三人。
木憶山三人互相看看,想不出載伯涵要給他們什麽,不過還是說道:“既然如此,學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隨後載伯涵領著幾人向餐廳走去。
木憶山邊走邊問道:“王爺,學生一直好奇,王爺您為什麽穿著一身德國軍服?”
“哦,你說這個呀,我和德皇打賭舉行一場演習,我可以用兩個連擋住兩個團的進攻。這兩天一直忙這事兒呢,在陣地上還是穿這西洋軍服才不會妨礙動作。”
三人驚呆了,雖然不懂軍事,但知道幾百人阻擋幾千人是多麽的困難。
“放心啦,我有信心,演習就在下周三,也就是12號,到時候你們可以來看看。”載伯涵輕松地說道。
“到時有空,學生定來觀看。”
到了餐廳,連林潮生也被請了過來。木憶山、洪正維和李飛吃得十分坦然,不時還能和載伯涵聊上幾句。還一直誇菜好吃,來了德國就沒吃過這麽正宗的中國菜了。不明就裡的林潮生就十分難受了,一直坐立不安,東西吃到嘴裡都味同爵蠟。
吃過晚飯後,載伯涵把自己一個關在了屋裡,就連張壽都被他支了出去。
載伯涵掏出電報又看了看,便劃著火柴把電報燒掉了。
“這賊老天,淨給我添麻煩。不過大勢不可違,誰也別想阻止中國的崛起。老天爺不幫忙我就自己動手來,我倒要讓你知道人定勝天!”
載伯涵一邊抱怨著一邊開始了文抄大業,也不能完全算抄,很多東西他都能倒背如流,也有自己的理解,不少內容還得根據現在的情況改改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木憶山四人向載伯涵辭行,載伯涵拿出一遝手稿叫給了木憶山,這是載伯涵花了大半晚寫的。
木憶山結果手稿好奇地翻看起來。
《康密尼黨宣言》
《中國康密尼黨黨綱(草稿)》
《中國康密尼黨章程(草稿)》
《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
《論十大……》
《三個……》
……
洪正維好奇地拿起最上面的《康密尼黨宣言》輕聲讀了出來:“一個幽靈, 康密尼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大陸徘徊。為了對這個幽靈進行神聖的圍剿,舊歐洲的一切勢力,教……”
載伯涵趕緊製止了他,說道:“不要在這裡讀,先收好,回去慢慢看。”
木憶山聞言慎重地把手稿收了起來,朝載伯涵道:“王爺,學生這就告辭了。”
載伯涵點點頭,目送四人離開。看著四人的背影,載伯涵思量了起來:木憶山看上去很靠譜,洪正維有些衝動,李飛相對穩重,嗯,林潮生只是個打醬油的。這個組合看著還行,不過不能吧雞蛋都放到同一個籃子裡。正所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看來回國後自己也要好好準備準備。
另一邊,木憶山等人來到了波茨坦火車站。
木憶山猶豫了一下,便對洪正維說道:“桐華,你和海平說一說,讓他先自己回柏林吧。”
洪正維一愣,問道:“怎麽了,振華?讓海平自己回去,我們去哪?”
“去慕尼黑,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現在就去慕尼黑。既然王爺對這位弗拉基米爾·伊裡奇這麽推崇,咱們就去會會他。”木憶山沉聲說道。
“好,聽你的。”洪正維又轉過來問李飛,“宇翔,你去不去?不行就和海平一起回去。”
李飛一臉不滿,道:“我為什麽不去,去!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