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婷走進蘇茂生的棲身之所,驚歎的轉了兩圈,雖無自己從小生活那般華貴高端,但簡潔大方,書香門第,茶幾桌椅擺放錯落有致,令人賞心悅目,沒想到這嫋嫋炊煙的大山深處也有陶淵明般的隱士高人。
自然在吳婷的內心對這個村長刮目相看,大廳高位掛著一副舊民國時期的孫中山先生畫像,看來這個長衫大褂的寒酸村長也是一位三民主義的追隨者。
“特派員,請上座!”蘇茂生所展現出來的文人禮節在廖長勝這種粗魯的漢子上顯得可有可無。
吳婷刮了刮青瓷小茶碗,一縷清香飄散,撲鼻流連,心曠神怡,這是她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大自然風味,從小陪著他長大的不是父親和叔叔們的革命思想,帶兵打仗策略,就是軍校裡面那些嚴格殘酷的訓練,所以吳婷對這個地廣人稀的大山多了一份好感。
“蘇村長,這可是菊花!”
“特派員真是好嗅覺,此茶正是鄙人采自武陵山中的菊花,這裡陽光充足,晨露甘潤,所以帶有一絲清香的甘甜。”蘇茂生很久沒遇到一個能夠與之暢談的友人,女兒的離開,更添上了一點孤單,
廖長勝和金鵬飛無聊的聽著這些乏味的交流,對他兩個來說,品茶論茶相當於對牛彈琴,隻有跑進山搞上兩隻野豬才是高尚的生活。
吳婷還沒享受完這股撩人心弦的清香,臉色稍變,也算是一種憂傷,憂傷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將來是一片狼煙的戰場。
蘇茂生是個明白人,察言觀色自然不在話下,放下茶碗,問道“特派員此次前來的真正目的應該不只是領導我們抗戰吧?”
吳婷聽到蘇茂生的問話,有些暗喜,正不知道如何開口?和明智的人交流果然很愉快,不必和廖長勝這種鄉野匹夫一陣亂叫。
“蘇村長,既然話都問到嘴邊了,那我就直說了,我此次前來的真正目的其實是組織走馬嶺的村民撤出雞冠城,然後,,,,,”
聽到這裡,廖長勝有些按耐不住,還以為是天神下凡助我一臂之力的抗日猛將,結果是個來勸說的妮子,什麽氣質美貌?什麽上級黨國?一切不顧,大聲吼道“不行,不能撤!”
“長勝,禮貌一點,我們先聽聽撤離的原因!”蘇茂生知道無風不起浪,這個在地圖上都畫不出一點的小地方,受到上級這樣的關注,定是要出大事。
“廖長勝,我知道你爭強好勝,但是你也應該明白,這是上級的命令,作為黨國的公民,你應該遵守!”吳婷大拍桌子站起,軍人的威嚴讓廖長勝在此輪的較量中稍稍退縮“蘇村長,情報局接到密報,日軍正派一支軍隊南下,目的就是穿過武陵山區,佔領烏江,從而攻打重慶。”
從天而降的炸彈,幾個呆頭呆腦的小鬼子突然的出現,這下算是有了個答案,廖長勝沒想到鬼子真的打來了,而且從吳婷嘴裡不難聽出來的還不少。
剛剛從蘇翠柳哪裡學來的點點皮毛救國救民的思想就迫不及待的用了出來,向前一步道“來就來撒,來了老子就打,怕他娘的錘子,撤什麽撤?”
吳婷對這個坐井觀天的癩蛤蟆真是無言以對,蘇茂生臉色難看,低聲問道“有沒有說來了多少人?”
“一個師團!”吳婷的回答猶如晴天霹靂,“嘭”的一聲響雷將蘇茂生按在了竹椅上,沉默不言,眼神呆滯。
“麻辣了巴子,金子抄家夥,乾!”廖長勝對於一個師團的回應還是一個字“乾”,
提著火槍準備跨門而去。 “回來,長勝!”蘇茂生焦急的喊住廖長勝,“你知道日軍一個師團是怎樣的戰鬥力嗎?”
廖長勝傻不拉幾的扣了一下很久沒洗的頭髮,“不知道!管它怎樣?反正不能撤!”
“大概兩萬人左右”吳婷本想殺殺廖長勝的威風,沒想到廖長勝隻是遲疑了半會兒,腰板挺得更直,道“反正不能撤,這是生我養我的地方!”
“長勝哥,我兩是烏江邊撿回來的。”不得不說金鵬飛的補刀功夫了得,刀刀難辨。
“特派員,上級的具體要求是怎樣?”蘇茂生希望能得到一個安慰的答覆。
吳婷從身後拿出一張書頁面大的武陵山區地圖,“這裡是雞關城,想通過武陵山區,鬼子隻有走這條路,路的兩邊是高山和懸崖,上級的意思是炸掉雞冠城,堵住這條通道,鬼子隻能往崎嶇的大山走,或者工兵從新開路,這就給了我們足夠的時間,調集兵力駐守彭水,武隆,涪陵這幾個烏江邊上的重鎮。”
蘇茂生對上級的安排還算滿意,但廖長勝還是蠻牛一樣的頑固,什麽話都拉不回來,反正不能撤,隻能打。
“你可知道鬼子到哪裡了?”蘇茂生作為村長有必要做好萬全的撤離準備。
“從廖長勝殺死的那幾個鬼子來看,鬼子的先頭部隊應該離這裡不過幾十裡地了。”吳婷的回答更讓蘇茂生著急。
“這麽快,蘇漢,快去叫蘇漢!”
蘇漢聞風而來,氣喘籲籲“怎麽了?父親”
“你以最快速度對方圓四十裡地打探一下,若有鬼子行蹤,馬上回來稟報!”不知不覺這個隱姓埋名的村長成了一位戰略指揮家,而且相當到位。
蘇漢對於方圓四十裡這麽大的面積來說,無不是一種時間和耐力的考驗,可這個貪生怕死的家夥,看到過鬼子的凶狠,更讓他不能放松警惕,快步而去。
“等等我”廖長勝又準備提槍而去。
“回來,就知道打打打,敵人什麽情況都不知道,打什麽打,去送命嗎?”蘇茂生沒想到這個世道還真有用人之時,那麽自己也沒必要裝腔作勢了,在戰場上拚殺一回,名流青史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接著問道“特派員,上級有沒有明確指出讓我們隻準撤離,不準抗擊?”
吳婷甩了甩頭“這到沒有,但是,,,,”
“好,我知道,你放心,要是鬼子猛烈進攻我們一定按照上級命令,馬上撤離,炸毀雞冠城,長勝,現在鬼子可以打,但我們缺少槍支彈藥啊!”
廖長勝鬱悶了一天,心情稍有好轉,果然養父不是個孬種,聽到抗戰想起那天單挑鬼子的場景熱血沸騰,“吳婷不是帶了槍支彈藥嗎?”
吳婷真是服了這個野蠻的男人,官腔脫口而出“第一,請尊稱我為特派員,第二,我可沒有說帶來了槍支彈藥,是你自己亂說的。”
“媽的,就你一個女人啊,派個女人來有毛用,去哪裡找槍啊?”提著桌子,狂躁不堪。
“什麽叫女人有毛用?不信我倆比劃比劃!”吳婷很是生氣,自己這麽多年來練就的一身本領居然被一個莽漢否定了。
吳婷隨即拿出腰間配槍,一把比利時M1900式7.65mm手槍,道“槍,我這裡隻有一把,你自己看著辦吧!”
廖長勝也隻是瞄了一眼這高級軍官的稀罕玩意兒,還不如自己手中的長火槍有手感“這玩意兒,拿來打狗啊,屁用沒有!”
“要就要,不要算了,你沒槍,我還去給你搶啊!”吳婷氣憤至極。
“搶,搶,”廖長勝念了兩聲,突然開竅“對了,搶!”
“長勝哥,你真要去搶?再說你去哪裡搶啊?”金鵬飛琢磨不透。
“不搶,老子去借,借槍”
吳婷一聽借槍,這個世道還有“借槍”一說,雖然嫌棄不已,還是多問了一句“你準備去哪裡借?”
“桑寨”說完,跨步飛去,蘇茂生微微一笑,這真是廖長勝的作風。
“桑寨?”金鵬飛遲疑半會兒,“那可是土匪窩啊,完了,長勝哥等等我”相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