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五日,日軍突破了號稱為南京的第二道防線的錫澄線,無錫守軍棄城而逃。
民國二十六年,即西元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一日,日軍大本營下達“大陸第八號令”,命令華中方面軍與海軍協同,兵分三路,攻取南京。
此時的宜興縣,已然成為了眾多淪陷區難民和首腦的避難所,很多人都是追隨著第三戰區長官部而來的。
宜興縣之所以與蘇南的許多平原水鄉不同的主要原因,是因為這個縣的西南面是一片的群山,雖然這些山勢很緩,但是岩洞較多,卻為人們提供了可以躲避戰火的地方。
尤其是此時位於縣境西南的張渚鎮,這裡正是張公洞的所在地,處於群山環抱之間,也是第三戰區長官部重點經營的一處要塞,這一座小小的鎮子裡,已然雲集了最少十數個淪陷縣的縣長及達官貴人。
蕭凌虎帶著二營從張渚鎮上走過,只是當這一群破衣爛衫的人出現在人們面前的時候,馬上遭來了眾多達官顯貴的鄙夷之色。
“難怪咱們國軍會敗,就憑著這些叫花子部隊,還能夠打勝仗?”一個聲音陰陽怪氣地從路邊響起來。
蕭凌虎轉過頭去,只見一個穿著藍布棉旗袍的婦女正在路邊說著,這個女人三十多歲,長得矮矮胖胖,臉上還擦著些脂粉,只是一臉得肥肉,令人望之生厭。
在胖女人的身邊,一個提著箱子的男人低低地埋怨著:“你少說兩句,這不是家裡!”
這個男人個頭也不高,瘦瘦的,穿著長衫,戴著個禮帽,一說話的時候,還露出兩個黃燦燦的金牙。
能鑲得起金牙的人,自然不是普通百姓,應該是一個避難的官員。
蕭凌虎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並不打算理會。
但是,隨在蕭凌虎身邊的一枝梅卻聽到卻不幹了,扯著嗓子罵著:“他奶奶的,哪來個多嘴婆?胖得跟豬一樣,還在這裡亂嚼舌?”
“是呀!是呀!”燕飛在邊上也裝腔作勢地答著:“我們是叫花子兵,所以才跑到這個窮鄉僻壤來了,達官貴人中,怎麽也跟我們這些叫花子一樣,跑到這裡來了?”
瘦個子男人的臉色有些難看,知道這些當兵的人是惹不起的,假裝著沒有聽見,準備轉身離去。
但是,胖女人卻哪裡經得起這般蹊落,不由得勃然大怒,雙手插著腰,一眼看到了衣著整齊的蕭凌虎,馬上認出這是一位官長,緊走兩步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位長官,你手下的兵怎麽隨便罵人呀?”
蕭凌虎皺起了眉頭來,這個胖女人自己首先找事,如今被人罵了,卻來找自己評理。
他當然也知道,自己穿的是中央軍的軍服,畢竟中央軍與地方軍閥不同,從軍紀上來講,就比地方部隊強了許多,這也許就是這位胖女人敢於攔住自己的原因吧!
“這位女士,我又不是聾子,沒有你沒事找事,誰會理你?”
蕭凌虎自然要護著自己的手下,對這個討厭的胖女人更沒有好語氣。
“你竟然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你知道我是誰嗎?”胖女人十分得生氣,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呵呵,你能不誰?不會是誰家的母老虎沒關住,跑出來了吧?”一枝梅打著趣,引得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胖女人的臉已然變得鐵青起來,若不是看到蕭凌虎手裡握著槍,或許她真得當街上來撕扯。
“我們有任務,你要是還在這裡站著,
擋住我們的去路,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蕭凌虎說著,一揮手,身邊的楊根生和張順兩個人端起了槍,“哢哢”地拉動了槍栓。 瘦男人趕忙上前來將胖女人拉開,臉上陪著笑,對著蕭凌虎道:“長官千萬別生氣,我這個內人不識好歹,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林驚寒從後面走過來,問道。
瘦男人忙道:“鄙人是常熟縣的縣長,落難於此,還望各位兄弟海涵!”
“既然是落難過來的,怎麽還這麽蠻橫?”蕭凌虎不快地問道,他對於縣長,並不當成一回事。
見到自己搬出了身份來,對方並不理會,瘦男人又忙道:“我認識你們的顧長官,他曾在我家裡吃過飯!”
蕭凌虎微微皺起眉頭來,難怪這個胖女人如此蠻橫,卻原來能夠與顧祝同扯上關系。
雖說心中不快,但還是礙於顧祝同的面子,將聲音放緩和下來,道:“我這些兄弟真得有任務在身,可能有今天沒明天的,你若是不招他們,他們自然也不會招惹你們!”
“是!是!是!”瘦男人連忙應著。
聽到蕭凌虎的語氣和緩下來,胖女人以為他是怕了,又橫將起來,瞪著眼睛道:“我告訴你,我表舅可是蔣委員長身邊的侍從長,我要是向他報告的話,有得你好受的!”
蕭凌虎的眉頭再一次緊鎖起來,冷冷地道:“委員長如今哪裡有功夫管你這點兒閑事?呵呵,你去告好了!”說著,轉身離去。
在他的身後,一枝梅卻忍之不住,走上前來,猛地一把巴掌打去,“啪”的一聲,這一耳光響亮又結實,打得胖女人栽倒在地,一頭碰在石頭上,流出了血來。
“你們……你們……”瘦男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做什麽,說些什麽,呆呆地立著半晌,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縣長是吧?”一枝梅又走到了這個瘦男人的身前, 晃了晃自己的巴掌。
瘦男人連忙捂住了自己的臉,生怕他也會打自己。
一枝梅笑道:“沒聽前人有一句古話嗎?叫作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嗎?”說完,一腳踹去,將這個瘦男人踹倒在地,邊上的眾人齊聲叫好。
他卻拍了拍手,沒事人一樣,看了林驚寒一眼,追著蕭凌虎的背影而去。
林驚寒只能發出一聲苦笑,耳聽著瘦男人在埋怨著那個胖女人:“你這個婆娘真是多嘴多事!這又不是在常熟,還敢跟當兵的鬧,真是不要命了!”
林驚寒知道,這若是地方軍閥的話,只怕這個胖女人早就沒命了。
隊伍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出了張渚鎮,向北面走去。
直到出了鎮子,望著前面扛著機槍晃晃前行的一枝梅,張順才嘟囔著道:“這個老賊真他娘的神氣,連女人也下得去手來打!”
邊上的楊根生道:“剛才那肥婆就是欠打!”
張順怔了怔,不滿地道:“照你這麽說,他還英雄了不是?”
林驚寒在他們的身後,聽著兩個少年的談話,笑道:“男人打女人雖然不光彩,但是有的女人的確該打,你、我、營長都下不得手去,也需要有這麽一個臉皮厚的人給咱們解解氣!”
“是啊!是啊!”楊根生也連連點頭,卻又有些不解,轉頭看著張順,問道:“順子哥,你怎麽對梅大哥這麽討厭呢?我看他並沒有欺負過你呀?”
“我就是討厭賊!”張順恨恨地罵著,快步走開了,不作任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