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沒有親自登門賀喜,這也在意料之中:畢竟當一個人的身份高到他那個地步,日常生活中的一言一行都會有無數雙或明或暗的眼睛盯著,就是去趟茅房都有可能會被有心者拿小本本記錄下來、並賦予其獨特的政治意義。
既然不來,那麽翼國公心中自然有他的考量,少年並不是太計較這些的人。
反正賀禮已經到位了,那麽至於人不能來之類的小事......林墨覺得完全可以理解。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秦山依舊沒有出現。
押送裝載著財富的馬車而來的馬管家,轉達了小公爺的歉意。
“少爺他最近確實忙的厲害,兩三天不著家都已經成了常事。對這次不能當面恭賀林縣子的進宅之喜感到非常抱歉,少爺特地另備了一份厚禮送予足下。”
好嘛......看在秦山這麽有誠意的份上,少年大度的選擇了原諒他。
婉拒了藍田縣子“留下喝酒”的邀請,馬管家在放下禮單和木箱後就告辭走了。
而就在讓林一和林二把東西搬進庫房的當口,另一隊讓少年完全沒有料想到的訪客登門了。
“拜見林縣子。”和先前老馬差不多裝扮的中年男子站在車隊之前,對不明所以的林墨躬身行禮:“小的是盧國公府上的管事,您喚我老張便可以。”
“張管家。”
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這所謂的“盧國公”究竟是何方神聖,可這絲毫不妨礙少年將禮數做足。
畢竟但凡只要是位國公,就都不是林墨所能得罪起的。
“不知張管家此番前來,所謂何事?”
“我家老爺從翼國公處得知林縣子今日有喜,所以特意準備了些禮物。”微微側身讓開、好讓少年能夠更直觀方便的看到自己背後車隊,張管家臉上笑的猶如天官賜福:“在恭賀林縣子進宅的同時,我家老爺命老朽順便給林縣子傳個話。”
還是沒能想起這盧國公究竟是誰的封號,少年自覺認識的權貴並不多。自己進宅在林墨看來只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雖然在少年並不知道的情況下:今天沒有任何表示的藍田縣令已經被老頭兒在心裡掛上了號,但林墨本身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也許這就是對自己身份還沒有自覺的一種表現吧。
“您請說。”心思電轉,但少年面上的表情倒是毫不露怯,一點兒都看不出其實他壓根就沒有想起對方主子是誰。
“小子,老程我混跡江湖多年,就沒有見過你這麽不給臉的。也罷,今天是你進宅,老夫作為長輩,禮數該做足還得做足。一天,就一天。要是明天早上你還沒有出現在老程家的門口,那老程可就得親自登門問問你是何道理了。”
“哦,對了......拜見長輩可千萬不能空手。老夫今天命管家和部曲送到你那的物件大抵也值得上千金,該怎麽回禮,你小娃兒就自己看著辦吧。差不多兩倍左右就可以了,老程不是挑理的人。”
看著一臉斯文儒雅的張管家好像突然就變了流氓土匪般的口吻,少年久久沒能回過味兒來。
似乎也早就已經習慣了自家老爺的出格言行會造成怎樣的後果:看著林墨被驚掉下巴一般的表情,張管家在敘述完明顯是出自那位盧國公之口,說不上到底是賀喜、邀請、威脅還是敲詐的話後,老神在在的雙手交叉、等待少年消化。
我家老爺的便宜有那麽好佔?
受家主影響,程府從上到下全都是一副扮豬吃虎、面憨腹黑的性子。欣賞著林墨明顯轉不過彎來的樣子,張管家捋了捋自己並無皺褶的袍擺,心中暗笑。
天真!
......
......
......
後來林墨到底還是知道了盧國公的名號,正是此前差點讓自己命喪秦府的程知節、程義貞。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也並不是少年自己回憶起來的:畢竟隨著木箱被一同丟下的禮單開頭就寫著鬥大的“程”字,讓林墨想不記起來都難。
“謔。”
宴會還未散去,但少年和老頭兒就已經進了庫房。酒桌上自然有劉玉林一家子照顧著,反正也沒什麽身份尊貴到必須要張本義或林墨親自作陪的人在,所以倒也算不上失禮。
把秦、程兩家下人送來的木箱一一打開,饒是老頭兒這自詡吃過見過的高級知識分子,也不禁下意識的發出了一聲低歎。
更別說少年這種原汁原味的下裡巴人了。
“這、這、這。”突然間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林墨就連眼眶都成了銅板的形狀。
“我不是在做夢吧?”
“你要是感覺有點不真實,不妨先給自己倆大耳刮子試試?”到底閱歷的差距明顯, 張本義很快就從金光璀璨、色彩斑斕中抽回了神。
從隨伺在一旁的林一手中接過那兩張禮單,老頭兒開始仔細核對的同時還不忘懟少年一下。
“看看疼不疼?”
都懶得回話,林墨回身甩給張本義一個不屑的白眼,便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去了。
“那次在翼國公府,程公爺真的沒和你說其他什麽?”
一一比對後發現,盧國公府這次出手相比起秦瓊來說可是絲毫不差。
要說翼國公對少年大方還可以理解,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林墨救了他的命。
但程知節......也不確定這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究竟是在哪一年改的名,就張本義個人覺得還是程咬金叫起來更加順口。
所圖為何?
“就是我之前告訴你的那些唄,讓我有空去他家坐坐。”現在的心思明顯都不在談話上,少年聽起來很不耐煩:“嗯......就類似於你在路上走著、突然迎面遇上一位村民,你衝他點點頭、然後順嘴問一句‘吃了嗎’?他說‘沒吃’,然後你就邀他來家喝酒那種。其實你廚房連火都沒生,純粹就是假客氣,稍微懂點事兒的人也都會拒絕。”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揚了揚手中禮單,張本義記得以三板斧闖天下、並終成一代名帥的程咬金,是地地道道的土匪出身:而且歷史上對他的風評不是很好,特別是在錢財方面。
哪怕是在由賊轉兵之後,草寇氣質依舊濃鬱。
“但明顯程公爺並不是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