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過後，今天見過的雜貨店老板娘林晚從樓上下來了。　　“是淼淼啊，我們平時六點就收檔了，”林晚邊說邊把一樓的燈打開，說，“需要些什麽?”

　　何淼淼拿了幾個紅豆麵包和幾瓶水，剛放到收銀台，林晚不由分說就要何淼淼留下一起吃飯，直接將何淼淼往樓上推。

　　通往二樓的木質樓梯堆滿了書籍，隻留下中間約一人通過的寬度，平時若恰巧兩人要一上一下，其中一人就得先退回等待了。這樣狹窄的樓梯，林晚堵在何淼淼身後，何淼淼隻能硬著頭皮往上走。

　　二樓的海崖書店燈還亮著。從樓梯轉角望過去，四壁擺滿了接到天花板的大書架，書籍滿滿當當;店堂中央的書案上也放了各種各樣的推薦，就連店堂中央的一點空余地方，都堆放著成捆或成箱的書。

　　與其說是書店，不如說是書庫或小圖書館，和現如今強調精致休閑、寬敞舒適的文藝書店大相徑庭。

　　見何淼淼停下來看，林晚說:“你可以吃完再下來。”說完，又繼續將何淼淼往三樓推。

　　廚房和客廳都設在三樓。

　　林東白已經先一步上樓，此刻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見到林晚和何淼淼，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媽，爸還沒回?”

　　何淼淼忽然覺得林東白是故意的，從她說要來雜貨店買東西的時候，他就預見到了他媽媽的反應。

　　“應該也快了。”林晚又轉頭對何淼淼說，“淼淼你先坐著看會電視，飯很快就好了。”

　　林晚系上圍裙在廚房忙開了。

　　和外婆家那荒廢多年、風格停留在上世紀的柴火灶台相比，林東白家的廚房要現代溫馨得多――整體以木色為主，配上銀色的洗滌槽、燃氣灶、抽油煙機，也許是當初沒有設計足夠多的儲物櫃，為了收納，廚房的牆壁上釘了整齊的置物板，瓶瓶罐罐和鍋碗瓢盆有序地放置或懸掛著，就連冰箱的側邊也懸掛著小木架，掛著保鮮膜、廚房紙等用品。

　　這些沒能儲藏在櫃門後的物品，讓廚房稍顯擁擠，但這份琳琅滿目恰恰展現了活生生的煙火氣息。

　　林晚手忙腳亂的樣子，和在收銀台看書時的恬淡判若兩人。她回頭剛說一句“東白，給淼淼拿飲料”，就被熱油噴了一下，趕忙又將全部注意力放回鍋裡。

　　林東白將飲料遞給何淼淼，說:“待會你可以吃少點。”

　　“啊?”何淼淼第一次遇到主人家讓客人少吃點的。

　　“我媽的廚藝足以讓感謝變迫害……”林東白起身下樓，說，“我去拿些魚罐頭。”

　　林東白重新上樓的時候，手裡除了魚罐頭，還有幾片創可貼。何淼淼悄悄遮擋住手上因打掃而留下的傷口，還在想怎麽婉拒，就聽見林東白說:“要我幫你貼?”

　　“不用！”何淼淼這才接過，單手生硬地給自己貼上。

　　林爸爸林華朗在最後一道菜出鍋時回來了。他高高瘦瘦，但並不單薄，有著海邊特有的黑皮膚和爽朗笑容。

　　他剛從鄰島進貨回來。林爸爸每周會去一趟鄰島的海港進貨。暮明島周邊魚少，而鄰島的海港貿易頻繁，暮明島很多人都去那邊工作，或出海捕魚，或在海港公司、養殖場工作。而留在暮明島的島民，照顧家裡的同時，偶爾也會采集森林裡的菌類來貼補家用。

　　林東白皮膚偏白像媽媽，五官則像爸爸，但神情卻和生動爽朗的父母截然不同。他看自己父母的表情，更像個無奈的長輩，

這種感覺在後面的相處模式裡愈加明顯。　　他們家的碗筷盤杓等餐具都是木頭做的，有些粗糙和歪歪扭扭，但又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表的自然。

　　何淼淼說:“這些木頭餐具很特別，就好像天生就該是杓子、盤子似的。”

　　“你別看它們這麽不工整，這可是精心設計，”林媽媽用筷子滑了滑不太整齊的碗邊，對兒子林東白挑眉道，“藝術家，我說得對吧?”

　　林東白回了他的媽媽一個“你個熊孩子，好好吃你的飯”的表情。

　　原來並不是個面癱，何淼淼心想。

　　林東白和何淼淼同年，正在上高一，放學後一般就是窩在房間搗鼓木頭或去森林裡撿木頭。這些頗具特色的木餐具，就是他一刀一刀挖出來的。

　　“說起來，陳婆婆上次直誇東白做的木碗好，說是小孩子吃飯摸著不燙還防摔。”林爸爸說道。

　　“那我重新做套兒童的給她。”

　　“嘖嘖嘖，”林媽媽摸了摸林東白的頭，說，“雖然不怎麽愛說話，但我兒子還是有一顆火熱熱的心的嘛！”

　　林東白一臉嫌棄地躲開林媽媽的手，林媽媽就“咯咯咯”地笑，她還更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林媽媽轉向何淼淼，問道:“淼淼你呢，怎麽會突然一個人回來?”

　　“嗯……想過個不一樣的暑假。”

　　“挺好的， 和城裡比起來這裡好像沒什麽好玩的，但這正是它好玩的地方！”林媽媽的話頗有哲學味道。

　　林爸爸補充道:“有什麽需要或不適應盡管開口，這裡沒有城市完善，但有萬能的鄰居哈！”

　　“好的，感謝。”

　　何淼淼不僅說話客氣，吃得也很客氣，林爸爸見狀，說:“要是吃不慣就說哈，準備不足，下次過來嘗嘗我的手藝！”

　　平時家裡都是林爸爸炒菜做飯洗碗打掃一條龍，雜貨店也是他一手包辦。文藝婦女林晚則十指不沾陽春水，安心打理她的書店，隻有林爸爸進貨晚歸的時候，才會亮亮“驚人”的廚藝。

　　何淼淼忙說:“不會不會，菜很好吃！”

　　林東白瞟了何淼淼一眼，說:“謊言雖善，但對得起犧牲的食材嗎?”

　　沒想到是個毒舌啊！何淼淼差點嗆到，這個林東白面不改色卻殺人於無形。

　　果然，林媽媽一聽來氣了。她將筷子伸到自己丈夫和兒子的碗裡就往外夾菜，嘴裡說著:“我的菜讓人吃不慣是吧?犧牲食材是吧?別吃了！別吃了！你們倆都別吃！我自己吃！”

　　“我最愛吃了！我超級愛吃！”林爸爸趕緊求饒，大口大口地扒菜。

　　林東白則靈活躲避，表情滿是對林媽媽幼稚行為的嫌棄。

　　一頓飯就這麽熱熱鬧鬧地過去了。

　　飯後，林爸爸洗碗收拾，林東白回四樓房間搗鼓木頭，林媽媽和何淼淼則去二樓那個讓人忍不住駐足停留的海崖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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