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山洞密室。
“叔祖,你看了這本秘籍,是不是真的呢?”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盤坐在蒲團上,放下手中的幾頁紙,點點頭,神色一如古井無波。
“是真的,應該就是土生之法。但是還不能冒險,我們好不容易避禍於此,為家族留下一點血脈。這些年來,為了不被發現,咱們讓族人與凡夫俗子通婚,稀薄自身血脈,就是想不引人矚目,你要知道我們的對頭非常強大,先祖那般實力強橫尚且不是其對手,更何況我們這些旁系血脈?”
“這些年,為了打探可能存留的其他族人,我勉強同意你修煉,因此更不能前功盡棄。我懷疑這次的修仙秘籍可能是一個圈套,功法秘籍應該沒有問題;但是藥方就說不準了,即使是真的,恐怕幾味稀缺草藥會被人盯著,如果我們去尋找,恐怕這最後的藏身之地也要被找到。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忘了吧!忘了昔日的榮耀,隻為血脈的延續!”
老者喟然長歎,歎息聲中帶著濃濃的悲哀和無可奈何。
歎息過後,他似乎記起什麽,話鋒一轉,朝著稟告之人詢問。
“對了,他沒有惹麻煩吧?我們這裡就屬他資質還算不錯,雖然不會入名門大派的法眼,可是一旦被一些有心人知曉後順藤摸瓜,還是會給咱們惹來一定的麻煩。”
“叔祖放心,我會看住他的!”
下首跪坐的人影俯首磕頭告退,轉身時可以清楚看見他臉上的不甘神色。
*
南山寺,方丈靜室。
木榻前,一個身形瘦削的和尚低聲向圓慈稟告完畢。
而後,他疑惑地請示道:“老方丈,這次的秘籍為什麽我們要平白便宜了其他人?自己修煉豈不更好?”
如果何天在此,一定會認出這個和尚,正是辣手取人性命的瘦羅漢。
圓慈方丈停下誦經,放下手中的佛珠,手指向著空中一指,淡然解釋。
“這是上面人的意思!你應該知道,南山寺只是修仙世家的俗世分支,已經斷卻了修仙機緣,即使拿著秘籍也不可能修出成果,更何況只是些基礎功法。”
“兩頁金箔應該是那家的底層修士在清剿前就出外歷練隕落,不然也不會流落在外。上院執事看了金箔,自然不願放棄這個引蛇出洞剿除余孽的時機,所以才命我們大張旗鼓……”
圓慈說到這裡,微作停頓,便重新拿起佛珠撥動。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瘦羅漢一眼,不著痕跡地叮囑一句。
“我們用心做事吧!不求長生百年,但願平安一世。藥方上的那三味稀缺草藥記得帶上,蛇是否露頭全看它們。對了,群英會時,將金箔、佩玉和陪陳嘯南進山的李鏢頭一並帶上,也好對官府有個交代。”
“好的,貧僧這就去安排。”瘦羅漢打了個稽首,告退而出。
*
南海,一處規模頗大的海島上。
一個皓首老翁正在海岸垂釣,突然他的眉毛挑動了一下,沒好氣地笑罵:“你這猴崽子,怎麽想起找我來了?”
“就知道瞞不住您!”
一個眉清目秀、身著錦衣繡袍的公子哥走到老者身後。他一邊輕捶老者的肩膀,一邊小心試探著說:“這次南詔國邊境安南縣舉辦的群英會,好像有點意思,我想去瞧一瞧。”
老翁搖搖頭,一口回絕:“不許去,那只是一個陰謀罷了,我們置身事外這麽多年,可千萬不要卷進這次的漩渦。六十年前那場鬥法,
雖然不是頂級大派的較量,但是那兩家在我們修仙家族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 “可結果如何?兩虎相爭,一個煙消雲散,一個元氣大傷。這些年,受傷的猛虎已經消化戰果並且慢慢恢復了元氣,而且極有可能會衝擊頂級門派。我們地處偏遠,自保尚且有利,但不宜去樹強敵!”
“哼!你不讓我去,我就偏去!老頭子,你管不住我。”
公子哥兒毫不在意,撂下一句話,氣哼哼地走了。
老翁拿著魚竿的手顫動了幾下,最終還是無奈歎了口氣,拿出一隻紙鶴,掐訣施法傳音道:“元龍,元虎!你二人跟著去吧,保護好少主!”
*
“想不到荒僻的安南縣竟然冒出修仙府邸,王兄,我們也去湊個熱鬧吧。”
“好,正合我意!”
兩個錦衣公子坐在一家酒樓雅間內,聽完手下的描述,兩人的打算不謀而合,同時撫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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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老六,咱們哥幾個橫練功夫差不多到了瓶頸,雖說那個狗屁秘籍不能練,說不定還會有其他仙緣呢,去撞撞運氣!”
“好!”“好!”
……
幾乎南詔國各地都在發生類似的事情,想去趟一趟渾水的大有人在,一時風雲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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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群英會臨近了。
馬三兒給的那幾頁功法,何天聽從來福的建議,並沒有去貿然嘗試。他只是在閑暇時專心地雕刻木頭、陪著來福打野雞。
何天自打上次確定來福是個練家子,套近乎越發勤快,有事沒事就拉著聊天,甚至討教幾手武功招式。
來福對此一概不承認,但也不去否認,只是讓何天去雕刻更加繁複的昆蟲。
何三叔期間露過兩次面,第一次索要那本秘籍,過了三日再出現把秘籍還給何天,此後便又深居簡出。
七月廿八。
群英會已迫在眉睫。
未至午時,趙捕頭領著五個捕快風塵仆仆趕來,此次來主要是為了打前站,安排縣令王大人和州府參讚的休憩場所。
隨同而來的還有兩牛車蔬菜瓜果和活魚雞鴨,用以款待兩位上官和有些身份的來客。
即使朝堂對秘籍所牽涉的事情感興趣,也要珍惜羽毛,不可能大張旗鼓親身前來,州府參讚也算是上的台面的人物了。
群英會諸般事物看似牽涉眾多,其實一日基本就可完成,所以不必安排住宿,只是選定北側兩間耳房作為兩位大人的小憩之地, 不至與眾多江湖草莽混在一起,失了體統。
往日常來的江湖人士,似乎得到了風聲,知道今日有官差前來,竟沒有一個出現。
群英會被傳召已是迫不得已,平時自然能避則避,畢竟跑江湖難免會行走於黑白之間,行俠仗義固然為人稱頌,但很多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那麽簡單。再者,與官結交會在江湖中留下話柄,日後恐生事端。
何大富走出屋門與趙捕頭攀談,一點沒有請其入屋的意思,趙捕頭對此也見怪不怪。
來福也極為難得地走出廚房,坐在廚房的屋簷下,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指點何天雕刻木頭蜈蚣。
飛刀不在十八般兵器之列,屬於奇兵,其走的路子也是出奇製勝;投擲飛刀需要的是腕力和眼力,雕刻可以二者兼修,內力反而顯得不那麽重要。
武林俠客無論使用哪種兵器,往往都會兼習一兩手暗器的功夫,不是為了殺敵,而是為了在陷入僵局時能多些打開局面的手段。
因為飛刀個頭較為明顯,使用的並不廣泛;可如若看到誰以飛刀為伴,那對敵就需提起十二分小心,其暗器造詣絕對非凡。
何天與來福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有種得遇知音之感,除了不敢同食晚飯以外,也算是亦師亦友。
此時的南通驛站顯得異常的安靜,沒有喧囂,只聽到何大富與趙捕頭的低語。
周圍山林偶爾還能傳來幾聲鳥啼蟬鳴,但並不能持久,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是不知這種靜謐又能持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