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劍鋒在長戈的柄上接連地砍擊,發出一連串的聲響。
持戈騎士甚是狼狽,想要擺脫眼前這個被動局面,他唯有舍棄手中長戈,如此,也就不會受製在莫愁的劍下,然而,這樣做,沒有了武器的他更不會是莫愁的對手。
和一開始廝殺不同,那時候,莫愁還有些許的緊張。
心神一旦沉浸在劍術之中,也就擺脫了那種緊張,隻是,廝殺的經驗不多,也從未真正地殺過人,明明可以一劍致命,卻下意識地手軟。
這就是那個騎士至今還活著的原因。
莫愁的劍法甚是精妙,招招針對那廝的招數空隙,輪到真氣的雄渾程度,那個騎士也不能比,畢竟,宮中的秘傳並非江湖上的大路貨。
這時候,另一位騎士放下長弓,驅馬衝了過來。
當薛卓出手之後,持弓騎士也就不再關注主戰場,他跟隨薛卓多年,了解薛卓有一個習慣,那就是他動手的時候,不允許其他人插手,他要享受那種親手格殺對手的快樂。
所以,他決定前來相助同伴。
這位同伴是他的親兄弟,也看就要死在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手裡,他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騎士驅馬衝來,當戰馬即將衝過來之際,人躍在空中,揮動手中橫刀,劃出一道雪白的弧線,朝著步步緊逼的莫愁斬來。
莫愁一直站著上風,也就能隨時脫離戰場。
她一直有留意杜睿的動向,瞧見杜睿離開之後,她也決定抽身離去,畢竟,她和這些家夥無仇無怨,若非他們差點傷到杜睿,她不會出手。
所以,當敵人增援前來,她立刻抽身而退。
腳下急點地面,面朝敵人往後退去,就像蜻蜓輕觸水面飛翔。
那兩人的輕功遠遠不及莫愁,莫愁若是抽身,他們也就無法追上,再加上先前那人已經在莫愁劍下大汗淋漓,真氣消耗殆盡,也就沒有跟著追上來。
這時間,薛卓已經哈哈大笑著離開了橋面,腳尖在欄杆上急點,整個人像一隻血蝙蝠急速飛翔,唐唐化為一道白虹,在後緊追不舍。
說到輕功,唐唐比薛卓要厲害一些,速度也要快一點,很快,白光就要追上紅雲。
從唐唐躍下高樓到現在,殺得屍橫遍野,也就幾個呼吸的時間,有些人慌亂著逃下了天津橋,有些人反應卻比較慢,沒來得及逃離。
“桀桀……”
薛卓在空中哈哈大笑,紅雲飛旋,袍袖一甩。
一道紅光疾奔而出,向著不遠處的路人飛去。
那路人正慌不擇路地向橋下跑去,沒有留意到紅光的出現,就算他留意到了,紅光來得如此之快,他也是不可能躲開。
薛卓分神攻擊不相乾的人,也就給了唐唐一線之機。
這時候,唐唐若是奮勇一擊,很有可能破開薛卓的護身罡氣,衝破血海,攻擊薛卓的本體,並且,這種攻擊無窮無盡,連綿不止,薛卓將徹底落入下風,若是沒有什麽護身絕技的話,敗亡也只在旦夕之間。
然而,她卻沒有那樣做。
白衣在風中獵獵飛舞,身子在空中停滯,懸空漂浮,如此,和紅雲拉開了距離。
劍芒躍起,遊魚一樣在空中穿梭,轉而衝向那道紅光,將那道紅光在半途斬滅。
那個路人絲毫不知道自己半隻腳曾經踏入鬼門關,仍然擺動著手臂埋頭向橋下跑去,轉瞬間,便消失在橋下,而這時候,
薛卓卻來到了橋頭上。 有些機靈的家夥見勢不妙,頓時止步往回跑。
有些人沒有眼色,倉促間,慌不擇路,依舊向著橋下跑去。
杜睿停下了腳步。
前方,一身紅衣的薛卓當街而立。
魏嶽搶先一步下了橋,杜睿腿短,速度不快,也就沒有來得及在薛卓阻路之前走下天津橋,於是,他倚著欄杆站著。
不過,他也沒有走回頭路。
在他身後,莫愁和那兩個家夥還在交手。
她沒有辦法擺脫。
其中一個騎士手裡有著長弓,她若是一心逃走,對方便會張弓搭箭,她怕自己護衛不周,讓杜睿被箭矢所傷,於是,不得不回頭。
杜睿沒有回頭,手扶著欄杆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
橋頭,薛卓一身紅衣,傲然而立,下巴微微翹起,臉上的白*粉掉得差不多了,露出了褐黃色乾得就像橘子皮一樣的臉,醜得驚人。
這會兒,他得意地笑著。
他找到了小姑娘的弱點。
眼前這小姑娘,便是所謂的俠士吧?
蜀中唐門這樣喜歡鑽陰溝的川耗子,居然會出這樣的人物,還真是奇哉怪哉!
唐唐一身白衣,面向薛卓,彼此間有著三丈的距離,她默然而立,鬥笠下,輕紗輕輕飄拂,河風並非原因,呼吸才是。
她非常憤怒!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刺殺不過是臨時起意,並未制定計劃,她隻想雷霆一擊,殺掉這個處處針對唐家人的禍害,她有這樣的自信,無所畏懼。
不想,這薛卓自身的修為卻極高。
短時間內,拾掇不下。
當初,自己的那些父兄輩紛紛栽在這家夥手中,並非運氣不好。
即便如此,唐唐還是有信心將此獠斬於劍下。
她沒有想到的是,薛卓身為一個先天高手,好歹也朝廷的二品大員,身居劍南道按擦使一職,卻無高手和大臣的半點氣度,竟然出手殺戮無辜的路人。
閹人!
閹人就是閹人!
唐唐可以趁薛卓分神之際,發動連綿不斷的攻擊,一舉將對手斬於劍下,隻是,這樣做,那個路人就會無辜送命,她如果置之不理,也就違背了自己秉承的道。
所以,她出手救了那個無辜的路人。
現在,也就被薛卓抓住了她的弱點。
嘴唇緊閉,牙齒緊緊咬著,唐唐握緊手中之劍,眯著眼睛,眼神中仿佛有著火焰跳動。
大道我獨行!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不管這家夥如此無恥,自己也要斬了他!
不過是一場試煉!
突然間,薛卓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在橋上滾動,在日光下飄蕩,尖利而沙啞,甚是違和,甚是難聽,身上的紅袍簌簌抖動,時而膨脹如雲,時而揮灑如霧……
頃刻間,紅雲飛起。
不曾向著遠方逃遁,也不是衝向唐唐,而是向著一側飛去,那裡,有個婦人正雙手扯著裙裳下擺,像鴨子一樣搖擺著往橋下奔來。
白影閃現,唐唐電射而來。
這時候,薛卓卻掉頭往另一側,身形詭異,仿佛紅色幽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另一個路人的身後,紅雲一卷,將那路人裹入。
唐唐轉而追了過來。
“叱!”
她發出一聲輕喝。
頓時,長劍發出萬丈光芒,就像是一顆小太陽,劍光如芒刺一般,向著薛卓疾奔而去,破開了紅雲,將血紅的罡氣一掃而空。
紅雲中,有著一聲悶哼。
下一刻,薛卓顯出了身形。
他咧開嘴角笑著,有不正常的潮紅在臉色掠過、
在他身側,先前那路人整個兒變了模樣,就像是在墳墓中才出土的僵屍,臉頰枯黃乾瘦,全身上下,似乎隻有一層皺巴巴的皮套在身軀上,不見絲毫的水分。
他睜著無神的大眼,頹然倒地,無聲無息。
一息不到的時間,薛卓也就將那人的血液吸了個精光。
“呀!”
瞧見這一幕,橋上的人更慌亂了,驚叫著四散奔逃。
有人慌不擇路,翻過橋欄跳入了渭河之中,有人則往橋那頭跑去,雖然,前方莫愁和兩個騎士在交手,劍氣縱橫,刀光森寒,也不是什麽好去處。不管怎樣,哪怕是去死,也比被那個紅衣魔鬼抓住, 活活地將全身血液吸乾要好得多。
“邪魔!”
唐唐怒喝一聲。
雖然憤怒,心神卻依舊如大海一般,平靜無波。
憤怒,絕望,沮喪,後悔這樣的情緒偶爾也存在,卻不可能搖動她的心神,她的道不會為世間種種所困擾。
她只會不顧一切地向前,不在乎路邊的風景,也不在乎路的那頭是什麽。
她隻是不停地向前走。
現在,也就是必須誅殺這惡魔。
薛卓其實也不想這麽做。
人太多了,根本就殺不乾淨,這次哪怕活下來,劍南道按擦使的職務多半保不住,不過,在那一位的羽翼之下,倒不是不怕被算舊帳,無非是躲入深宮。
血衣決有一門臨時爆發的秘訣。
想要臨時爆發,提高戰鬥力,也就需要大量的血液。
他不得不這樣做,不如此,就很有可能死在那小姑娘手中,這世界,雖然爛得可以,讓他深深厭棄著,但是,他薛卓仍然不想就這樣死去。
自己的速度雖然不如對方,然而,方寸間輾轉騰挪卻不輸給對手,詭秘程度猶有過之,短時間,那小姑娘不可能抓住自己。
現如今,橋上那麽多的人,隻要吸夠十人,他也就不懼了……一旦吸取了足夠多的血液,彌補了真元的消耗,甚至,他還有機會反過來殺掉對方,那時候,他絕不會讓這小娘皮輕輕松松地死去。
“桀桀……”
怪笑聲中,薛卓飛了起來,向著人群飛了過去,像是一朵漂浮不定的紅雲,在紅雲後面,一道白光緊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