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周小白的運氣算是好的,他寫的奏對若是讓慈禧這樣的皇太后看到了,別說不會維護他,還一定會要了他的腦袋。因為周小白在奏對中明確寫道:天有哺育蒼生之恩,君有自理天下之意。這意思就是明確支持皇帝親政。這也是朱祁鎮喜歡周小白文章的一大原因。
太皇太后張氏不是一個貪戀權柄之人,她一心為了朱明天下,所以看了這奏對,也是看出來周小白是一個支持皇帝親政的人,在她眼裡這樣的人至少是忠臣,心裡就有心維護他。
太皇太后張氏道:“哀家剛才看了周小白的奏對,此人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年紀尚幼,這次奏對的名字寫的也不是很工整,既然做不得狀元,那就賞他一個一甲進士及第了吧。”
朱祁鎮聽了,頓時笑道:“還是皇祖母說的中肯,那朕是賞他一個榜眼,還是探花呢?”太皇太后笑道:“我聽固川王言道周小白此人乃是家中第三子,不如就賞個探花給他吧。”朱祁鎮聽了,也是微微一笑,這個探花真可謂是我大明年紀最小的探花了。
考中殿試之人都是進士,這其中又有許多差別。進士分三等,一甲只有三個人,就是狀元、榜眼、探花,這叫做進士及第。二甲和三甲人數沒有定額,二甲稱為進士出身,三甲稱為同進士出身。其中二甲第一名比較特別,稱為傳臚,以後可以做庶吉士,跟狀元、榜眼、探花一起到翰林院任職,只是庶吉士是臨時性質的官銜而已。
明朝此時,漸漸有了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的說法。翰林院可以說就是國家中樞儲備幹部的聚集地,只要進入了翰林院,就有機會平步青雲。
周小白的探花頭銜定了下來,又輪到狀元之爭了。現在有三種不同的意見,一派是支持以會員楊鼎為狀元,這是簾官的意思,一派以支持施槃為狀元,這是禮部尚書胡瀅的意思,一派以支持張和為狀元,這是閣老們的意思。
每一派都有他的道理,支持楊鼎是因為他原本就是會試的會員,他之前還是解元,再中狀元,可謂三元及第。支持施槃是因為這人乃是南直隸人士,胡瀅正是常州府武進縣人,也是屬於南直隸的范圍,自然是要幫著自己那地方的人,張和寫的文章僅次於周小白,閣老們見周小白扶不上了,便轉眼支持張和起來。
幾派人互不相讓,最後還是王振出了一個餿主意:既然文章都差不多,那就看看三個人哪一個最漂亮,我大明的狀元郎總不能長相難看吧?
王振的意見一出來,朱祁鎮便明確支持,讓他派了太監去看看三個人哪一個長的最好看。結果顯而易見,當然是施槃了,這人長的比周小白還要帥氣,可見俊俏的很。楊鼎也就罷了,命中沒有三元及第,只是可憐張和此人,他的文章明明高出施槃,卻因為眼睛視力不太好,長的不如施槃俊俏,這就丟了狀元的名頭。
時隔多年,張和還是不服氣的,他曾經作《讚千眼觀音》詩雲:汝有千目,眾皆了了。我有雙目,一明一眇。多者忒多,少者忒少。可見他是多麽的無奈了。
既然排名已定,就有太監呈上黃紙,請皇帝禦筆書寫三甲的名次,再交由填榜官員書寫其他的排名。
第一名狀元:施槃,第二名榜眼:楊鼎,第三名探花:周小白,以上為一甲,第四名傳臚:張和,第五名:倪謙……歷史上倪謙才是探花郎,周小白真正是奪了別人進入內閣的機會。
因為殿試的排名是在黃紙上書寫,
黃色乃是皇帝的顏色,不是一般人可以用的,這才是金榜題名說法的來由。 三月十三日,太監們帶領著參加殿試的考生們跪在奉天殿前,等著排名的公布。辰時三刻,小太監手拿一條長鞭,迎接宣旨的太監到來,眾位新科進士三拜起身,恭聽排名。
小太監舞動長鞭,打出三聲響鞭,宣旨太監才高聲唱名道:一甲第一名,蘇州府吳縣人施槃……連著念三次,小太監又打出三聲響鞭,宣旨太監才繼續說了下去……狀元、榜眼、探花都是唱名三次,鳴鞭三次,以示恩寵。從第四名開始,便只是唱名一次,鳴鞭一次。
周小白聽到自己中了探花,心中也是一樂,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撈了一個進士及第,探花,恩?以後人稱小周探花,我再修煉一門小周飛刀,那就跟李尋歡一樣啊,心裡YY的暗自舒爽。
宣讀完了排名,將榜文公布在宮廷院牆之上,新科進士便被太監帶領著去領取進士的衣衫。
再看周小白,此時穿了一身藍色的官袍,沒有補子,頭戴進士巾,就是跟烏紗帽差不多的樣式,頂部微平,帽子上有簪翠葉絨花裝飾,上面系著一個小的銅牌,寫著:恩榮宴三個字。
施槃的打扮不同於別人,除了身穿藍色的進士服之外,還掛著一條紅色的帶子,這叫披紅。帽子上簪翠葉絨花乃是銀質抹金裝飾,稱為金簪花,凸顯出狀元的尊貴。
眾人換好了衣衫,在禮部官員的帶領下先去祭祀孔廟,再去給皇帝叩謝聖恩,最後還要在京師跨馬遊街。在遊街完畢之後便一起去參加恩榮宴。
恩榮宴的地點是在京師的翰林院,恩榮宴之時,讀卷大臣、鑾儀衛使、禮部尚書、侍郎,以及受卷、彌封、收掌、監試、護軍、參領、填榜、印卷、供給、鳴讚各官都會參加這個宴會。
宴會的標準是欽命大臣、禮部正堂以及侍郎都是一人一席,受卷以下各官二人一席,狀元一席,榜眼、探花一席,其余進士四人一席。
楊鼎跟周小白坐在一席,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跟十五歲的少年感覺上實在是沒什麽可聊的,誰知兩人竟然還聊得來。原來楊鼎之前也是去金陵求過學,拜的老師乃是國子監祭酒陳敬宗,此人在金陵很有名氣,乃是一代宗師,周小白聽自己的老師何教諭多次提到這個人,心中也是對陳敬宗心存敬意,這就和楊鼎聊到了一起。
恩榮宴進行了一半,皇帝朱祁鎮來了,諸位都是叩拜行禮。朱祁鎮笑道:“今日乃是賜宴新科進士,朕來這裡,就是與眾位卿家同樂,今日不必拘禮,定要一醉方休。”說罷,端起一杯禦酒道:“朕滿飲此杯。”
諸位大臣都是端起了酒杯叩拜道:“聖恭安!”說完都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朱祁鎮喝了一杯酒,坐在上首道:“今科狀元施槃何在?”身旁王振聽了便宣道:“陛下口諭,今科狀元施槃上前呐。”
施槃聽了,趕緊走出了座位,恭敬的走上前幾步叩拜道:“臣施槃叩見吾皇萬歲。”朱祁鎮見到施槃有些緊張,笑了道:“狀元不必拘謹,朕命你抬起頭來。”施槃便微微抬起了頭。朱祁鎮一看,心道:此人相貌果然如此俊俏。頓時大悅道:“卿家果然儀表堂堂,卿家住的吳中可有什麽名勝嗎?”
施槃朗聲答道:“啟奏吾皇萬歲,臣家鄉只有四寺四橋,四寺者:承天、萬壽、永定、隆興;四橋者:鳳凰、來苑、吉利、太平。”
朱祁鎮聽了,愉悅道:“卿家所說之地名,無一不是吉祥之名,難怪能出了卿家這等俊才。”說罷示意施槃退了下去。
接著又見了榜眼楊鼎,見到是一個中年男子,朱祁鎮沒有太在意,隻說了一句話就讓他下去了。
輪到周小白的時候,朱祁鎮道:“朕聽聞新科探花郎年紀最小,只有十五歲,如此年紀能夠考中進士,朕心甚慰。”
閣老楊士奇道:“陛下乃是英明的君主,上天自然賜給陛下年齡相仿的保駕之臣。”朱祁鎮聽了,點了點頭道:“周卿家何在?”剛說完話,王振便宣道:“陛下口諭,宣今科探花周小白上前呐。”
周小白聽了皇帝要見他,連忙起身,恭敬的走上前幾步叩拜道:“臣周小白見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朱祁鎮聽他說的與眾不同,見他和自己一般年紀,頓時心生好感道:“卿家抬起頭來。”
周小白便學著施槃的樣子,微微抬頭。朱祁鎮一看,果然是自己在天津包子鋪遇到的少年,心中想逗他一下,便問道:“卿家白面無須如女子一般俊秀,卿家平時都喜歡做些什麽呢?”
這話將周小白聽得鬱悶啊:皇帝說自己像一個女子,這在封建時代可不是什麽好的比喻。想了想,回答道:“臣啟奏陛下,臣平日裡只是喜讀書,好音律而已。”
朱祁鎮笑道:“既然卿家喜好音律,朕命你在此高歌一曲如何?”這是皇帝有心要戲弄一下周小白,也算是當日在包子鋪裡周小白對他言辭不恭的懲罰。
此言一出,諸位在座大臣都是忍俊不禁,有心要笑出來,卻只能硬生生的憋著。
周小白卻是坦然道:“陛下有命,臣自當遵從。只是臣之歌謠,需要甲士五十人與臣同舞才可。”皇帝要他唱歌,周小白卻表示唱歌算什麽,我還要跳舞呢!
朱祁鎮聽了這話,頓時來了興致:“好,愛卿有此心,朕便命你當眾歌舞一曲,來人,宣朕的親軍侍衛五十人進來。”
一會的功夫,大廳裡走進來五十個威武雄壯的甲士。朱祁鎮道:“卿家,你要的甲士朕給你找來了,卿家的歌舞,朕拭目以待。”
周小白口中念道:“遵旨!請陛下稍待, 臣要與甲士們準備一番。”朱祁鎮一揮手:“準了,你去吧!”周小白便帶著五十名甲士到了外面,又請來了伴奏的樂師,如此這般囑咐一番……
過了兩刻鍾,大廳之內響起了一陣雄渾大氣的音樂,乃是用編鍾、大鼓敲起來的。朱祁鎮和諸位大臣聽了隻感覺這音樂似曾相識,卻是大氣磅礴的很。
伴隨著音樂,五十名甲士一停一頓的手拍甲胄來到大廳之內,甲士進了殿內散開來,露出來手持令旗的周小白,周小白揮舞令旗,高聲唱道:“傲氣面對萬重浪,熱血像那紅日光,膽似鐵打骨如精鋼,胸襟百千丈眼光萬裡長……”五十名甲士也按照周小白的指示呼喝……唱到“我是男兒當自強!”五十人便同時唱了出來……
一曲舞罷,朱祁鎮驚訝道:“周卿家,此曲朕聽著有些像將軍令,卻是比之更加的大氣磅礴!好一個男兒當自強啊!”
周小白立時叩拜道:“臣啟奏陛下,此曲正是《男兒當自強》。吾皇英明神武,日後定能像太祖、太宗皇帝一樣帶領臣等開疆拓土,壯我大明聲威!陛下萬歲!大明萬歲!”甲士們也是叩拜道:“陛下萬歲!大明萬歲!”
朱祁鎮聽了這馬屁,頓時大笑道:“好!愛卿之言,朕心甚悅!三國孫仲謀有一個美周郎,不想朕也有一個美周郎啊!”
臣子們見到皇帝高興,也都紛紛叩拜道:“陛下萬歲!大明萬歲!”……
周小白不知道,因為皇帝說過了這話,這以後,自己在大明就有了探花美周郎的雅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