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叔牙從戰車上下來,倒不是他要出風頭,因為主將是士兵的魂魄。沒有了主將,甚至在戰場上表明將軍身份的將旗被砍斷,都會引起大軍的內亂,引起一場大潰敗。
攻下陶丘,對他來說,也是夢幻一般的戰果。
在大野澤,他的表現很不好,也就是邊子白對手下將領的寬容,才讓他免於責罰。當時要不是苟變出現在戰場,並且力挽狂瀾,仲叔牙可能就要涼。
好在陶丘一戰,他將功成名就,雖然不敢說聞達於諸侯吧,但至少也不是那種小人物了。
仲叔牙茫然的在人群中掃視,他發現沒有應龍。按照他原本的設想,應該和應龍在城門口會師,然後雙雙撫掌大笑,將胸口那股得意徹底激發出來。可惜,事不隨人願,他的美夢落空了。而刀營的士卒很任性,愣是專注著分發著點燃的火把,根本就沒有搭理的意思。
總有狗腿子想要表現,搶在仲叔牙開口之前,意氣指然地狂妄起來:“你們幾個,為何見到我軍師帥不來行禮?”
“見過將軍!”
為首的頭目很敷衍的抬手,算是打過招呼了:“兄長去攻擊糧倉了,我等留下來給諸位引路。也沒什麽好領路地,兄長離開前囑咐我等放火,看到火把了嗎?讓士卒們一人拿一個,然後見到沒有點燃的屋頂,丟一個上去。”
這話讓狗腿子氣地乾瞪眼,立馬要發作。但是仲叔牙卻攔了下來:“可是刀君下的令?”
“正是我家兄長。”
一身戰袍都染成紅色的角融,在人群之中推搡著擠進來,大聲嚷嚷著:“為何擠在城門口,長沒長眼睛,還不快去放火。”
頓時,眾人呼啦一下子鳥獸散,只有仲叔牙略帶尷尬的拱手對角融道;“角融,城頭斬殺敵將鐮倉,震裂敵膽,還請受仲叔牙一禮。”
不得不說,角融和應龍是拯救了仲叔牙希望的兩個人,沒有這兩個人,仲叔牙的軍隊根本就攻不進入城內。另外,仲叔牙對角融也是有不小的好感,在軍隊之中,主將多半會喜歡那種在關鍵時刻忘卻生死的莽漢,猛士。因為這些人是士兵們真正的膽氣。
角融呵呵一笑道:“動手的是某兄長,我不過是踢了那家夥一腳,廢物的很。”
也不知道他是再說自己,還是再說已經身首異處的鐮倉。不過角融卻抱拳道:“兄長之前傳話過,師帥入城之後守住城門,另外派遣軍隊攻打糧倉,讓士卒沿著大街放火。”說到這裡,角融舔了舔嘴唇,有點失望,他很喜歡放火,可是應龍不允許他玩火。
說話間,角融也走了,帶走了五百兵卒,連帶著和他的部屬。
衛軍開始大規模的城內放火,驚慌失措的趙人從房子裡逃出來,在院子中猶豫,是否要救火。但是看到入城的衛軍,最後還是放棄,攜家帶口的朝著趙軍控制的兩座城門趕去。他們要一條生路,在戰爭中獲得一條生路。
而衛軍只有對手拿武器的趙人發動攻擊,如果是手無寸鐵的趙人,只要不是朝著衛軍控制的城門逃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其在城內逃跑。
驅虎吞狼,有時候,綿羊也能成為一道洪流,而手無寸鐵的趙人被有意的驅趕到了另外一頭的城門。守門的趙軍軍官早就慌了神了,面對平日裡朝夕相伴的國人,他們有過想要放行的念頭,但是開城門十萬萬不敢的,萬一……
“大人,鐮倉將軍已經被殺,衛軍已經殺進來了!”
另一處城門口,被城門攔住的逃難趙人中有人喊道,將軍被殺,是他們徹底喪失勇氣的最大原因。甚至對手是曾經被趙人看不起的衛軍,一樣能夠趕羊似的將趙軍在戰場上隨意驅趕。而城外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零星的潰兵開始四散逃竄,但是衛軍根本就不在乎這些潰兵的逃跑。
衛軍的目的就是將城內的趙國軍隊和百姓趕出城門,然後將陶丘一把火燒了。
首選就是糧倉,可惜糧倉這時候還沒有起煙,顯然攻擊並不太順利。守衛城門的趙軍之所以猶豫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在他看來陶丘還有趙軍,衛人也不是處於絕對的優勢之下,趙軍還有機會,至少對他們來說,逃跑和守住城邑最後一條放線的待遇簡直天壤之別。
“諸位,糧倉還有我三百弟兄。邊上就是物資倉庫,有鎧甲,有武器,是我邊軍數萬兄弟的倉庫,你們只要比衛人提前趕到糧倉,就有機會獲得武器,鎧甲,還有等趕走衛人之後的榮譽……”
“衛人已經趕過去,我們去只能送死,我等雖然卑賤,但絕對不受哄騙。”
“是,不受哄騙!”
“開城門,快開城門。”
與此同時,應龍也趕到了糧倉,糧倉是一個佔地頗廣的空地,上面堆積了無數的糧垛,這是上軍一年多的軍糧。也是趙國看家底的物資之一。雖然比不上邯鄲的多,但也是趙國有數的幾個大糧倉。看守糧倉的趙軍已經不見了蹤跡,隱約聽到喊殺聲和武器磕碰的聲音從糧倉內傳來。
應龍第一個尋找聲音衝了進入。就看到邱竑左臂耷拉著,卻還在奮力廝殺。
見到應龍之後,邱竑士氣大振,刷刷兩刀,砍殺了圍攻的兩個趙軍士兵,找到機會,跳出了戰圈,振臂高呼:“援軍來了,殺啊!”
不僅應龍來了。
不久之後,角融帶著援軍也趕到了。
而趙軍喊殺聲卻越來越輕,他們是是一個少一個,而衛軍卻越戰越勇。
邱竑在手下的幫忙下,撩起血肉模糊的手臂,用乾淨的布條包裹了起來,嘴角還絲絲倒吸了幾口冷氣。
應龍對角融下令道:“放火!”
火光映著所有站著的衛人,此時此刻,他們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因為很複雜,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那種勝利之後的喜悅。
尤其是邱竑,嘴角唏噓道:“沒想到我也有這麽一天,可以看著一個諸侯處心積慮積累下的財富,在他雄心勃勃的時候,化為灰燼。”
“老弟,你可不是衛人,對了,聽你這話,似乎感覺你是墨人?”
邱竑笑著敷衍道:“應龍兄聽錯了,某不過是和趙人有仇而已。不過現在可不是閑聊的時候,應龍兄可想好如何退兵?”
廝殺過後,自然要有此打算。
面對可能到來的趙國瘋狂的報復,應龍微微蹙眉,他需要選一條撤退路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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