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將貴明亮帶到宗成仁家門口。大門是朱紅色防盜門，上面還殘存著去年貼的一副對聯，橫批早已沒了，兩邊貼著的對聯也是缺紙少字。雖未到他們家中，王健卻已經感受到一陣破敗，現在這家的男主人已經無故死掉，不知道這家會變成什麽樣子。

　“我看……我們還要進去嗎?”王健打起了退堂鼓。

　“嗯。”貴明亮點點頭，“我們已經到了，肯定要進去看看。”

　“那你以什麽身份進去?警察嗎?”王健提醒道。“而且那些警察很快就會調查清楚宗成仁的身份，也會來到這裡調查取證。如果你現在進去，必定會接觸到這一灘渾水。”

　“那又如何?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情。很多事情，我不想放棄。”看他的樣子卻很是堅決。

　王健嗯了一聲，點點頭不再言語。王健知道他的心底不想放棄的是什麽。王健和已經認識8年了，王健知道他的性格，決定的事情他是說什麽也不會放棄。何況，這是他心中的一份執念，說什麽他也不會放棄。

　但是王健總是隱約覺得，他的內心中的這份執念，遲早會害死他。王健雖然這麽想，但是並沒有告訴他，因為王健並不想這內心的無端猜測最終會得到證實。

　“好吧，我知道你不會放棄，但是還是希望你能注意安全。”王健看著他說道。

　“嗯。”隨即他開始敲門。

　“咚咚咚……”敲門聲輕快悅耳，沒上殘破的對聯也被風吹起，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門內，沒有回音。

　“咚……咚……咚……”貴明亮繼續敲擊著，敲門聲變得有些急促。

　“他家應該沒人。”王健說道:“要不怎麽會丈夫死了都不出來看一下呢?”

　他沒有理睬，而是繼續敲著。“咚咚咚……咚……咚咚”敲門聲越發變得急躁，最後乾脆成了拍門的聲音。

　“有人嗎?屋內有人嗎?居委會的……”王健乾脆喊了出來。

　貴明亮朝王健皺了皺眉，估計是王健社區大媽本質暴露無遺讓他感到鬱悶。

　王健繼續喊了幾聲，但是依舊沒有回應。

　“真的沒人。”王健說道。

　“可能。畢竟發生這麽大的事情，女主人要是在家的話不會不知道。”他自語。

　隨後，他乾脆也和王健一樣，大聲喊了出來，“有人嗎?公安局的。”王健差點暈倒。

　“你可別和我一樣啊，能有點創意不?”王健把手插入口袋說道。

　噓……他瞪著眼睛看著王健小聲說道:“你聽，似乎有聲音。”

　王健驚訝，連忙將臉貼到防盜門上，想聽聽門內的動靜，卻忘記了此時正是三九天，一陣刺骨的寒冷扎到王健的骨頭裡，王健如觸電般地縮回腦袋。

　很快，王健他們注意到原本透著白色亮光的貓眼變得忽明忽暗、閃爍不定，看來真的有人在家。還是公安局的好使，王健心想著。

　貓眼的亮光繼續閃爍，王健知道裡面的人正在看著王健他們兩個，只是今天貴明亮穿得是便裝，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否會開門。

　“喂，開開門啦。”王健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天太冷，王健被凍得實在有些受不了，現在衣服上殘留的一些雪花碎片已經完全融化，在衣服上留下不少斑斑點點的濕漉痕跡。

　終於，門砰地一聲打開了。

　撲面而來的卻一陣讓人有些眩暈的熱氣，在瞬間驅散了王健周身的寒冷。只是王健想要是自己在他家待久了，一定會因為太熱缺氧而頭暈目眩的，真不知這個女人是怎麽受得了的。

　女人站在門口，全身包裹著厚厚的睡衣，顯得有些臃腫，睡衣材質為全棉，領口袖口處有精美繡花，衣服上刺著朵朵梅花，倒也是符合這個季節，只可惜穿在了錯誤的人的身上。

　女人頭髮雖然已經盤扎了頭髮，卻顯得有些刻意為之的感覺，依舊顯得有些凌亂，面色不是很好，室內這麽變態的溫度也沒有讓她面色紅潤，反而有些慘白。

　眼睛裡布滿血色，看上有些微微發紅，眼神有些飄忽不定，似乎並沒有看著王健他們。

　上次她大鬧王健他們社區的事情王健依然歷歷在目，現在自然也懶得和她說話。

　還未等王健倆開口，女人倒是先問道:“你們是……”她的聲音有些柔弱。明知故問，你怎麽會不認識王健！王健心裡暗暗有些不爽。

　“我是市局的警察。”貴明亮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拿出帶有國徽的警官證。

　“魔鬼！你們這群魔鬼！”女人剛才還有些柔弱的聲音瞬間變得沙啞，眼睛睜得滾圓，通紅的眼睛中似乎都要冒出火來。她如同發怒的困獸。

　她的反應讓王健和貴明亮都嚇了一跳，有些始料未及。王健雖然知道這個女人脾氣很差，也領教過她的厲害，但是王健記得上次她只是在王健他們社區裡如同潑婦般的大吵大鬧，並沒有像今天這樣，好像要生吃了王健他們一般。

　這到底是怎麽了?王健心想著，側臉看了一眼貴明亮。他現在也被這個女人打了個措手不及，滿臉驚色，拿著警官證的手也有些僵硬在空中，忘記放下。

　“有話好好說。”王健象征性地說道，大概這也是王健在這種狀態下唯一能做的。幸好他對象不是王健，王健暗想。

　“是你殺了他……你們這群畜生！”那個女人憤怒地說道。

　“我?沒啊?”王健也被這個女人搞得不知所措。但王健很快發現，這個女人注意的並不是王健，而是用手指著貴明亮，眼睛也死死地盯著他。

　貴明亮畢竟當了多年警察，他眉宇微皺，將警官證放入內袋，雖然臉上還有一絲驚訝，但已不是很明顯。

　“魔鬼，是怎麽回事?”他問道。

　“你們就是魔鬼！一群魔鬼！”女人最終憤怒地念著。

　王健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側臉看了貴明亮一眼，示意他注意自己安全。王健也擔心這個有些瘋癲的女人會做出什麽傻事來。但是還好，這個女人只是站在王健他們面前，並沒有什麽更為過激的舉動。

　“你們殺死了他！”女人說道。

　“誰殺死誰?”貴明亮問得有些奇怪。

　“是你們！”女人咆哮著要將大門關上。貴明亮伸出手想上前阻止，但王健連忙將他拉到身邊，免得他被即將關上的防盜門砸中。

　砰地一聲，門被這個女人關上了。身旁樓道上的扶手都被震得有些晃動起來。貴明亮也愣在這裡，一動不動。

　“她剛才什麽意思?怎麽會突然那麽激動?”王健問道。

　他搖搖頭。

　王健和貴明亮面面相覷，怎麽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這個女人的實在太過古怪，不管是以前大鬧居委會還是現在對王健他們兩個人的態度，都算得上是奇怪中的極品了。

　他的眼睛盯著已經被女人關上的大門，面色驚訝而又奇怪，顯然還沒有從剛才被那個女人大罵自己的陰影中走出來。這也不差，向他這種經常在辦公室裡坐著的人，很少能接觸到王健他們遇到的這些群眾，而王健卻經常會遇到這樣奇怪的人和事情，早已練得別人指著鼻子罵王健王健也可以微笑的讓別人繼續，自然是見怪不怪。

　貴明亮忘了王健一眼，顯得有些異樣。

　王健朝他聳聳肩:“你看，我們是在這裡站著準備變成冰雕呢，還是回去?”

　他並沒有在意王健的話，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皺著眉，眼神有些飄忽，不知在想什麽。

　“我說警察同志，我勸你還是回去思考問題比較好吧，在這麽想去我可是冷得受不了了。再說，我已經把你帶到他們家了，可惜女主人不讓你進去，我可是一點辦法沒有。要不你再敲門試試?”王健微笑著看著他，心想著你可別再敲門啊。

　聽完王健的話，他將已經發下的胳膊又抬起，似乎有敲門的欲望。只是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卻又僵住了。眼神變得有些迷茫。

　他搖搖頭，顯得有些無奈。

　“我們回去吧。”他說道。轉過身，便向樓下走去。

　從樓道裡出來，立刻感到自己的眼睛被折射在這皚皚白雪上的藍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王健連忙用手遮住雙眼。但王健眼角的余光看到貴明亮似乎並沒有在意這非常刺眼的藍色幽光， 一動不動地站在這裡，看著面前的紛落的雪花。

　但王健卻覺得他眼神並沒有聚焦在這一片白雪的身上，好像有一團迷霧遮住了他的雙眼。他看上去有些恍惚，像是在思考某些問題。

　“她為何會說我是魔鬼?”貴明亮側過臉。

　“這還不好解釋，那個女人是神經病，之前她把我們社區的每個人都罵了一邊，我們早就習以為常裡。我看看你還是要適應一下的。”王健順口說道。

　聽完王健的話，他眼前的迷霧似乎並未消散，恍惚間似乎變得更加凝重。他搖搖頭:“不是，剛才那個女人在說話的時候我覺得他似乎見過我……或者，我們。”

　“我們?你說我和你?”王健疑惑的看著他。

　“不是。王健，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一開始她情緒一直很穩定，只是當他看到我手裡的警察證時對我們的態度便明顯變了。”地府業務員升職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