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兵臨城下

隨著永安方向的情報不停地傳來，遷安城中的緊張氛圍也越來越沉重，所有人心頭都跟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一樣，有些緊張不安地等待著大戰的到來。

就在沈君山和趙成安視察城中的火藥作坊的同一天，遷安臨時駐軍司令部下達了一個堅壁清野的正式文件。

根據文件要求，將遷安城周圍所有村落的居民，全數搬遷進遷安縣城，在城北大校場附近，單獨劃出了一大塊地，作為臨時遷入城中居民的安身之所。

在城中駐軍的幫助下，遷安周圍村落的居民本著不留給敵人一粒糧食，一滴引水的原則，將自家的糧食或者隨身攜帶，帶進遷安城，或者就地掩埋，隱藏了起來。村落中的水井也全數封閉填塞，一些沒法填塞的水源，也扔進去了死雞死鴨等動物，汙染水源。

搬遷行動足足持續了三天，遷安城中一下子就增加了將近四萬普通民眾，城中的糧食蔬菜等，也以更加恐怖的速度急劇消耗著。

然而為了減少普通民眾的傷亡，再大的付出，也是值得的，再大的困難，也必須要克服！

在聽了陳安的戰前動員之後，趙成安的思想觀念也轉變得非常快，他是遷安本地人，城內城外那些遷安人，繞上幾個彎，總能攀上千絲萬縷的關系，用陳安的話來說，那些人可都是自己的親人，自己要不保護他們，那還要靠誰去保護他們?

因此，堅壁清野，將遷安周圍村落裡的居民全數遷進遷安城的決定，趙成安也是舉雙手讚成的，而且他還親自帶著遷安城中的本地漢軍，挨家挨戶的做動員，並一再保證，只要打退了韃子，一定再讓他們搬回去！

時間就在這緊張忙碌中悄悄的溜走，這天下午，趙成安正在城門口迎接從小北村遷來的居民，一個司令部的傳令兵飛快地打馬跑了過來，來到趙成安身前，翻身下馬，朝趙成安行禮說道:“趙副司令，司令員請您馬上回司令部，參與軍議。”

“行，我馬上去。”趙成安點了點頭，回頭對城門邊的漢軍守衛說道:“一定要做好小北村村民的安置工作，給他們準備好糧食熱水，保證每一個人都能夠吃得上一口熱菜熱飯。”

“是，趙副司令。”守衛大聲應道。

吩咐了一句之後，趙成安這才翻身上了警衛員牽過來的馬匹，和警衛員以及司令部的傳令兵一起往司令部趕去。

走進司令部會議室，趙成安發現，幾乎所有參謀部的參謀人員，以及百人都都頭以上的軍官都出現在了會議室裡。入座之後，很快，沈君山也出現在了會議室。

環視了眾人一圈，沈君山在主位上坐了下來，說道:“下面進行軍議。參謀長，通報最新軍情。”

“是。”張進站了起來，拿著剛剛收到的最新軍情，對全體進行通報道:“根據哨探隊發回的最新消息，永安方向的敵軍，共計三千一百人，在偽金鑲藍旗主濟爾哈朗的帶領下，於前日離開永安，往遷安方向挺進。”

停頓了一下，張進這才又繼續說道:“今天上午，濟爾哈朗大部已到遷安東南四十五裡外，前鋒鑲藍旗佐領布哈拉所部六百人，已到遷安東南三十裡外，預計今天晚上就會抵達遷安城外。”停了一下，張進又說道:“軍情通報完畢。”

沈君山微微頷首，然後說道:“坐。”等張進坐下之後，沈君山這才又說道:“諸位，今天晚上，敵軍就會抵達遷安。敵人會不會趁夜進攻，我不知道，但我要求駐軍所有部隊，立即按照之前劃分的防守區域，

進駐前線，做好戰前準備！”“是！”所有百人都的都頭全都站了起來大聲應道。

趙成安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道:“司令員，城北還有幾個莊子的居民未能全數遷進城中，是不是給他們準備一條入城通道?”

沈君山搖了搖頭，說道:“堅壁清野的命令已經下達三天了，他們自己不進城，能怪得了誰?從現在起，城中一律戒嚴，封閉城門，除正常的軍隊調動出入以外，所有閑雜人等，不得出入城池！”

說完，沈君山瞧了一眼趙成安，見他嘴張了張，似乎還想要說什麽，沈君山便又說道:“趙副司令，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這樣，你派人通知城北莊子裡的居民，全部往西北轉移，沒法轉移的，全部上山，在山上躲幾天，等到大戰結束，再下山。”

趙成安微微點了點頭，暗自歎息了一聲，也只能如此了。敵人馬上都要出現在城外了，城門自然不可能再打開，等那麽極少數的居民入城，萬一混進了敵人偵騎，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沒進城的那些居民，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軍議結束，各都各營都忙碌了起來，除了一部分作為預備隊的士兵，留在了遷安城中，或駐守在城門上外，其余各都各營都進入了前線陣地，待在戰壕後面，有些緊張不安地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一小隊遊騎約莫有十來個人，出現在了遷安城東門外的官道上，縱馬來到防禦陣地前的鐵絲網前面，試探性地射出了十幾支羽箭。

隨後，駐守在第一道戰壕裡面的第一營第二都的一個排，在排長的命令下，進行了一輪齊射，“啪啪啪！~”的槍聲響後，七八個遊騎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之後，剩下的遊騎就拖著受傷或死亡的同伴原路折了回去。

之後，出現在官道上的遊騎越來越多，間隔也越來越短。有了之前的教訓後，這些遊騎只是遠遠的在鐵絲網外圍，繞著遷安城遊走偵查，似乎想要找出遷安城的防守最為薄弱的地方。

遷安城的防禦工事是環形工事，在遷安城的東西兩個城門，都用弧形的防禦工事保護了起來。工事的兩端，直抵城牆，而三丈六高的城牆，女真蒙古聯軍想要翻越，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精於騎射，習慣野戰的女真蒙古聯軍，在攻城方面，絕對不是經過了幾千年戰爭考驗的漢人的對手。

漢人善於攻城，更善於守城，憑借堅固的高牆厚壁，糧草齊備，軍械充足，守上十年八年的故事，都時常見於史書之中，更別說前宋時宋元襄陽之戰了。

前宋時，襄陽為抗元最前線，從宋元聯軍滅金開始，直到元軍攻破襄陽，前前後後歷時三十八年！從這，也足以看出，漢人在守城這方面，是具有先天優勢的！

然而以往的漢軍守城，都是將守軍放在城內，據城而守，還從來沒有將戰線放在城外的先例！而這一次，沈君山的遷安臨時駐軍司令部，卻是將防線放在了城外，在城門外構建了一條由鐵絲網和三道六尺深的戰壕構築的左右兩百丈縱深三十三丈(將近一百米)的防禦工事！

防禦工事是在收復遷安之後，才加班加點的搶修的，只能稱之為臨時工事。

沒有地堡，沒有炮位工事，也沒有防炮擊隱蔽工事，更沒有前線指揮所，就連觀察哨位，也是夾雜在第一道戰壕之中的，而且三道戰壕之間，只有一些交通壕，將三道戰壕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整體的防禦工事。

這樣一個臨時防禦工事，在現代戰爭條件下，分分鍾就只有覆滅的份，但放在明朝時期，卻是足以讓女真蒙古賴以馳騁天下的騎兵碰的頭破血流的銅牆鐵壁！若不是受製於火銃彈藥的裝填速度和擊發速度的話，就這麽一個防禦工事，抵擋住敵軍的千軍萬馬絕對不是一句妄言！

沒有前線指揮部，營一級的指揮機關全數裁並，指揮人員下到百人都一級，營級參謀人員更是下放到總旗甚至是排一級，以加強基層指揮力量。

這樣做的好處是，普通的士兵看到以往見面之後必須得立正行禮的軍官都出現在了自己的身邊，跟自己一樣拿著火銃手榴彈，隨時準備與敵人拚命，如此一來，軍心得到了極大的凝聚，士氣也極大的提高，個個都精神抖擻地趴在戰壕後面，靜靜地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入夜之後，女真鑲藍旗旗主濟爾哈朗的前鋒阿拉哈的牛錄額真旗出現在了距離前線陣地三裡外的官道上。隨同牛錄旗出現的，還有阿拉哈麾下的六百鑲藍旗旗兵。

抵達遷安城外，得到手下遊騎反饋回來的情報後，阿拉哈並沒有趁夜發起攻勢，而是在遷安城外五裡之地，開始安營扎寨，立起了一座臨時大營。

親自到前線查探的趙成安當時便向沈君山提出，趁夜偷襲敵營，沈君山卻輕笑著搖了搖頭，吩咐了前線幾個百人都都頭小心戒備，不得隨意出擊之後，便回到了遷安城中。

趙成安緊隨其後，不解地問道:“沈司令，為何不趁著現在敵軍立寨未穩之機，趁夜偷襲，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趙副司令，我們能想到漏液襲營，你覺得敵人會不會想得到?”沈君山輕笑著反問道。

趙成安楞了一下，頓時便感覺自己在指揮應敵這方面，跟沈君山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沈君山雖然年齡比自己小很多，但不得不說，他在這方面，的確比自己這個半道出家的副司令要考慮得更加的周密。

趙成安之前只是縣衙的兵曹主事，只是一個小小的胥吏，出任漢軍守備之後，才臨時抱佛腳，抓過幾本兵書戰策，看了幾遍，對史書上記載的那些偷營襲寨的典故很是向往，總想著自己也能夠運籌帷幄，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但現在聽了沈君山的話後，趙成安才不得不無奈地接受一個現實，那就是所謂的運籌帷幄，破敵於談笑間的故事，隻可能出現在史書典冊上。古往今來的那些所謂的名將，哪一個不是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

看來以後自己還得多學多看，用心觀摩體會每一次戰鬥，才能更快地勝任副司令這一職務，不至於再鬧出剛才那樣的笑話。眨眼間，趙成安已經在心底把自己的位置擺正了，也明白了在沈君山這個駐軍司令的下面，為何還會有參謀部這麽一個特殊的部門的存在了。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在營地外守株待兔了一整晚，卻連個鬼都沒等到的阿拉哈臉色有些難看地回到了營地。

昨夜沒能等到偷營襲寨的明軍，讓阿拉哈感覺自己這個甲喇額真臉上有些難堪，這就好像挖好陷阱只等獵物上鉤的信心滿滿的獵人，最後卻連隻野雞都沒逮到一樣，心裡極度不平衡，感覺在手下的旗兵面前大大的丟了面子。

而要找回這個面子，最好的辦法，就是一鼓作氣，擊穿明軍防線，踐踏著明軍的屍體，走進遷安縣城！

旗主的大軍昨夜便宿在距離遷安二十裡外的楊柳莊，最遲今天中午就能夠抵達遷安。阿拉哈作為鑲藍旗前鋒營佐領，卻沒能取得一定的成績，這讓他不僅感覺在部下面前丟臉，在和碩貝勒濟爾哈朗面前更是難以抬頭。

因此，回到大營之後，阿拉哈黑著臉下達了全軍備戰的命令。六百個鑲藍旗旗兵，草草的吃了早飯，喂了戰馬，便在阿拉哈的率領下，整齊列隊，出現在了遷安城外的官道上。

橫在阿拉哈面前的是一道由鐵絲網和三道戰壕連接起來的防禦工事，通過昨天遊騎的偵探，鐵絲網後面的戰壕之中，就隱藏著大量的明軍。

雖然嶽托所部的鑲紅旗早在半個多月前的小南莊，就已經在這種由戰壕和鐵絲網構成的防禦工事面前吃了大虧，但鑲紅旗受到的血淋淋的教訓卻並沒有傳到鑲藍旗，或者說嶽托根本就不想在其他旗人面前提起自己的這次失敗！

因此，阿拉哈根本沒將這種由鐵絲網和戰壕構成的防禦工事放在眼裡。隊伍集合完畢之後，阿拉哈沒有任何廢話，拔出腰刀，斜指上空，大聲說道:“鑲藍旗的勇士們，為了鑲藍旗的榮耀，為了大汗的榮光，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