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國公府所在的朱雀大街距太極宮極近，所以太醫很快便到了。

　　“江太醫！”

　　來人是太醫署的太醫令江濤。面色嚴峻的進門，顯然太醫令在路上已經從仆役口中了解了一些秦瓊的狀況。

　　無心客套，江濤只是衝向自己躬身施禮的小公爺隨意揮了揮手、示意不用，然後便直切主題。

　　“翼國公現在何處?”

　　“咳、咳、咳！”

　　不等秦山回話，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便再一次響起、主動為太醫令引了路。

　　“就不在此耽擱了。”聞聲對秦山告了個罪，江濤頭也不回的吩咐道:“都隨我進屋。”

　　“是。”

　　那些一同進府、但所著太醫署官袍等級明顯低於江濤的太醫們齊聲應是，而後便隨著上司魚貫而入。

　　屋內床榻上，秦瓊仍在喘咳不休。而國公爺的兩位夫人，一個握手、一個撫腿，但除了垂淚外並無其他任何方法。

　　“江太醫。”

　　見到太醫令，秦賈氏只是喚了對方一句，便哽咽的再不能言，身側的秦張氏也同樣淚眼婆娑的望著自己。

　　“兩位夫人。”要只有妾室也就罷了，但秦賈氏是翼國公的正房夫人，所以即便是終日隨伺皇帝的江濤也不好過於無禮。

　　再次耐著性子躬身，太醫令對著門外伸手虛引:“請出去等候，否則下官無法全力施為。”

　　......

　　......

　　......

　　翼國公府的庭院裡密密麻麻站滿了人。穿著、氣質皆不出眾的林墨雖然站在秦山身邊，但他卻好像已經被所有人忽視和遺忘了。

　　“少爺，夫人。”

　　屋裡的咳喘聲斷斷續續，秦府已經派下人兩次去問了，但都被不客氣的趕了出來。

　　秦府的管家老馬急匆匆趕來，在幾位主家跟前低聲急切道:“陛下來了。”

　　“秦卿如何了?”

　　而幾乎與通報同時，李世民那粗獷豪邁的聲線就在院子中響了起來。

　　看也不看因為自己的出現而瞬間跪成一片的人群，李二徑直走到了秦山跟前，再次重複剛才的問題。

　　“如何?”

　　“回陛下話。”被李世民攙扶著起身，秦山眼眶紅的非常明顯:“江太醫他們進去已有小半個時辰了，但目前狀況依舊不明。”

　　“江濤此人脾性雖怪，但本事卻也還是有的。”了然的點點頭，李世民溫聲寬慰道:“莫太擔心了。”

　　“借陛下吉言。”雖然現在無心接待任何人，但來客是天下共主，秦山也不敢怠慢。

　　還沒等他吩咐，就已有眼活兒的仆役取了座椅來、並放在了李世民身邊。衝對方投去讚賞的一瞥，小公爺對皇帝道。

　　“陛下，您坐。”

　　“不用。”抬手拒絕了對方好意，李二陛下雙目眨也不眨的盯著秦瓊所在屋子緊閉的窗戶:“朕就是不放心過來看看，朕站著等就好。”

　　恰逢此時，屋內病人再次劇烈咳嗽了起來，李世民皺起了眉頭。

　　“叔寶原先可是獨身在千軍萬馬中能取敵將首級的英武漢子，怎麽突然就垮成了這樣?”其實在聽宦官說秦家仆役好像奔喪一樣跑進太醫署的時候，自己是一把扔掉手裡的奏章、差點連靴子都忘了穿就趕忙出宮的，遠沒有現在表現的這麽鎮定。

　　雖然不好直言，但秦府上至主母下到婢女一個個哭哭啼啼的樣子，讓李二感到非常煩悶。

　　“前幾日朕還特意差人來瞧過，都說無事。”眼眸中的擔憂及心痛沒有絲毫作偽，李世民與這些秦王府舊將之間的感情遠遠超出了普通的君臣之誼。

　　“這才多久?到底怎麽搞的?難道偌大的翼國公府，就連一個大活人都照顧不好麽?”

　　人都是這樣的:勸得了別人，卻勸不了自己。

　　越說越焦躁，正好此時被臨時當成了病房的屋門被打開了，一位太醫走了出來。

　　“開水！再燒些開水進來！”張嘴就開始怎呼，太醫袍子上沾染的血漬讓人看著非常不安。

　　並沒有明確目標的使喚人，太醫在環視目光後發現了面色陰沉的李二。

　　“陛下！”趕緊俯身跪倒，太醫連呼該死:“微臣不知天子駕到，求聖人恕罪！”

　　“給他水。”並不理會對方，很明顯李世民才是真正習慣了不用眼睛看人就開始發號施令的主兒。

　　將重如山嶽般的威勢全部壓迫在了身前不遠處的太醫身上，也許秦府的人問這話會被趕，但他是李世民。

　　“朕的秦卿，究竟如何了?”

　　“回陛下話。”冷汗說著鬢角流下，但太醫卻不敢有絲毫動作:“江大人替國公爺施了多針，但起效不大。現在國公爺他已經，已經......”

　　秦賈氏和秦張氏聽到這裡就已經開始放聲大哭，秦山稍好，但淚水也已盈滿了眼眶。

　　“已經，怎樣?”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冰冷到凍結了起來，李二盡量讓自己聽起來不那麽失態。

　　“說！”

　　“是！”被天子語氣中隱含的狂暴嚇了個激靈，太醫感覺要不是此刻自己正跪著，只怕發軟的雙腿也支撐不起身體了:“國公爺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但咳血一直都沒有停過。江大人說......他說......”

　　“說什麽?！”咆哮如龍，李世民箭步上前揪住對方衣襟、並將其拖離地面:“你要是再敢大喘氣， www.uukanshu.net 朕就......！”

　　威脅的話沒說完，就有仆役提著嗡鳴的水壺走了過來。

　　劈手將黃銅材質的容器奪過，李二親自將開水遞到了太醫手中。

　　“你進去告訴江濤。”聲調低沉而森然，此刻的李世民好像被激怒後正在用喉管發音的獵豹:“朕不管他用什麽法子，也不管他要什麽藥材，更不管他想說什麽。”深吸了一口氣，因為當了皇帝而氣場愈發強大的李二逼視著不住顫抖的太醫:“朕只要秦卿活著。”

　　“聽明白了?”

　　“遵命！”

　　......

　　......

　　......

　　面對生死之事，即便已經貴為人皇的李世民也只能寄望於上天垂憐。

　　在那先前出來要水的可憐太醫被自己一腳踹進屋內不久，那些在自己還是秦王時的天策武將們幾乎都已經全來了。

　　一幫殺氣騰騰的老殺才們沉默站在秦府庭院當中，根本就不需要誰吩咐，幾乎所有人就都閉上了嘴巴。

　　“墨哥?”

　　突然，一道猶豫且不合時宜的呼喚響起，立時吸引了靜可聞針的現場所有人的注意。

　　“墨哥！”

　　仔細確認了半天，劉二虎終於在秦山身邊發現了自己要找的人。驚喜的大叫了一聲，這粗線條的少年至此都還沒發覺氣氛是否有些不對。

　　“我把你要用來救秦公爺的家夥全都帶來了！”

　　刷！

　　李世民和老將們眼中的光芒登時變得毒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