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走了，身形鬼祟的好像偷了鄉親家老母雞的三流賊偷兒。

　　“走也不說一聲。”仿佛計算好了時間一般，林墨似乎卡著點重新走回了張本義身旁，隱蔽的撇了撇嘴:“真沒教養。”

　　“哪怕全天下連你在內死的只剩下兩個人了，對方也不會是沒教養的那個。”看起來心情不錯，老頭兒雖然嘴裡在損著對方，但面上倒是一片輕松。看著田地裡秦府的幫工們動作麻利的將一扎又一扎的稻子割下並捆起碼好，張本義滿足的笑了笑:“看來今年冬天你不用再餓肚子了。”

　　“咦，老家夥你不是不知道細節的嗎?”聞言狐疑的瞟了瞟對方，林墨總覺得這老家夥隱瞞了自己些什麽:“那你怎麽又知道我每年冬天都要餓肚子?”

　　不屑的翻了翻白眼，張本義明顯不想回答如此弱智的問題。雖然自認為精神年紀依舊是二十五歲的壯小夥子，但現在這具腐朽的軀殼卻明顯不怎麽認同這一點。其實不過隻是陪著秦山說了幾句話而已，老頭兒便明顯感覺自己有些乏了，想要好好歇一歇。

　　“對你來說，我能起到的作用類似於大腦。”自己推車調了個頭，張本義在回屋之前點了點自己的頭:“我隻幫你這一次。下回如果你再想要說服誰的話......就自己去做，不要把什麽都推給我。”

　　“這不是碰巧遇上了，又臨時起意嘛?”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林墨早就習慣了老家夥對自己放狠話:“而且土豆什麽的，我自己都還聽的雲山霧罩的，怎麽和人講?”

　　“如果是因為我沒有好好教你，那我願意承擔起全部責任！但是這樣嗎?”原本已經滑行出幾尺的張本義再次折轉了回來，聲線猛然間抬得很高:“前幾日我在教你的時候，你在做什麽?不是走神就是瞌睡！現在你知道雲山霧罩了?”

　　距離比較近的幫工明顯已經聽到了，但張本義感覺心裡就是有一股邪火在躥。

　　“如果所有事情都隻能依靠我來完成的話，那還需要你幹什麽?！不想乾就別他媽乾！反正我也沒兩年活頭了，攢下再多的功名利祿也不是給我的！”

　　說完，也不管被自己突然爆發給震到呆愣當場的少年郎，張本義轉身吃力的滾著輪圈走了。

　　“小墨，怎麽了啊?”圍觀了已經有好大一會兒了，劉大嬸直到已經離自己很遠的張本義狠狠甩上了大門，這才壯起膽子小渡步走到了林墨身側:“惹爺爺生氣啦?”

　　“誰知道這老不死的抽什麽風?”似乎抬手在臉上擦了擦，林墨看起來還是一貫的吊兒郎當:“住我的、吃我的還這麽囂張！”

　　“可不敢這麽說！”本能想要伸手捂住林墨的嘴阻止他繼續胡說八道，劉大嬸動作都完成一半了才似又突然想起了什麽，趕緊又重新放下:“雖然不是親爺爺，但不也沒出五服麽?都已經失散這麽久了，還能相遇也是緣分。”

　　“什麽爺爺?他就是個孫......！”將剩下的半截話重新咽了回去，林墨突然想起前幾日張本義因為被太多人看到而暴露了，自己也就順水推舟扯著宣旨太監的虎皮讓老頭兒和自己一起落了戶。

　　雖然很想在戶籍上將自己的備注填寫成“戶主、爺爺”，但考慮到劉玉泉和其他村民們脆弱的心髒估計承受不了這麽大的刺激，林墨也就捏著鼻子吃了一個啞巴虧，把“爺爺”的頭銜讓給了張本義。

　　“算了，沒事。”雖然和老頭兒生氣，但基本的道理林墨還懂，

少年也不想給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煩。不著痕跡的扯過了話題，林墨面上滿是嬉皮笑臉:“怎的了，嬸子?家裡又燉雞湯啦?”　　“沒有！”幾乎想都不想就連連搖頭，反應過來的劉大嬸自己也覺得好笑，沒好氣的輕拍了少年胳膊一下:“偷喝鍋上的湯也就算了，完事兒也不說把盅給嬸娘送回來。”

　　“嘿，這不是忘了嘛。”沒有丁點兒面對原主的自覺，林墨似乎完全不為自己偷雞摸狗的行為感到慚愧。劉大嬸是村子裡為數不多讓他覺得不錯的人之一，但對方就這麽毫不避諱的上來跟自己搭話卻也是頭一遭:“嬸娘，你不怕村裡人說閑話啦?”

　　“誰敢說閑話?”現出潑辣的模樣四下環視了一圈，劉大嬸也不知做給誰看，最起碼秦府來的幫工肯定都不吃她這一套。端了一會兒劉家村扛把子的架勢，農婦還是把肩垮了下來:“哎，其實村裡的人也不是討厭你。這不以前都是礙著劉玉泉嘛?”語氣中似有歉疚，劉大嬸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說來你可能不信，前幾日......就是宮裡來人那天，你玉林叔和鐵柱叔其實剛帶了吃食出門呢！結果還沒走兩步你這事兒就來了，也沒趕上。”

　　有些不置可否，林墨表現的在信與不信之間。

　　“嗨，其實也沒啥事兒。”以前對林墨多少還帶著些可憐和施舍的感情，現在劉大嬸感覺再也找不回那種狀態了。和第一次正面跟林墨談話無關， 劉大嬸總感覺在這兒和自己兒子一般大的少年郎面前直不起腰來。

　　別人可是不聲不響就能鼓搗出能被皇帝陛下誇獎的東西的俊後生，跟自己這些下裡巴人能一樣麽?

　　不過說歸這麽說，既然已經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劉大嬸還是硬著頭皮開口了:“小墨啊......”小心翼翼的抬頭瞧了少年一眼，見他似乎並不抵觸自己這麽叫他，農婦這才繼續道:“你看啊，你玉林叔老實了一輩子，也就這樣，大出息是肯定沒有了。”說到這兒，劉大嬸側身往不遠處指了指，那裡的一顆樹樁旁正站著一個與林墨年紀相仿的少年。

　　但與稍顯瘦弱的林墨不同，那少年除了膚色更黑以外，胳膊也比林墨足足粗了一圈。

　　“那是嬸娘家的二虎，你也見過的。”笑的更加謙卑了，劉大嬸這時候腰彎的都快垂到地上去了:“這孩子和他爹一樣，是個憨貨，但就是有把子力氣。本來嬸娘想著讓他來給你幫幫忙，畢竟你以前也沒乾過收糧這種粗活。但沒曾想過來一看，你這兒都已經這麽些人了。地裡肯定是幫不上了，要不小墨你看看家裡還有什麽用的到人的......”

　　“要錢嗎?”出言打斷了對方的喋喋不休，感覺似乎聽懂了什麽的林墨眼睛都在放光。眼瞅劉大嬸有些愣神，少年再次朝樹邊的劉二虎努了努嘴:“幫我乾活，要工錢嗎?”

　　“嗨！都是自家人，談錢多生分?”怕的就是林墨拒絕，劉大嬸從驚喜中緩過後趕緊衝不遠處的兒子招了招手:“二虎，虎子！趕緊過來！你林大哥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