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府的幫工們在地裡乾的熱火朝天時，秦山就見到了那號稱能夠畝產百旦的糧食，也算是享受了一把特權階級的待遇。

　　“這就是‘土豆’?”

　　瞧著張本義乾枯手掌上那枚似乎已經在開始發霉的糧食，秦山有些不確定。

　　“此物還能發芽嗎?”

　　“老朽以前也是個安分不下來的主兒，這雙腿就是早年間落下的病根。”一句話的功夫就把自己的身世給交代了，張本義要還在前世絕對吃不了網文作家這碗飯，因為他不灌水:“小公爺果然慧眼如炬。此物正是土豆，老朽在很久以前的一次出海遠行中於化外之地偶然獲得。”

　　這就純粹是扯淡了:張本義包中有土豆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這東西烹飪方法多樣，且對儲存環境的要求極低，保質期也長，是野外探險愛好者最愛攜帶的乾糧之一。

　　總吃山林間的走獸並不是什麽享受，沒有真實經歷過的人永遠不會懂這一點。別說半個月，哪怕連續一個星期全是肉類，早在現代化生活中被潛移默化習慣了健康飲食的人就會崩潰。

　　但這時候隻要把純燒烤簡單改變一下，煮成土豆燉肉，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不過這些自然不能對秦山講，張本義覺得把鍋甩給唐人一無所知的海外毫無心理負擔。

　　“命賤，不挑土。而且最難能可貴的是，能當主食。”

　　面上表情還有些不信。身為權貴之子，秦山實在太清楚糧食對於國家和軍隊的重要性了。雖然不用像真的農民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下地務農，但大唐一畝田大概能有幾斤幾兩的產量他心中還是大概有數的。

　　無論是作為主食的稻米還是其余綠菜，都無法達到畝產百旦這樣匪夷所思的數字。雖然確實是因為林墨就“輪椅”的奇思妙想而心中懷抱著隱隱的期待而特地告假前來，這一路上也確實在腦海中幻想過無數種此等神物的風采......

　　但說實話，在親眼看到了這灰不溜秋、毫無特別之處的土豆之後，小公爺有些失望。

　　“老人家，小子並無不敬之意。”瞄了瞄坐在輪椅上的張本義，秦山斟酌著用詞:“您可能太久沒有下過地......亦或者從來就沒有過，所以是否可能不太清楚‘畝產百旦’究竟是何種概念?”

　　“老朽早年間也算是種糧的一把好手，所以小公爺完全不必擔心老朽是否在說胡話這樣的問題。”在張本義原來的計劃中，確實應該是在屬於林墨的十二畝田裡全都長滿個大肉足的土豆後，再尋機會勾搭小公爺前來觀摩的。畢竟作為純粹的務實主義者，張本義在少年接觸到翼國公之後，就已經圍繞著如何將林墨捆綁在秦家的戰車上規劃了一系列的計劃。

　　輪椅不過隻是投石問路，純粹混個臉熟罷了，想憑這點兒功績就步入朝堂完全是癡人說夢。如果秦瓊這麽簡單就保薦林墨，李世民也順水推舟，那麽張本義就真的會為大唐這一屆執政班子的智力感到擔憂了。

　　順便會對自己以前所熟讀過的一切歷史人物持懷疑態度。

　　後來皇帝隻賞金錢的敕旨完全在張本義意料之中，也知道在了解到林墨隻是個年方十五的少年後，李世民即便好奇也肯定會先觀摩一段時間。

　　那麽此刻自己要做的就隻有等。

　　縱觀李唐一朝，糧食產量偏低都是個大問題。這個問題在當下這個時代的構成原因比較複雜，其中可種植土地較少和物種的匱乏是最主要的。

　　可種植土地較少這一條直到老頭兒原本生活的二十一世紀也沒能解決，受過高等教育的他很清楚國土面積和可利用面積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就拿中國和美國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兩國國土面積相當，那麽為了方便就都拿100做基數。

　　那麽在這個基礎上，美國適合用來種植糧食的土地大概可以達到50甚至更高;但中國適合用來種植糧食的土地可能就隻能勉強達到20-30。

　　或許數據會有所偏差，但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炎黃子孫一直以來有關於“我們自己就是農業大國”的錯覺，完全來源於從先輩起就流淌在血液中對土地的執念。但事實卻正相反，中國一直是農作物的進口大國，而非出口大國。

　　話扯遠了。

　　關於出身在哪片土地上張本義無權選擇，而且也不打算選擇，畢竟他對這片其實並不富饒的土地愛的深沉。

　　但土壤的問題解決不了，在物種上他倒是可以想想辦法。

　　雖然林墨那蠻不講理的狗屎運再一次打亂了自己的計劃，但考慮到即便自己種植成功後還是得先通過翼國公才能將這可以從根本上解決大唐糧倉的寶物上呈天子禦前，那麽秦山提前知曉了倒也沒什麽不好。

　　“只需要兩個......不，三個月的時間。”雖然知道此時自己捧在手上的土豆屬於早熟品種，種植後一般六十天就可有收成。但考慮到既然穿越這麽荒誕的事情都發生了，所以張本義還是給自己留下了一些轉圜的余地:“老朽保證這一顆土豆就會擠破國公爺府上的水缸。”

　　“您是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張本義，秦山發現自己似乎聽出對方話中要把此物贈予自己的意思。

　　不信歸不信，但“畝產百旦”這種事情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而且，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弄些障眼法來欺世盜名並不難;但事關糧食產量這樣可說是國本的問題，如果還是經自己一手操辦的話，那麽必然就無法存在任何弄虛作假的可能。

　　“這......”

　　眼見張本義非常堅持，秦山心下已經信了五分。將被對方似是因為等待了半晌後略微有些不耐塞入自己手中的土豆平舉著，小公爺一時都不知該拿這可能會創造奇跡的東西如何是好。

　　“老人家，有些話如果隻是和我說說也便罷了。很多東西如果並不真實，我完全可以當做什麽都沒聽說過。”還是決定最後提醒一下老頭兒，秦山也知道此事重大:“可如果一旦上報給我父親……您懂的吧?”

　　“明白、明白，其中利害關系小公爺不必和我解釋，老朽都清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張本義表現的完全不像一個江湖騙子。拿手指了指在兩人說話的當口已經遊蕩到稍遠處的林墨，老頭兒面上的表情轉換成了一個正帶著不成器孫子去拜訪當地名師的慈祥爺爺:“老朽年紀大了，已經沒什麽用了。可是小墨他......”

　　“如果此事不假，這等潑天大功自然是林兄的！”完全了然，秦山在張本義對著自己為孫子邀功的時候終於幾乎全信了他。鄭重其事的將上邊還沾著泥土及少量霉斑的土豆放入懷中，小公爺此刻心中想的卻是自己此行沒有攜帶護衛，為獨自一人護送如此重要的事物感覺有些發虛。

　　“老人家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