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光用眼神便能讓人兩股戰戰的存在。
氣勢如龍。
這就是少年在和李世民之間產生第一次對視後,生出的最直觀感覺。
林墨與秦瓊少說也已經見了幾面:雖然偶然間,對方氣勢也會變得猛如山虎,但總歸有所克制。
而李世民則完全不同。
雖然在林墨實實際上並不明白什麽叫做煌煌天威,但此刻身處李二一瞬不瞬的注視下,少年是真的感覺膝蓋有些發軟。
“這是何人?”
目光雖說定在了那吸引了自己注意的少年身上,但李世民很明顯不是在詢問獵物本身。
“這就是那為陛下進獻輪椅的少年,林墨。”趕緊躬身回話,秦山暗地裡不住的拿眼示意少年跪下:“前些日子您還降旨封賞過他。”
“哦。”這一聲回應被拉的很長。身為皇帝,李二自然不可能見過所有被自己封賞或貶斥的人。
但從內心裡,李世民先前對這位據說只有十五歲的獻寶少年還是有所好奇跟期待的,卻沒曾想今日就這麽毫無征兆的遇見了。
“藍田縣人林墨,是吧?”略一思索便想起了有關於少年的大體信息,不得不說李世民強悍的不僅僅是武力。右手前伸虛托,示意剛剛反應過來自己正在面對皇帝、準備下跪的林墨不用,李二喚他:“你上前來。”
“是。”
木訥的隨著對方召喚而動作,林墨表現的一點都不像平日裡的自己。
“拜......見過......好像也不對?那個,陛下。”
就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皇帝在古代人的心中地位實在是太尊崇了。
“少年郎莫怕。”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林墨肩膀、卻發現對方驟然將身體繃的更緊了,李世民不僅覺得有些好笑:“難道你覺得朕還會吃了你不成?”
“不、不是。”雖然皇帝的笑容只是應付場面、並沒有任何真實的開心成分在裡面,但林墨還是感覺那種面對巨獸的恐懼感減輕了許多。面色稍稍自然了些,少年再次欠身行禮:“草民林墨,見過陛下。祝陛下威伏四海,聲震寰宇。”
一早便知道李二是個相當好戰的武皇帝,所以老頭兒平日裡對少年關於“首次見到皇帝該怎麽表現”的調教可謂非常成功,林墨想也不想就將上面的話脫口而出了。
“好、好。”面上果然再次添了兩分真實的溫度,但隨即一想到心腹愛將的身體狀況,李二陛下的臉色就再次沉了下去。
“朕聽這少年方才說......”邊說邊四下環顧,李世民指了指還呆站在廊坊簷下的劉二虎,眼睛卻緊緊盯著林墨:“你有法子可以救下朕的大將?”
“是的。”咬咬牙,林墨應承了,秦府之中頓時一片嘩然。
“念你年少,朕再給你一次機會。”深吸了一口氣,李世民眸中的神色很複雜:既有惱怒,又有期待。
“任何人在朕面前說的話、應的諾,每一個字可都是要落地砸坑的,摻不得任何虛假。”
“草民曉得。”沒有退路了,李世民的到來完全超出了林墨的預料之外。
雖然跟張本義一道圍繞著秦瓊制定了一系列的打算,特別是其中尤為重要的、關於對方身體的這一項更是私下裡被兩人演練了無數次,但......
但直到親眼見到秦瓊在自己面前發病、而後自己真心當做朋友的小公爺哭的無助又可憐後,少年想也不想就破壞了與老頭兒的計劃。
我想救他僅僅不過是因為我可以救他,而不是企圖什麽。
“草民有一法,應該能夠救得翼國公。”
“朕洗耳恭聽。”許是與秦瓊間的感情過於深厚,亦或者林墨的表情莊重讓自己不自覺間將其當做了可以與之正式對話的人,李世民語氣也肅穆了起來:“請講。”
“國公爺早年間南征北戰、英勇無匹,為我大唐的千秋大業立下了汗馬功勞。”如果只需要說服秦山的話必然不用這麽麻煩,但李二顯然不是那種會隨意讓自己肱股之臣冒險的皇帝,所以少年只能盡量說細一些了。
“但有戰鬥便免不了受傷。尤其是像國公爺這樣每每身先士卒的猛將,流血就更加成為了家常便飯。”
“一次兩次或許沒什麽,傷後休息一段時間常人都能緩過勁兒來,更何況國公爺這樣勇猛異常的大將。”
“但壞就壞在,國公爺他受的傷實在是太多、也太頻繁了。如果把人的身體比作水桶,那麽普通人就算偶有漏洞,那麽稍微修補一下便也就罷了,並不影響以後的使用;但國公爺他現在的狀況就是漏洞既多且大,無論怎麽堵都無法阻止桶裡的東西流出來。而且......”
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林墨在考慮該如何跟李世民解釋“再生性障礙性貧血”這個概念。
“而且什麽?”少年所說的情況李世民全都了然。雖然水桶的舉例非常新穎,但仔細咂摸了一會兒後, 李二覺得對方其實講的不無道理,可以說是非常形象了。此刻聽到少年停下,不禁急聲催促:“快說!”
“而且......”一字一句的斟酌著用詞,少年感覺面前的這頭巨獸再次對自己亮出了森然獠牙:“桶裡原本裝的東西再多,也是禁不起這麽外泄的。更何況,國公爺這幾十年來一直都是只出不進,身體能撐到現在才垮掉,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奇跡了。”
“那你打算如何辦?”少年的描述畫面感極強,李世民隨著對方的話語同時在腦海中模擬了一下畫面,心中已然信了五分。但事關國家柱石,容不得丁點兒差池:“裡面正在施為的是太醫署太醫令,師承自藥王孫思邈。如今就連他都不敢打包票說一定能夠搶下叔寶,你一小小少年又能有何奇方?”
“輸血。”
事到臨頭,少年反而不害怕了。雖然對老頭兒非常信任,但作為一個在“身體發膚、授之父母”這樣社會環境下出生並長大的純正古人,林墨其實對將自己身體裡的血液抽出並輸送到另一個人身體裡這樣的事情同樣懼怕。
你可千萬、千萬不要害我,否則等我回去非把你......
心中的狠隻發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少年苦笑:目前這個狀況,自己還能活著回去的唯一可能就是成功了吧?
“草民早年間學過密法,可行換血之術。”對著因為自己前一句話就已經震驚到無言的李世民抱拳拱手,林墨立下了軍令狀。
“小子現在願用自己的血,補足國公爺身體的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