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來樓的生意向來火爆,而且最難能可貴的是它什麽階層的客戶都照顧到了。
店內分三層:一樓大廳用來招待普通食客,二樓雅間則是為那些略有身份、錢包也更為富裕的少爺公子們準備的。
至於三樓......
雖然每趟來此都是隨著秦山直接登頂,但少年突然驚覺:自己似乎還真的從來沒在第三層見過幾個人。
明明裝潢、布置都明顯要比起下兩層更好,但三樓就是非常冷清。
也不知道為何。
“林公子。”
作為燕來樓的掌櫃,燕挽君自然不可能像夥計似的站在門口迎賓,更何況她男人還是大唐的頂級二世祖之一。
雖然先前已經被對方看出並點破了自己與小公爺的關系,但那聲“叔叔”燕挽君還是無論如何都喚不出口。
“你可有好些日子沒來了。”揮手示意將少年引到自己屋子的店夥計回去繼續忙自己的,燕挽君攏了攏並不散亂的發絲、淺笑道:“今兒個妾身這可算是蓬蓽生輝了。”
“嫂子。”
關於長幼尊卑的問題,林墨也就是在張本義面前才會那般。和秦山之間就從來沒有這樣的問題:小公爺年長、為兄,那他的女人自然便是嫂子。
“聽夫君提過,您也已經是當朝縣子了,妾身可當不起此禮。”微微側身避開林墨躬身的動作,燕挽君只是秦山的外宅妾室,自然不肯受少年如此正式的禮節。
應對方一聲“嫂子”,自己便已經算是厚著面皮了。
“嘿。”聞言起身,林墨本就是沒什麽規矩的人、自然也不明白其中這許多道道。
“其實這次來,是有事想問嫂子。”
“林公子請說。”見少年說話的同時左顧右盼,燕挽君自然曉得他在尋找什麽,於是主動解釋道:“夫君這段時日很忙,就連妾身這裡都來的少了。”
“哦......”有些失望,林墨想要偶遇秦山的願望落空了。本也不是抱著蹭飯心情來的,所以得知好友不在後林墨就打算直入主題了。
“妾身是女子、且已有所屬,怕是不太方便在林公子飲酒時作陪。”在少年之前開口,燕挽君知道林墨是自己夫君好友、所以不肯怠慢了他:“所以隻好苦了林公子自斟自飲了。”說完,見少年面上表情似乎有些不為所動,燕挽君暗暗咬了咬銀牙,道:“若林公子真有雅興,妾身這裡也還是有幾位漂亮伶俐的姑娘的。林公子難得來一趟,有何事都不妨飯後再說,也好讓妾身替夫君盡一盡地主之誼。”
“什麽姑娘?”有些跟不上燕挽君話題的拐彎弧度,林墨想不通吃飯怎麽又和女人連上了關系。
不過因為沒有見到秦山確實讓他有些興致缺缺,所以少年難得拒絕了佔便宜的大好機會。
“不了,真的有事。”
“林公子請說。”聽聞少年拒絕,燕挽君眼眸中的欣賞一閃而逝。
雖說男子即便家中有了妻妾、再出來與其他女子尋歡作樂也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甚至很多文人騷客都宣揚狎妓為人生雅事。
但順從於《女訓》、《女戒》的女人們,在強顏歡笑的同時,又有幾個是真心實意希望自己男人流連於青樓楚館的呢?
更何況:就據秦山所言,林墨如今還未成婚。所以少年此番拒絕了自己的提議,讓燕挽君更是高看了對方一眼。
也不知以後是誰家的女子這麽有福氣,能夠嫁得如此良人呢。
“那林公子所問何事?”
也不堅持,燕挽君和林墨都不知道彼此二人的思維完全不在一個頻率上,但這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交談。
“新房子快建好了。”撓了撓頭,林墨有些不好意思:“家裡的老頭兒趕我來城裡買些仆役回去,但我不知道該去何處。”
“妾身這裡先給林公子賀喜了。”輕輕福了一富,燕挽君為對方指了方向。
“林公子進宅時,妾身必有薄禮奉上。”
......
......
......
當牛車在燕挽君告知的地址停下時,劉二虎一度忘了通知林墨。
“怎麽這麽久?”還是因為在車廂內感覺到車夫停滯的時間過長、覺得有些不對勁,林墨主動把腦袋給伸了出來:“出什......”
視線跟著劉二虎的目光探出,林墨也不說話了。
人間地獄,也不過如此了吧?
從來沒有想過,長安城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還隱藏著如此肮髒汙穢的內在。
終於理解了在自己即將出門時燕挽君的欲言又止,林墨再次深刻理解了“想象和現實兩回事”這麽個道理。
“他們......會死的吧?”街口就有一排衣衫襤褸、髒到完全看不出男女的奴隸整齊跪著,而代表著他們所有權的鎖鏈則握在一旁避風出的綠眼睛胡人手裡。
不同於被凍到瑟瑟發抖的貨物們,不時從懷中摸出小酒壺輕抿一口的人販子自己倒是裹得嚴實的緊。
“這......”雖說大戶人家很多的仆役丫鬟都是寫了賣身契、對於主人來言他們和家裡的桌椅碗筷來說根本沒有區別,甚至單就價格來說可能還不如。
但在潛意識裡,林墨並不是這麽想的。
雖然一直自己也好、老頭兒也好,說的都是買點丫鬟仆役回家。
但天地良心,這個“買”只是說了順嘴而已!林墨自己可從來沒有想過要把誰當做奴隸看待!
林墨口中的“買”,嚴格意義上來說更接近於“雇”。雖然所花的錢會讓自己擁有對這些賤籍之人的所有權,但林墨真的沒有這麽想過。
沒有想過這麽去對待一個......人。
啪!
一聲響亮的呼嘯聲響起。街口跪著的那排奴隸中,有一個許是因為體力不支而一頭栽倒。而迎接他的並非擔憂、是比寒風更加冷酷的皮鞭。
“起來!”
劉家村的村民就是對待自己家的牲口都不會下手如此之狠,而林墨發現在被鞭撻的奴隸周圍、其余的那些人就連看一眼受罰者的動作都沒有,似乎早已經習慣了。
麻木而絕望。
“二虎。”
“在呢,墨哥。”雖然沒有回頭,但劉二虎的聲音聽起來也像是用喉管發出的。
看著那癱倒後哪怕遭受了大力鞭打都再也一動未動的奴隸,林墨心中第一次如此憎恨一個人。胸腔鼓動的都快要炸裂開來,少年咬牙切齒的下達了指令。
“讓我看看這麽長時間,你練武的成效。”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