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張張招募公告貼在了外城大街小巷的公告欄裡。圍觀的人們赫然發現，在鐵焰鎮的招募對象裡，待遇最高的既不是武藝精湛的騎手射手，也不是精巧匠人，更不是農戶壯丁，而是十七歲以下，十二歲以上的文盲，如果精通煉金煉丹，以上條件皆可放寬……

　　當然也不是越文盲越好，能識幾個字而沒學過儒家和八股的為最佳考試人選。既然提到了考試，自然就有考卷，就貼在招募公告的下面。有意應試者在這裡審題完畢，便可以去西門下的招生處進行口述回答了。

　　只是這張試卷的題目讓圍觀的人群有些摸不著頭腦，在他們看來，這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題目。比如，樹上的果子為什麽會落在地上?十斤的鐵球和五斤的鐵球哪個掉落速度更快?等等諸如此類。

　　煉金煉丹還可以理解為鐵焰鎮主想追求長生不老，招這些不好好念書的學生和文盲又是為了哪般?

　　雖然人們想不明白，但在優厚待遇的引誘下，去應募這個聞所未聞的科學研究院的人數反而最多。

　　這是何顧的無奈之舉，如果自己當初好好讀書……學會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媽媽說的話果然是真理啊……

　　他以前還有精力去研究一些東西，可是現在鐵焰鎮發展迅速，何顧已經沒有太多的精力可以貢獻給大明朝的科研事業了，他必須抓大放小。所以，招募一些想象力天馬行空的少年和熟悉化學的煉金方士配成組合，自己給他們指明方向……希望能有效果吧。

　　這幾天的鐵焰鎮真是空前的熱鬧，無論是被何種征募錄取，內城都會有專人給送來一朵大紅花掛在錄取者的胸前，猶如考中狀元一般在敲鑼打鼓的喜慶音樂之中趕赴自己的崗位。

　　雖然這些都出自何顧的策劃，但這些喜慶的事他向來無緣參與，此時的他正揉著太陽穴審核剛剛送來的分鎮建設圖紙。好在施工營現在已經不是從0開始，鐵焰鎮內外城的建設使他們積累了相當豐富的經驗，比起當初何顧一個人埋頭苦思效率要高多了。

　　相信這兩座分鎮建成以後，何顧就可以不用再為下一個分鎮的建設圖紙操心了。

　　把幾處自己不滿意的地方標注出來，何顧又附上了幾百字的批閱備注，然後合起來遞給了身旁的機要秘書高至文:“回執下去，讓他們今天務必定稿，第一批建築隊將於今天下午開拔，兩日內抵達黃河分鎮，五日內抵達澽水分鎮，一期工程必須在冬季來臨之前完工。”

　　高至文接過圖紙，小心卷好裝封，又用油泥封口，才低聲答道:“是，鎮主。”

　　這個小夥子是何顧在紙匠裡挑出來的，為人心思極為細膩，辦事小心穩妥卻不拖泥帶水，原本何顧是把他當做一線管理人才培養，但自己身邊又缺個助手，以前白小魚給安排的丫鬟伶俐是伶俐，但也隻限於伺候人的專業。

　　唐青妍本來想給他挑幾個識文斷字的女下屬來做助手，被何顧斷然拒絕……身邊的女人還是少一點吧……

　　“報告！”門外的內衛忽然喊道。

　　高至文旋即問道:“什麽事?”

　　內衛道:“外城來報，說有一朝廷官員要求鎮主出城拜見。”

　　何顧從一堆書案中抬起頭來，皺起了眉頭:“有沒有送上名帖?”

　　內衛道:“說是陝西參政督糧道，洪承疇。”

　　何顧聽到這個名字，瞬間楞在當場……洪承疇！！這不是電視劇《孝莊秘史》裡被大玉兒誘降的那一位嗎！這可是明末清初的超一線角色啊！他應該在關外呀，

怎麽跑到陝西地面來了……　　啊，是了，此時才崇禎初年，這洪承疇想必還沒有發跡，卻在陝西這地界上當著一個什麽督糧道的差事。

　　或是看到何顧皺起了眉頭，高至文在旁低聲解釋道:“洪承疇原本只是陝西布政司右參政，主糧道事宜。一個月前，鎮主在宜川擊潰的一股流賊無路可走，便繞過鐵焰鎮，去襲擾韓城，韓城大亂，文武官員盡皆出逃。洪承疇臨危不亂，以文臣之身聚鄉勇官兵全殲該股流賊，因此聲明大振，被皇帝委以監軍事，協剿陝西匪情。”

　　何顧摸了摸下巴，督糧道，協剿匪情，他來找自己想做什麽?

　　何顧並沒有意識到，數月前宜川城下擊殺王左桂的蝴蝶效應已經顯現，歷史的巨輪已經產生了新的轍痕。

　　如果沒有鐵焰鎮，宜川起事的王左桂便不會死，他會在宜川周圍地區縱橫劫掠，直至因為官兵和北方王嘉胤的壓縮失去生存空間，從而於崇禎二年初夏被迫南下進攻韓城，並且在那裡成為洪承疇叩開權勢大門的敲門磚。

　　然而由於何顧的出現，王左桂出師未捷身先死，洪承疇的未來也旋即隨之改變。一股被何顧在宜川擊潰的變民不願意再回到田間地頭，便嘯聚數千人成為一股規模不大不小的流匪。

　　只是這夥流匪的日子有點慘，他們北方是榆林鎮總兵駐地綏德州、延安府;西邊官府管轄薄弱的地區又是王嘉胤的勢力范圍，東邊的呂梁山下又有鐵焰鎮。這夥流匪萬般無奈之下，只能選擇繞過鐵焰鎮，南下撲向了韓城。

　　不死的王左桂帶著數萬人都沒能打的過洪承疇，他們這幾千烏合之眾就更是白給了，直接被圍殲在韓城地區。這樣的變化導致原本要明年才會發跡的洪承疇，運氣提前了。

　　就是這個時候，洪承疇在被俘虜的流賊口中第一次聽到了鐵焰鎮的名字。

　　他對這個鐵焰鎮產生了好奇心，仔細打探之下，才發現鐵焰鎮的存在早已是陝西官場人盡皆知的事情，唯獨他這個到任不久的督糧道不知道這個奇葩地點的存在。

　　再經過一段時間的仔細調查，洪承疇漸漸明白了為什麽陝西官場集體裝聾作啞， 默認了鐵焰鎮的存在。此時的陝北地面上民變四起，邊軍亦時有叛亂，再加上各地軍餉拖欠嚴重，官軍戰鬥力極難保證，那麽一個從不打家劫舍攻州掠縣的鐵焰鎮就暫時由他去吧。

　　更何況這鐵焰鎮陝西官場還有著很好的名聲，據說逢年過節銀子都是一車一車往各州府運。不但知道孝敬各位官場老爺，對於流徙的饑民也從不吝嗇，眼下鐵焰鎮收賑的饑民據說已經有十萬之數。

　　到了這種程度，陝西官場就是想動鐵焰鎮也沒人敢輕易動手了。打掉鐵焰鎮沒啥好處不說，十萬饑民很有可能瞬息成匪……這要傳到萬歲耳朵裡，逼民為匪的大帽子只怕是會立刻就會劈頭蓋臉的砸下來。而且陝北地面上的流匪已經夠多了……

　　在這樣錯綜複雜的形勢下，因為剿匪有功，被委以監軍事的洪承疇雖然正想擼起袖子大乾一場，卻也不打算去捅鐵焰鎮這個馬蜂窩，只是派去了三四名親信駐扎在那裡收集情報，偶爾也采辦一些自己所需物資。畢竟鐵焰鎮的軍器質量是出了名的，而剿匪最需要的就是這些玩意兒。

　　而且鐵焰鎮看上去似乎也沒什麽威脅，一個小小內城最多不過兩萬人，撐死了最多五千私人武裝。又被那麽多大大小小的勢力和數萬饑民裹挾在那裡，料想是翻不起什麽浪花的。

　　直到鐵焰鎮擊潰王嘉胤十五萬流匪的情報被連夜送至韓城，洪承疇才發現整個陝北官場似乎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不，這也許還是一個天賜良機。

　　必須立刻行動，趕在所有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