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周子俊拒不認罪,堂上後來用了刑。
夾棍、木棍、水火棍輪番上陣,現場一度血腥殘酷到不可描述。
但不得不說:無論這起命案究竟是不是周子俊犯下的,他都絕對是把了不起的硬骨頭。
上刑,只能說是一種審訊手段。眾目睽睽,在周子俊堅決不肯在認罪書上簽字畫押的情況下、藍田縣令也隻得命令衙役們把他帶下去嚴加看管,改日再審。
“王大人。”
並未隨著圍觀的人群一同散去,雖然看了好大一出熱鬧、但少年還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真正任務。
因為有人護送引路,所以林墨得以在王義文身影徹底沒入大堂後方的甬道之前叫住了他。
“請留步。”
腦海中並沒有任何關於這張年輕面龐的記憶,所以縣老爺把目光投向了那名帶路的衙役。
“這位是?”
“在下藍田縣子,林墨。”並未給那小吏引薦的機會,少年自己開口表明了身份。
“見過縣尊大人。”
“哦——”長長的歎了一聲,王義文面露了然,但卻並沒有進一步的表示,表現的非常平淡。
“你下去吧。”
對那當值地點在縣衙門口的小吏隨意揮了揮手,藍田縣令轉身自顧自的繼續往後廂房邁步。
“不知縣子足下今日光臨縣府衙門,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一點私人的事兒罷了。”
在對方背後皺了皺眉:雖然王義文語氣中並無不敬之意,但林墨卻總感覺他話裡有夾槍帶棒的嫌疑。
莫不是自己過於敏感了?
“哦?”不知是否堂官兒當久了的緣故,王義文似乎特別喜歡用鼻孔發出的音節來與人交流:“有何要求,還請縣子足下示下。”
現在可以肯定了:這位藍田縣的縣尊大人,對自己確實頗有成見。
“在那之前,不知本縣子是否可以先請教大人一個問題?”受張本義和自己雙重約束的原因,林墨的閻王性子已經收斂了很久、很多。
但控制脾氣和沒有脾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所以別說“小子”了,少年現在甚至都不會以“在下”自稱。
回頭掃了林墨一眼,王義文腳下不停。
“洗耳恭聽。”
“方才大人所審的案子,”快走兩步上前,林墨與藍田縣令並肩而行。
看出對方已經習慣了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唯我獨尊,但少年打定主意、就是不慣他這臭毛病。
“會不會有其他種可能?”
“與某些靠著奇技淫巧而加官進爵的人不同,本官在基層已經扎根十數載了。”林墨與自己齊頭並進的舉動,果然讓王義文抽了抽面皮:“斷過的大小案子,縱不敢說有一千、卻也不會下於八百。”嘴角牽扯起的弧度怎麽看都像是譏諷大過於善意,藍田縣令在冷笑的當口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道:“呵呵......本官可絕不是在影射林縣子,還望林縣子萬萬不要對號入座。”
地方官因為距離和品級的雙重原因,平日裡很少有需要赴京的時候。所以除非有上官駕臨,那麽縣令基本就是一縣的絕對權威。
早就已經習慣了所有人都對自己畢恭畢敬,冷不丁卻突然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敢與自己並排前行,這怎麽能叫他不生氣?
“我並沒有質疑王大人辦案能力的意思。”對方不喜自己自稱的這一點相當明顯,所以林墨表現的愈發變本加厲了起來:“本縣子只是覺得......方才那人承受如此重刑都還堅稱自己無罪、或許其中說不定真的可能還有冤屈,王大人你看是不是?”
“足下雖是縣子,但卻並沒有執政權。”說話間的功夫,兩人就已經走到了後院。
守在自己平時用來小憩的屋子門前的侍女衝自己富了一福,已經被昨夜那起滅門凶案給折騰到頭昏腦漲的王義文現在隻想躺倒在她那豐潤而彈性的大腿上、並享受纖纖玉指的按摩。
所以藍田縣令打算趕緊把這惹人厭煩的小子哄走。
“本官雖無爵位在身,但卻是這藍田縣實際上的最高長官。”在任三年,王義文自覺將藍田縣治理的很好。
可即便如此,朝中無人的他發現自己似乎也已經沒有更近一步的可能了。
許多當年與自己一起入仕的同僚們、有不少已經坐在了六部的重點培養位置上,可回過頭來再看看自己......
不看也罷。
“所以凶案一事,足下若有心、就不妨多關注一下。但具體怎麽審、怎麽判,那就是本官的事兒了。”
“並沒有干涉大人調查的意思。”
在這個其實與他並無關聯的問題上有些過於執著了,但林墨就是莫名覺得那被冠上“殺人狂魔”的漢子,有可能是無辜的。
“本縣子只是以一位普通大唐子民的身份,向父母官提供一下不同意見。”
“呵呵,林縣子。”這下就連最虛偽的客套都免了,王義文皮肉不笑:“你可是在暗示本官昏聵無能?”
“並無此意。”
整日裡接觸的多是地位尊崇的老謀深算之輩:在面對他們的時候可能會感覺無力,但也正是得益於他們潛移默化下的熏陶和調教,少年也早非數月前只是有些急智的鄉野小子了。
“在下只是認為,大人方才在什麽直接證據都沒有的情況下就打算定案、作法有些武斷了。”
既然對方從始至終都不打算跟自己客氣,那林墨自然也不會再拿熱臉去貼冷屁股。
“還是說......王大人因為求官心切,所以便想拿些無辜者的性命來當往上爬的墊腳石麽?”
“黃口小兒,安敢如此放肆!”
好像被戳中了脊梁骨的貓一般跳了起來,藍田縣令終於徹底撕破了與少年之間的面皮。
“豎子無禮!豎子無禮!”
縣衙畢竟是王義文的主場,動靜很快就吸引來了不少腰上掛刀的衙役捕快。
沒人能想到還有人敢在縣府裡跟縣尊叫板,林墨周身立馬響起了一片清脆的兵刃出鞘聲。
“保護大人,速速把這大膽狂徒拿下!”
咆哮的要比林墨更有張力,原本一直跟在少年身後沉默不語的農家娃子劉二虎,在見到衙役們有要傷害自己主子的意圖後,瞬間暴起。
“我看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