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或者說是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第一次受召進宮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李世民的命令很急、且其中不包含任何可供轉圜準備的余地，所以林墨在甚至都來不及和張本義討教一些注意事項的情況下，就不得不在身兼傳旨和監督兩職的騎士押送......

　　護送下，往太極宮去了。

　　但好在李二陛下的話語雖然措辭嚴厲、但起碼還沒有把少年定性為犯人，所以騎士也就保留了藍田縣子可以乘坐牛車的權利。

　　畢竟貴族嘛，最起碼的體面還是得有。

　　“喔噢。”

　　因為有人在前一路開道的關系，所以這也應該是林墨在劉家村與長安城之間往返多次中最快的一趟。

　　初次出現在皇宮巍峨的磚牆前，少年發覺現實和想象還是有很大差距。

　　以為的霧氣繚繞、仙音陣陣並不存在，太極宮給人最直接的印象就只有古樸和大氣。

　　甚至和奢華都沾不上邊。

　　“林縣子。”

　　不去理會年輕人口中怪腔怪調的驚歎，騎士也翻身下了坐騎。

　　示意只是撩開車廂簾子、露出一顆頭顱在外的少年下來，最後一段路需要步行到達。

　　雖說為表恩典:一些立下過大功的臣子們也會被賞賜禁宮騎馬的特權，但這句話基本可以理解成放屁。

　　皇帝說允許你這麽乾是一碼事兒，你要蠢到真這麽幹了就又是另一碼事兒了。

　　所以一般來說，除了前線有什麽重大軍報、這太極宮中能夠乘駕車馬的就只有九五至尊。

　　因為李二陛下召見的名單裡並沒有包含其他人，所以劉二虎只能眼巴巴的被撇在了皇宮門口。

　　有可能是因為“皇帝居所”在古代人心目中地位實在太過於尊崇的原因，生性跳脫的林墨自打隨著騎士走進宮門後便不自覺就把尾巴牢牢夾到了腚中。

　　別說出聲了，就連頭也沒怎麽抬過。

　　“啟稟陛下。”

　　余光掃到頭前引路的騎士停下了腳步，少年也趕忙站定。

　　“藍田縣子林墨，帶到。”

　　根據騎士膝蓋的弧度、少年判斷對方已經跪下了，所以便也有樣學樣。

　　沒有回應。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靠近、並似乎與騎士耳語了一番，林墨只聽得引路人喊了一句“末將告退”、便起身大踏步的轉身離去。

　　留下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的藍田縣子，傻乎乎的跪在冰涼的地板上。

　　而這一跪，就是大半個時辰。

　　“林縣子。”

　　一道尖細且耳熟的聲線在頭頂響起，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已經麻木僵硬了的少年抬頭。

　　“胡公公?”

　　“可不就是老奴呢?”依舊笑的那麽討喜，胡修一看就是有經驗的。主動伸手攙了林墨一把，老宦官知道此刻對方想依靠自己站起來是難之又難了。

　　“快快起身進殿去吧，陛下正等著您呢。”

　　“謝謝胡公公。”也沒有人這麽教過他，但少年就好像突然福至心靈一般的開了竅。

　　隱蔽的自腰間摸出一錠分量十足的金條遞出，林墨低聲問道。

　　“不知陛下此番召見......?”

　　“哎喲，要老奴說，林縣子這茬闖的禍可不小。”同樣不動聲色的接過了賄賂，根本看不清胡修究竟是如何操作的、袖口一攏沉甸甸的金條便消失不見了。

　　“不過伺候陛下多年了，依老奴來看，陛下現今兒心情還算不錯。這會進去啊，林縣子可切莫不要再惹陛下生氣了。打也好、罵也好，林縣子隻管受著就是。如此一來，興許陛下看在林縣子年輕的份上、也就算是揭過去了。”

　　平日裡李世民所坐的龍椅左側有一道屏風， 後面有一間內室。

　　就站在屏風前對著少年虛引了引手，胡修示意對方進去。

　　“老奴就送到這兒啦。”

　　對老太監道了聲謝，林墨不敢耽擱、抬腳越過了屏風。

　　“小子林墨，叩見陛下。”

　　內室不大、而李二陛下則就坐在書案後面，這讓第一眼就看到真龍天子的少年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祝陛下......”

　　“閉嘴。”就連讓林墨將馬屁拍完的機會都不給，李世民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

　　“是嫌朕給你的爵位小了，所以就連用以自稱都羞於啟齒?”如果不算上在盧國公府的那次幕後偷聽，那麽這次屬於李二與少年的第二次見面。

　　不同於初遇時的欣賞及喜愛，這次光聽語氣林墨就知道不會是什麽愉快的談話。

　　“呃......”

　　對別人敢自稱“本縣子”，但在皇帝面前少年可絕對沒有這個膽子。

　　“我......嗯......不是......”磕磕巴巴了起來，林墨不複平日裡的伶牙俐齒。

　　“把頭抬起來！”

　　少年心虛的點和皇帝覺得的點並不是一回事，所以看到對方這個樣子、李二便以為他已經在內心中認知到了錯誤。

　　“在翼國公府和盧......的時候，朕見你嘴皮子不是挺利索的嗎?”自己差點一順口就給說禿嚕了，李世民及時發現並矯正了自己的錯誤:“現在知道怕了?”

　　“給朕吧胸挺起來！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