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臨戰準備

趙成安不由自主地隨著陳安手指的方向回頭望了望身後那座小小的城池。在城市星羅密布的京畿一帶，遷安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城，若不是因為靠近長城，軍事作用比較突出，這座城池甚至可以說是可有可無的。

趙成安是土生土長的遷安人，他的老家，就在城外的小劉莊，若不是韃子突然破城，佔了遷安城，若不是之前的漢軍守備戰死，他恐怕這一輩子都只會是遷安縣城縣衙裡的一個胥吏，一個兵曹主事，根本就沒有他出人頭地的機會。

然而現在，趙成安是遷安臨時駐軍司令部的副司令，如果這次的大戰他沒有戰死沙場的話，下一步，他肯定會成為遷安城的守備官，那時候，他可就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了！

官與吏，那絕對是天與地的差別！很多人，終其一生，也只是一個胥吏雜役，而他現在，卻即將跳出胥吏的行列，成為朝廷命官！可以說，這是機遇，也是挑戰，是改變自己命運的一次絕好的機會！

就在趙成安胡思亂想的時候，陳安還在那慷慨激昂地說道:“大家看看身後這座城池，請大家想想，裡面住的都是誰！”

停頓了一下，陳安又繼續說道:“我陳安是松江府的人，我們欽差大人，也是江南人，他帶著我們萬水千山來到這裡，為的是什麽?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告訴你們每一個人，只是為了學當年的嶽武穆，為了咱們漢人的土地不會被金狗，不會被韃子侵佔！”

“不管我們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我們都是大明人，都是漢人！前宋的時候，因為我們漢人的軟弱，不敢站起來跟金狗對著乾，所以金狗佔據了我們漢人的半壁江山。如今！”

說到這裡，陳安停頓了一下，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如今，他們又要卷土重來，佔我們的城池，花我們的錢，穿我們用絲綢紡織的衣服，吃我們早出晚歸，辛勤勞作從地裡種出來的莊稼，還想要睡我們的女人，打我們的娃！”

停頓了一下，陳安環視了眾人一眼，大聲說道:“我就想問你們一句，難道你們就想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我們的土地上這樣胡作非為，橫行無忌嗎?”

“我是南方人，我們大人也是南方人，說句難聽的話，從這裡到我們江南，還隔著千山萬水，韃子就算是想要到我們的土地上去禍害我們的親戚朋友，睡我們的女人打我們的娃，也根本不可能，可是你們呢?”

停頓了一下，陳安喘了一口氣，才又說道:“別忘了，你們可是土生土長的遷安人！我們身後那座城池裡住的是誰?住的不是別人，城池不是官府的，也不是哪個當官的，它是我們大家夥共同的家！那裡面住的不是別人，是我們的親人，是我們的老婆，我們的孩子！”

陳安越說聲音越大，慷慨激昂，神情激動，現場的一百多個人頓時被他調動了起來，就連趙成安也聽得心潮澎湃，激憤不已。不知道是誰，最先帶頭鼓起掌來，隨後便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過了好一會兒，陳安才伸手朝下壓了壓，說道:“兄弟們，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反正如果有人敢騎在老子頭上拉屎撒尿，睡老子的女人打老子的娃，老子肯定跟他拚了！泥菩薩都還有三分火性呢，都是七尺男兒，老子還不信打不過你！”

“對，跟他們拚了！”下面的士兵中有人帶頭說道，頓時所有人都一起大聲喊了起來:“跟他們拚了，跟他們拚了！”

“沒錯，兄弟們，只要我們大家抱定這種決心，

心往一處想，勁往一塊兒使，天下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那韃子兵也不是銅頭鐵臂，我們兩百人都能夠收復遷安，更何況現在我們一千多個人，還守不住小小的一個遷安麽?”陳安激動地大聲吼叫道。“這個陳都頭不錯，戰前動員做得很好，下次讓他在全軍面前再做一次戰前動員。”沈君山轉頭對身邊的通信員說道。通信員急忙點了點頭，將沈君山的命令記了下來。

該聽的都已經聽得差不多了，陳安的戰前動員也做得差不多了，沈君山便又和趙成安悄悄地離開，往遷安城裡走去。在回城的路上，沈君山又轉頭問趙成安說道:“趙副司令，聽了陳都頭的戰前動員，你心中還有什麽疑問麽?”

趙成安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沈司令，之前我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所以在你提出來我們到底是為誰打仗的時候，我心中才會有些疑惑，現在，所有的疑惑都沒有了。”

“是嗎?”沈君山輕笑著說道，“那你說說，咱們在這流血犧牲，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趙成安笑著說道:“沈司令，你這是在考究我麽?那好，那我就現學現賣，隨便說說。”

沈君山點了點頭說道:“對，隨便說說嘛。”

趙成安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才說道:“剛才陳都頭說的很對，我們是男人，保護自己的妻兒老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次女真韃子寇關，連下十數城，遷安只是其中之一。我是土生土長的遷安人，韃子佔據遷安之後，做了些什麽，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停頓了一下，趙成安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又說道:“韃子佔城之後，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強*奸，殺人，搶劫，對他們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其罪行，罄竹難書，其所作所為，與強盜沒有任何區別！可以說，他們就是一夥有組織的強盜，黃太吉就是這夥強盜的頭兒！”

沈君山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沒錯，我們之所以將他們稱之為蠻夷，就是因為他們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沒有一絲人性可言。這一點，你們作為受害者，比我這個南方人，更有發言權。”

趙成安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所以陳都頭說的沒錯，如果我們本地人都不敢站出來，任由這些韃子蠻夷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上肆虐橫行，住我們的房子，花我們的錢，穿我們的衣服，吃我們的糧食，末了還要睡我們的女人，打我們的娃，在我們頭上拉屎撒尿，那我們還是男人嗎?”停頓了一下，趙成安又加了一句:“還配做個男人嗎?”

沈君山笑了笑，說道:“趙副司令，你能這樣想，那我就放心了，將來即便我們離開了，我想，女真韃子也永遠沒有再佔據遷安的那一天了。”

“沈司令，你們要離開?”趙成安楞了一下，失聲問道。

沈君山輕笑了一下說道:“我們是南方人嘛，早晚也會離開這裡，回到南邊的。”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不過你放心，就算要走，我們也會把韃子趕跑之後，才會離開。而且不管是北方人還是南方人，我們都是漢人，都是大明人，韃子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他要搶佔我們的家園土地，我們就得跟他戰鬥到底！”

趙成安讚同地點了點頭，兩人說著話，很快就進了城。沈君山抬頭瞧了瞧天色，說道:“時間還早，我們再去火藥作坊轉轉。”

收復遷安之戰，陸戰營的武器彈藥消耗甚大，特別是那兩次大爆炸，總共就消耗了將近一百斤炸藥。

因此，收復遷安，實行軍管後，臨時駐軍司令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管城中所有的鞭炮作坊，將城中所有的火藥硝石等集中在一起，然後交由一個由後勤處臨時組建的火藥作坊，進行再加工，加工成烈性炸藥，然後進行武器裝配，最主要的就是手榴彈和地雷。

手榴彈這種近距離大殺傷半徑的武器，是所有陸戰隊員最喜歡的火器，近距離爆炸，其威力幾乎趕得上紅衣大炮炮彈的威力了。

而紅衣大炮由於太過於笨重，不便於運輸，在水師行營中只有極少數的艦船上有配備，水師行營千戶營以上的作戰單位裝備的近戰支援火炮，其實是虎蹲炮。但即便是虎蹲炮，也只是裝備了極少數，整個水師行營陸戰隊，也隻裝備了一個炮營十五門虎蹲炮而已。

這十五門虎蹲炮是屬於整個陸戰隊的炮營的，這次為了防守遷安，李文博專門調派了五個炮組，運送了五門虎蹲炮過來，炮彈也僅有一百發。這五門虎蹲炮，沈君山也打算只在最關鍵的時候才用，平時還得依靠手榴彈這類近戰大殺器。

手榴彈的製造工藝並不複雜，稍微有點經驗的鐵匠，憑手工錘造，一天也能趕製出幾個來，而除了手榴彈，其實還有另外一種大殺器，製造工藝就更加的簡單了，那就是地雷！

地雷的製造工藝比手榴彈還要簡單，簡單到在石頭上打個洞，塞進去一些炸藥，弄個引線就成！

當然了，這種石頭上打洞做出來的土地雷，殺傷力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但是製造地雷的原理，卻是相通的！只需要把石頭換成鐵皮，裡面再添上一些生了鏽的鐵屑鐵釘，一枚地雷也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

而限制這種手榴彈和地雷的最主要的因素，其實是引信問題，現目前欽差水師行營和蘇松總兵府新陸營裝備的手榴彈，引信都不是自動點火的那種，還都需要人為點燃，然後才能夠引爆。

拉燃式引信的製造工藝其實也並不是很麻煩，跟火柴點燃的方式差不多，只不過李文博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根本就沒時間去設計製造這種引信，因此才一直拖到了現在。

沈君山和趙成安帶著一個通信員來到火藥作坊的時候，作坊裡的工匠正在後勤處官兵的督促下，加班加點地趕製手榴彈和地雷。

黝黑的鐵球形地雷，密密麻麻地堆放在長方形的木箱裡，每個箱子二十五枚，沈君山淡淡地瞧了一眼統計報表上的數字，總共有十箱二百五十枚。而裝著手榴彈的箱子，共有二十箱，每箱五十個。

負責火藥作坊的後勤官低聲在沈君山身邊匯報道:“司令員，如今製約生產的唯一因素就是火藥和硝石了。現有的火藥，僅夠維持三天的生產量，最多還能生產五百枚手榴彈或者一百枚地雷。新趕製的火藥還在乾燥之中，要達到能夠使用的乾燥程度，至少還需要四到六天時間。”

沈君山輕輕地點了點頭， 又問道:“新趕製的火藥有多少?”

“僅有一千斤。”

沈君山點了點頭，說道:“嗯，也不少了。”停頓了一下，又說道:“這樣，地雷的生產先暫時放一放，權力趕製手榴彈。已經生產出來的地雷和手榴彈，我馬上讓後勤處來領走。”

停頓了一下，沈君山又說道:“馬上就要大戰了，你們火藥作坊是我們取得勝利的唯一保證。我要求你們每一個人都要做到精益求精，嚴格把控質量關！”

火藥作坊的負責人急忙拍著胸口保證說道:“司令員，你放心，手榴彈和地雷出了任何問題，你拿我祭旗！”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沈君山點了點頭說道，停頓了一下，又說道:“還有一點，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們這裡集中了城中所有的火藥硝石，一定要禁煙禁火！你要記住，在這裡的任何疏忽大意，都是在拿人命在開玩笑，知道嗎?”

“是，司令員。”

在火藥作坊吃了午飯，沈君山他們才離開的，下午的時候，參謀部就領著後勤處的一群軍需官，將作坊裡的地雷手榴彈全都領走了。

隨後，一箱箱地雷便被工兵營抬到了遷安城外的防禦工事外圍，密密麻麻隔上一段距離就埋上了一顆，做了防潮處理的引線也拉到了鐵絲網後面的戰壕裡，讓戰壕裡的士兵到時候能夠很輕松地點燃引線，從而引爆地雷。

一切臨戰前的準備工作，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而關於永安方向的敵軍的軍情，也以每天四五條的密度，不停地通過哨探隊的飛鴿，傳到了遷安，也傳到了遵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