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炮擊

　“統領，快看！”商船桅杆上的瞭望手一手拿著單筒望遠鏡，一手指著遠處的山海關關城大聲說道。

　陳大木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拿起單筒望遠鏡，順著瞭望手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卻見朦朧的晨光之中，若隱若現的山海關關城上某處，一團光亮閃爍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又短暫間隔地閃動了三下，又過了一會兒，再次閃動了三下，旋即歸於寂滅。

　陳大木心中一喜，將頭上的帽子魯了下來，隨手一扔，興奮地說道:“他乃乃的，生意上門了，兄弟們，抄家夥！”

　“統領。”一旁的大副陳俊有些尷尬地低聲提醒了一句。

　自從南下鞋子島，小試身手，剿滅島上小股海盜之後，陳俊就被李文博調到了欽差水師行營旗艦香香號上，擔任了大副，成為了陳大木的助手。

　陳大木一愣，旋即回過神來，現在可不是在太湖上混漁幫，以前江湖上那一套切口，可不能再說了。尷尬地笑了一下，陳大木這才回頭說道:“打信號給對方，進行回應。”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傳令各艦，以旗艦香香號為中軍，呈雁形陣，向山海關靠攏！”

　陳俊急忙點了點頭，轉身跑開，將陳大木的命令傳遞了下去。很快，陳大木所在的水師行營旗艦香香號上，也閃爍起了信號燈，將約定的信號傳遞過去之後，香香號上的信號燈才熄滅了下來。

　而隨著香香號的命令傳遞到各艦，周圍遊蕩的其他各艦也陸續在香香號左右兩側雁形排開，擺成了一個倒V形雁形陣，浩浩蕩蕩地向山海關關城靠了上去。

　水師行營的船隊距離山海關本來就不遠，只有十幾裡路，沒用到半個時辰，山海關就已經遙遙在望了！

　陳大木站在船首甲板上，拿著單筒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望遠鏡裡越來越大，越來越真實的山海關關城，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望遠鏡，回頭仰望著對瞭望手說道:“小三子，記錄信號地點，別給老子弄錯了，弄錯一個，老子關你一天緊閉！”

　瞭望手嚇了一大跳，急忙拿出山海關關城平面圖，在圖上標注了信號點。隨後，山海關關城內又連續亮起了幾個信號，瞭望手不敢怠慢，一一記錄在圖上。

　天色大亮，關城上再也沒有傳來約定的信號，瞭望手這才將記錄有信號點的圖紙，從桅杆上放了下來。下面守著的一個二等水兵，抓著圖紙，轉身便向陳大木跑去，跑到陳大木身後，低聲叫道:“統領，圖紙來了。”

　陳大木轉過身來，接過圖紙，展開看了一下，旋即又轉手遞給陳俊，說道:“馬上拓印，傳給各艦。”

　陳俊頷首應道:“是。”轉身大步朝船上的拓印室走去。武裝商船上的艙室很多，其中就有一間專門用於拓印文件的拓印室。拓印的方式采用的是印泥拓印，通過將圖紙原圖刺繪在軟軟的印泥上，然後塗上墨汁的方式，進行拓印。

　山海關關城的地圖早就在拓印室留下了拓版，只需要在上面標明信號點，直接就可以拓印了。前後用時不到一刻鍾，陳俊就已經將拓印好的地圖，派交通小舟，送到了水師各個武裝商船，交到了各艦艦長手中。

　交通小舟回來之後，陳俊又立即向陳大木進行了匯報。陳大木回頭瞧了一眼東邊已上三竿的日頭，這才轉頭對陳俊說道:“打信號旗，傳令各艦，準備炮擊！”

　陳俊興奮地應了一聲:“是！~”轉身對商船上層建築頂上的傳令兵說道:“打信號旗，命令各艦，準備炮擊！~”

　“是！~”傳令兵大聲應著，雙手拿著三角形的小旗，走到邊緣欄杆處，雙手拿著黃色小三角旗，交叉在半空中揮舞了三下。很快，各個武裝商船上也陸續傳來了回應，揮舞了三下黃色小旗。黃色表示注意，是進行聯絡通信前的提示旗語。

　傳令兵身邊的記錄員一邊飛快地記錄著各艦發回的信號，一邊不停地說道:“開拓號回應！希望號回應！進取號回應！奮進號回應！勇敢號回應！明日號回應！……”過了一會兒，記錄員清點了一下記錄下來的各艦回應情況，說道:“各艦皆已回應。”

　傳令兵這才拿起紅綠各色三角形小旗，將陳大木的命令，通過旗語的方式傳遞了出去:“準備炮擊。”

　很快，各艦也打出了回應的信號旗，記錄員一邊記錄，一邊說道:“開拓號明白，進取號明白，希望號明白……”

　又過了好一會兒，各艦再次打出信號旗，記錄員邊記錄邊說道:“開拓號炮擊準備完畢！進取號炮擊準備完畢！……”

　陳俊拿到記錄員傳來的各艦炮擊準備完畢的報告，急忙走到陳大木身邊，行禮說道:“報告艦長，各艦皆已回應，炮擊前準備完畢，是否發炮，請指示！”

　陳大木微微頷首，說道:“命令各艦，校正炮擊！”

　“是。”陳俊大聲應著，校正炮擊的命令很快就通過旗語傳達到了水師行營的各艦艦長手中。隨後，旗艦香香號最先發炮，“轟隆！~”一聲巨響，位於前甲板上的雙聯裝新式艦炮射出了一發實心炮彈，進行射擊諸校正。

　緊接著，其他八艘裝有雙聯裝新式艦炮的武裝商船也陸續發射出了校正炮彈。一發發炮彈呼嘯著射向了數裡外的山海關關城。

　眨眼間，校正炮彈就呼嘯著落到了山海關關城之上，或直接命中圖上標注出來的信號點，或差著一段距離，落在信號點前後左右等各處。

　瞭望手一邊觀察著炮彈落點，一邊將信息反饋給記錄員，記錄員記錄下來之後，又立馬傳遞給了艦上的炮位長。

　炮位長拿到校正射擊數據後，根據炮彈落點，迅速做出了修正，調整射擊諸元，炮手則根據修正後的射擊諸元，重新調整炮位偏角，炮口仰角等等。

　調整好之後，炮手抬手朝炮位長做出一個‘準備完畢’的手勢，炮位長檢查了一下炮手調整後的射擊諸元，沒有紕漏之後，這才揚起了手中的綠旗，朝甲板上的指揮長示意。

　親臨指揮位置的，可能是艦長，也可能是大副，看到炮位長“準備完畢”的旗號後，又立即下令旗號手將“準備完畢”的信息通過信號旗語，傳遞給了旗艦。

　這一連串的動作命令，按照日常訓練的流程，有條不紊地各級各層傳遞著，很快便又通過旗手，從各艦傳遞到了旗艦上，呈送到了水師行營統領陳大木手上，前後用時也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陳大木接到報告，淡淡的掃了一眼，旋即說道:“命令各艦，按照標注的炮擊范圍，三輪急速射！”

　“是！”陳俊大聲應著，飛快地將陳大木的命令傳遞了下去，然後又迅速地通過旗語傳遞到了各艦。

　高高的舉起在半空中的紅色三角形小旗猛地揮落，隨著炮位長發炮的令旗落下，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香香號船身輕輕震動了一下，四發從兩座雙聯裝的主炮炮**出的炮彈，呼嘯著越過幾裡開闊的海面，落向了山海關關城。

　緊接著，左右八艘裝備有兩座雙聯裝主炮的武裝商船，也陸續開火，一瞬間，三十六發炮彈就呼嘯著飛向了山海關關城。

　“轟隆！~”

　“轟隆！~”

　炮彈落地，瞬間爆炸開來，頓時掀起一陣塵土碎石。

　瞭望手雙手一前一後，托著單筒望遠鏡，一邊觀察著炮彈落點情況，一邊匯報道:“一號目標命中！二號目標命中！七號失的！……”

　山海關關城內，豪格和莽古爾泰的女真旗兵，在校正炮擊時，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緊接著，一盞茶不到的功夫之後，女真騎兵分散駐扎的城中各處，便陸續響起了劇烈的爆炸聲。

　一時間，關城內好像滾燙的油鍋裡掉進了一滴水珠一樣，瞬間炸開了鍋，到處都是慌亂緊張的女真旗兵，到處都是被炮擊之後，鬼哭狼嚎的傷兵，以及被押解到山海關中，驚慌失措的漢族女子。

　“怎麽回事?哪裡傳來的炮聲?”豪格連衣甲都還沒來得及穿好，就赤果著上身從臨時府邸中衝了出來，一把抓住一個從身邊跑過的腳步慌亂的旗兵，冷聲喝問道。

　“大，大阿哥，奴，奴才也不知道。”被豪格拉住的旗兵驚慌失措地說道。

　豪格心頭怒起，猛地將那個旗兵往地上一慣，一腳踹了過去，冷聲喝道:“滾！”然後大踏步走了出去。

　山海關關城綿延數十裡，因為祖大壽的一把大火，山海關幾乎變成了一片廢墟，豪格請你出來的，也僅僅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而且現在關城之中，除了女真騎兵，就是被俘虜來的幾萬漢人女子，基本上沒有閑雜人等。

　莽古爾泰所部的到來，山海關關城之中的八旗騎兵一下子就多了起來。突如其來的炮擊，而且炮彈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光往女真旗兵人多的地方落，幾乎每一發炮彈落下，都會帶走數個甚至十幾個女真旗兵的性命。

　如此一來，城中的女真旗兵頓時就慌亂了起來，在城中各處亂跑著，手忙腳亂地找著自己的戰馬、武器裝備等等。

　豪格來到街上，放眼望去，全是慌亂的旗兵，偶爾還能夠看到一兩個趁機逃出營區的漢人女子。

　豪格見狀，心中大怒，衝上前去，抓住兩個企圖逃跑的漢人女子，一個胳膊夾著一個，大步流星地往營區走去，一邊走一邊大聲叫道:“結陣，都給老子結陣！有膽敢亂跑，擾動軍心者，殺無赦！”

　距離豪格不遠的街道旁邊的一個房間裡，窗戶後面，幾雙警惕的眼睛正密切地注視著街道上女真騎兵的一舉一動。聽了豪格的話，其中一個興奮地壓低聲音對旁邊一人說道:“頭，那像條大魚！”

　旁邊那人輕輕點了點頭，拿出短火銃比試了一下，旋即無奈地放了下來。短火銃除了攜帶方便外，無論是射程還是射擊精度，都沒法跟長火銃相提並論。

　豪格距離他們所在的位置，少說還有百十步，這麽遠的距離，短火銃發射的子彈，先不說能不能命中，即便萬幸命中目標，也根本就是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

　身邊的敢死隊員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但眼看著敵人的一條大魚從眼皮子低下溜走，這種只能看，不能吃的感覺，真的很憋屈。想了一下，那個敢死隊員又低聲說道:“頭兒，要不咱們衝出去，直接趁亂劫殺了那狗入的！”

　聽了那個隊員的話，帶隊的頭兒很是意動，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不行，我們的任務是引導水師進行炮擊。如今任務已經完成，我們要做的是，安全撤離，不可再節外生枝。”

　“可是頭兒，你也看見了，那畜生手上抓著的，可是我們漢人女子！難道頭兒你就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她們被那群畜生糟蹋麽?”

　帶隊的頭兒猶豫了一下，回頭瞧了一眼圍在自己身邊的八個敢死隊員， 所有的隊員都用眼巴巴的眼光望著自己。頭兒心中著實有些猶豫不決，一方面他很想衝出去，劫殺那個韃子頭兒，救出那兩個漢人女子。可另一方面，他又必須要為自己手下這八個兄弟的性命負責！

　“轟隆！~”

　“轟隆！~”

　水師行營的炮擊並沒有停歇，還在不停地傾瀉著炮彈。一發炮彈正好在這個敢死隊小分隊隱藏的房子附近爆炸。爆炸的衝擊波引得地面微微震動了一下，房子上面的瓦片也刷刷地梭動了一下，落下些許塵埃。

　頭兒也在爆炸聲中下定了決心，咬牙說道:“兄弟們，外面可是幾千個韃子，你們怕不怕！”

　“不怕！怕死就不參加敢死隊了！”

　“對，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咱們跟韃子拚了！”

　“好，兄弟們，既然你們都不怕死，我蘇恪也不是孬種，咱們這就衝出去，劫殺韃子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