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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外史》第24章 秀才說舉
  呂成亮笑著拱手道:“多謝小友關照之誼,我們呂家崖也算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楊錚也拱手道:“子明相公客氣了。咱們同在一裡,比鄰而居,如何能不相互幫襯。”

  呂成亮道:“說得好。過兩年你應童試,一定找我來給你作保人。”

  童試便是取秀才功名的考試,分縣試、府試、院試三個階段。縣試報名,須由本縣廩膳生員作保。廩生為生員之第一等,可謂秀才中的優秀人才,眼前的呂成亮便是一位。

  有他作保自然很好,但楊錚卻覺得很奇怪,道:“多謝子明相公好意。但明年秋闈,你便要舉孝廉,可當不成我的保人。”

  呂成亮擺擺手,道:“我現在還不行。待我磨練幾年,再想中舉之事。嗯,過上四年,咱們倆倒可一道下場大比。”

  楊錚有些哭笑不得。看呂秀才的樣子,並非妄自菲薄之人,可三年一次的秋闈,又有哪個秀才不想下場呢。難道是他太有自知之明了?提醒道:“我現在可沒進學呢。”

  呂成亮道:“我知道啊,所以才要給你作保啊,過兩年你考完不就進學了。”

  楊錚道:“你就知道我一定能考上秀才?”

  呂成亮道:“那是自然。以你背書的本事,考個秀才還不容易。”

  楊錚道:“子明相公過譽了。蒙文本就易於背誦,算不得什麽本事。再說書背得好,也不見得文章好啊。”

  呂成亮道:“要將時文寫好自然不易。但把《四書集注》習得純熟了,考個秀才卻不在話下。”

  楊錚疑惑道:“哪有這般容易。我二姐夫四書也算純熟,考過兩次,卻連府試一關都未通過。”

  呂成亮道:“你家二姐夫,不是本地人吧?”

  楊錚很是無奈,院門戶牌上不寫著呢麽,你都來我家幾回了,就從來沒看過一眼?說道:“我二姐夫是三原縣人。”

  呂成亮道:“那不就是了。三原縣屬西安府,那是整個陝西童考最難之地。而我們秦州呢,不敢說最易,但比三原可好考太多了。我若生在三原,眼下說不定如你家二姐夫一般,仍是個童生。”

  楊錚道:“子明相公太過自謙了。”

  呂成亮道:“非是自謙,而是實言。陝西近半數的民戶集於關中,關中之富庶亦冠絕陝西,像這樣既不缺人又不缺錢的地方,你說得有多少讀書人?再看我們秦州,地廣人稀,田瘦民貧,讀得起書的人又有幾個?”

  西安府所轄之地幾乎囊括了整個關中,自古以來便是人口最為稠密的地區之一。只是楊錚未料到,其民戶竟然能佔到陝西布政司近半數。如此大的人口基數,又是富庶地區,讀書人自然極多,童試的競爭必然十分激烈,秦州確是不能與之相比。

  想到這,他不由點頭道:“看來我要進學,是比我二姐夫容易不少。”

  呂成亮道:“何止是容易不少?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吳知州來秦州已有兩年,州試也主持過了,對本地童生的水準必然心中有數。今日他既然親口承你為神童,也是看好你讀書的本事,只要你州試文章大差不差,必不吝你一個案首。”

  楊錚是吳知州當眾親承的“秦州神童”,若連學都進不了,那還叫什麽神童,豈不是顯得知州老爺無識人之明?州試出題、閱卷全由知州一人說了算,他要點誰為州試案首,任何人都干涉不了。雖無明文律令,但州試或縣試的案首,在其後的府、院兩試中一般是不會黜落的,

等於保送進學。  退一步說,即便到時候楊錚書讀得差強人意,只須知州提前指導一下,作一篇案首水準的時文出來又能有多難。所以楊錚這個“秀才”的功名,基本上是跑不了了。

  這些道理,楊錚並非全然無所知,但總不如呂成亮說得這麽透徹。當即誠意謝道:“多謝子明相公指點。”

  呂成亮道:“客氣了。再給我來碗水!”

  楊錚喚月盈來添了水,說道:“咱們秦州秀才易考,卻未必是好事,鄉舉終是要與整個陝西的士子爭鋒。”

  呂成亮喟然道:“誰說不是呢。嘉靖二十五年丙午科,我秦州有兩人同登桂榜,已是少有。在那之後,自嘉靖二十八年至今,八科秋闈,只有四人中舉。”說完端碗長飲,其勢如飲烈酒。

  楊錚聽了也不禁有些感歎,平均兩科才有一人中舉,這成績確是有些慘不忍睹。因說道:“想那西安府進學雖難,可能成為廩生的,無一不是佼佼者,相互間時常切磋,總會有些進益,中舉卻比我們這邊容易。”

  呂成亮道:“正是!讀書作文章,要想有所進益,良師益友必不可少。我在外遊學數年,結識了一些朋友,也算小有長進,但與西安府士子還有不少差距,故而放棄下一科,努力用功幾年再做打算。”

  楊錚奇道:“即如此,子明相公為何不繼續遊學呢?”

  呂成亮面露訕色,道:“若再不回來娶妻生子,我大父就要將我從族中除名了。”

  楊錚啞然道:“原來如此。這確是大事,耽誤不得。”這位呂相公應當是二十四五歲年紀,居然還未婚配,於此際實是少有,怪不得他大父竟以除名為威脅。

  呂成亮道:“婚期或在明秋,到時你可要來喝杯酒哦!”

  楊錚道:“一定,一定!”

  呂成亮在楊錚家裡坐了一個多時辰才告辭離去。這一番交談,倒讓楊錚頗有收獲。

  楊錚自幼長於楊家坪,所接觸的都是專心務地的農人族親。最遠也隻去過秦州城,所識不過胡喜子、古常勇寥寥數人。身邊最有見識的人,倒是月盈這個丫頭。可月盈礙於年齡、閱歷,所知相對有限,關於科舉的了解更是零碎,給不了他太多的信息。呂成亮身為秀才,又在外遊學數年,見識自然不一般。有這樣一個“朋友”交流,倒不是件壞事。

  之前兩人初見時,楊錚還當呂成亮是個倨傲之人。可幾次接觸下來,卻發現這位呂相公人還是比較隨和的,並且很健談。

  ……

  ……

  次日一早,楊錚離了楊家坪,動身前往秦州城,月盈受其母張氏之命一同隨行照顧。另外楊正山還指派了兩個族中小輩作他的伴當,都是十七八歲的壯實青年。

  雖說這年頭還算太平,眼下農活也正忙著,可在老族長看來,把楊錚看顧好比什麽都重要。楊錚雖心智早熟,但終究只是個十歲的娃娃,多兩個壯實後生跟著,可防小人心生歹念。這兩個青年在族中輩份較低,一名黑娃,一名栓子,都要喚楊錚作“叔”的,老族長用心之良苦可見一斑。

  快行至呂家崖的大木橋處,見一書生手持書卷立在橋頭低聲吟誦,正是呂成亮。橋下一個十二三的小廝倚樹而立,似是他的書童。

  走到近前,楊錚拱手道:“子明相公,這麽早就起來用功了。”

  呂成亮聞聲抬起頭來,拱手笑道:“我若不早些出來相候,豈不是等不到你了。”

  楊錚奇道:“子明相公等我有何事?”

  呂成亮道:“沒甚麽事情。我要進城訪友,正好與你作個伴,十裡路上也有個人說話。”

  楊錚道:“那就一起走吧。”

  呂成亮卻沒有就走,上下打量了楊錚一眼,拉他到一旁輕聲說道:“小友也算是讀書人了,這般裝束去州署衙門,怕是有些不妥吧?”

  楊錚身上即是平常居家衣著:粗布短褐,灰褲麻鞋。若在國初,這般衣著並無不得體之處,農家子弟本就如此。然而世易時移,他這一身在田間自無不妥,去衙門見知州卻不甚得體了,非但不會讓人覺得淳樸,反而會被視為不知禮數,怕是連知州都會覺得面上無光。

  想到此節,楊錚不禁笑著搖了下頭,道:“子明相公說的是。但我家中再無別樣衣裳,等下進了城再做打算吧。”

  呂成亮道:“城中店鋪,怕是一時間難覓合體成衣。你若不嫌棄,我家中有些舊時衣裳,依你身量倒也穿得。”

  楊錚點頭道:“如此也好。”

  呂成亮輕籲口氣,召來書童,如此這般吩咐一番,又道:“我們頭前先走,你腳程快些趕上來。”那書童應了,小跑著去了呂家崖。

  楊錚道:“子明相公何以如釋重負一般,是擔心我不聽你之言麽?”

  呂成亮向楊錚做了個請行的手勢,笑道:“那日一言不合,你轉身就走,焉知你會不會惱。”

  二人並肩過橋,向北行去。楊錚也笑道:“你既是好意,我為何要惱?世風如此,遵行便是,標新立異又有何益,濟不得事又徒惹人生厭。若當真看不慣,那就努力上進,有朝一日做個引領世風之人。”

  呂成亮訝異道:“小友這番見解大是不凡,成亮佩服。”

  楊錚道:“相公謬讚了。”

  呂成亮將手中書卷收了起來。楊錚朝書封面上看了一眼,問道:“子明相公所選本經是《尚書》?”

  呂成亮道:“正是。適才讀《禹貢》,書中說雍州‘厥土惟黃壤,厥田惟上上’。其景象何其讓人向往。如今秦州之田土,連中等都稱不得。關中雖好些,卻也比不得江南膏腴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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