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全場無聲。
對六經道人和慧真來說,他們只是旁觀者,沒有道理也沒有意願出面,他們只需要沉默地肅立在一旁的,做好自己背景板這個角色就好。
跟著烽火連城來的宮中侍衛,這會兒更是木偶狀態。
到是有人心中不免那樣想,邯鄲君不是傻子嗎?烽火連城要讓他接旨,什麽是鳳旨?這小子恐怕都不知道吧?看來,前段時間在宮中流傳的謠言是真的。這家夥當初真的是把皇子扔給了刺客,這是大不敬啊,之所以還能保住腦袋,多半是皇后力保,畢竟,這家夥沒進宮前是郭家人。
這那些喜歡打聽八卦的人在腹誹。
莫愁微蹙眉頭。
怎麽辦?
這種情況,她不可能拔劍相向,何況,就算拔劍,她也不是烽火連城的對手。
因為一開始是侍候蜀夫人,蜀夫人轉而讓她照看杜睿,偶爾也會隨著蜀夫人來往丹鳳殿,哪怕她不喜歡說八卦什麽的,卻也不自覺地收聽了不少消息。
在宮廷中,須得如此。
若不然,你有時候死到臨頭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烽火連城以前是郭令公的親衛,也算是家將之一,如果不是帶兵的本事一般,早就外放出去當大將了,說到武功,則是郭家家將中第一。
有一次,叛軍圍攻,有十多個高手偽裝成小兵上戰場,犧牲大半之後來到郭令公的帥旗前,突然爆發,一路激進,突破了親兵們的圍堵,殺到了郭令公跟前。
當時,烽火連城一人獨自對抗兩三個先天高手的圍攻,如果不是那次他舍命廝殺,拖著了幾個高手,郭令公多半就會被圍攻而死。
那一役,郭令公在雒陽城下擊潰了叛軍主力,奪回了雒陽城,從那以後,勝利的天平也就轉移到了唐軍這一邊,叛軍無力再發起攻擊,只能龜縮在燕趙之地以及山東渤海。如果郭令公陣亡,唐軍根本不可能打贏那一場戰役,無力佔領雒陽,形勢將會急轉直下。
說是烽火連城拯救了大唐帝國也不為過。
不過,那一戰烽火連城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他的丹田氣海被多種先天真氣攻擊,會陰*穴更是被重創,也就是說,他成為了天閹,不再是男人,且,所有的功法真氣皆散盡,差不多,也就成為了一個廢人。
後來,郭令公將他送入了宮中。
當時的宣宗皇帝稱郭令公為亞父,太平之後,郭令公又自解兵權,在長安城中的自家府邸隱居不出,不和軍中同袍交往,也不和朝堂上的那些官員拉關系,甚至,多次抱病不上朝。所以,他希望烽火連城能夠入宮,宣宗不好說不,實際上,也不得說不!
誠然,郭令公擺出了一副不問世事的態度。
宣宗也叫他亞父,態度很是親熱,然而,內心深處,宣宗也是忌憚郭家的。
唐軍的幾路主力大軍的領兵大將全都是郭系出身,所以,當初為太子杜臻挑選太子妃,名字只有一個,那就是郭令公的女兒郭玉琪。
哪怕宣宗暗示最好找其他門閥世家的女子。
卻沒有一個人聽得懂他的暗示,無論是朝堂的官員,還是身邊的宦官,哪怕是他比較倚重想在關鍵的時候來對付郭家的那一位,也沉默不語,並不支持他。
所以,郭玉琪也就成為太子妃。
烽火連城也就調到了郭玉琪身旁,服侍這個自己從前的主人。
郭令公之所以讓烽火連城入宮,並非因為烽火連城已經是閹人了,
而是因為宮中有一門秘學,稱之為蓮花寶典,這門秘學普通人無法修煉,一旦修煉,就會走火入魔,欲*火焚身而死。它只能由閹人修煉,沒有了雄性激素,也就少了許多危險。 烽火連城要想恢復武功,只能去修煉蓮花寶典。
他成功了!
莫愁非常清楚,對面的烽火連城決計是先天高手,哪怕距離宗師境界有著一段不小的距離,在先天高手中,也算是出類拔萃。
畢竟,沒有受傷前,他就是先天。
修煉了蓮花寶典之後,更是一路狂飆激進。
有人說,那一位之所以容忍這個不是講書堂出身的家夥身居高位,除了給皇后和郭家一個面子之外,還因為有點忌憚烽火連城的武道修為。
這時候,魏嶽的反應到是快了。
他走到了躺椅前,輕輕搖了搖躺椅。
“少君!”
他輕聲喚著。
杜睿緩緩扭頭望向他,眼神依舊沒有焦點。
“少君,老奴冒犯了……”
魏嶽如此說道。
隨後,他示意莫愁上前。
兩人將杜睿從躺椅上扶起,攙扶著走了兩步,來到烽火連城跟前,面對面的站立。
烽火連城眯著眼睛盯著杜睿。
一絲氣機陡然閃現,化為一枚無形的繡花針,直奔杜睿的膻中穴而來,膻中穴乃是人體死穴之一,一旦被敵方的真氣攻入,也就死路一條。
杜睿的臉上並無表情變化。
真氣觸及了膻中穴,像融入海綿的水一般,瞬間就浸透進去。
當然,杜睿此時的經脈中沒有絲毫真氣存在,只有一片空空蕩蕩,烽火連城的真氣無所反應,卻也對杜睿沒有造成什麽影響。
最後,無聲無息地消散。
看來,還真是一個傻子。
不過,烽火連城還想試一試。
他再次冷哼了一聲,提高了聲調。
“邯鄲君,還不跪下接旨……”
這是很明顯的刁難。
魏嶽敢怒不敢言,他要是敢多嘴,烽火連城完全可以用蔑視鳳旨的罪名將他格殺,同理,莫愁也不能做什麽,唯有沉默。
“少君,磕頭……”
魏嶽有些著急地說道。
隨後,他攙扶著杜睿的手暗暗用力。
杜睿收到了這個暗號。
下跪?
對後世的人來說,這是一個恥辱。
在這個世界,其實也是,
但是,那是針對同等級的人來說,像兒子給父母下跪,朝官在典禮上向皇帝皇后下跪,這就不是侮辱,而是一種非常正常的利益。
接旨是下跪,哪怕是口諭,那也正常。
當然,這實際上是向著烽火連城下跪。
這時候,杜睿的臉上表情突然有了變化。
他一把甩開了魏嶽,也掙脫了一旁莫愁的攙扶,那兩人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手忙腳亂,不知道如何是好?
杜睿笑了起來。
像孩子一般天真無邪地笑了起來,他向前跨步,雙手張開,向著烽火連城抱了過去。
“別……”
魏嶽尖叫一聲。
“烽火總管,少君發病了,總管仔細,莫傷了少君……”
也不見如何作勢,烽火連城的身子平移著向後退了好幾步,行動的時候,他保持著先前的那個姿勢,沒有絲毫的變化。
好一個移形換影!
一旁的六經道人暗歎了一聲。
他雖然不是先天高手,玄真觀卻也不缺,平時也和那些先天道人有著接觸,見過那些人練功,自然知道烽火連城這移形換影瞧著簡單,實際上,非常難。
這時,魏嶽上前,一把拉住了杜睿。
烽火連城深吸了一口氣。
是的,他不可能傷了杜睿。
哪怕杜睿並未在接旨的時候下跪,這有違忠孝之道,然而,他若是為此傷了杜睿,就不止捋掉丹鳳殿總管一職了,如果奴仆可以公然欺凌主上,這世界也有沒有什麽規矩可言。當然,眼前這世道的確有著崩塌的意思,但是,起碼在明面上,還是不能以下欺上,以賤凌貴。
“皇后有令,宣邯鄲君進宮見駕。”
烽火連城扔下這句話後,一甩身上錦袍下擺,轉身離去。
幾個侍衛肅立在一旁,候著杜睿。
那一邊,六經道人向著杜睿稽首,跟著烽火連城匆匆離開。
被魏嶽拉住之後,莫愁也就上前一步,攙扶著杜睿,杜睿並未掙扎,而是很快安靜下來,整個人像木頭一樣僵立著不動, 眼神呆滯,不知望向何處。
兩次試探,兩股人!
看樣子,似乎是瞞過去了。
然而,接下來還有一道更難的關卡,那就是去見郭皇后。
還是像以前那樣癡傻?
又或者顯露一些變化?
這中間的度很難掌握!
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那樣,那些不懷好意的人雖然放心,自己卻只能偽裝成那樣,自我限制,施展不開手腳,看來,還是要像前幾天計劃的那樣,做出些許的改變。
首先,還是要有點癡呆。
這簡單。
杜睿只需要暗地裡運轉魚龍變功法就好。
何況,他現在的大腦仍然供血不足,不能長時間的絞盡腦汁,偽裝成癡呆的狀態正好。
除此之外,要表現得有所好轉的樣子。
會認人,會聽話,只是,反應奇慢,行為笨拙,偶爾瘋癲……
要做到這一點,要掌握好其中的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誠然,他在前一世,極其擅長表演,能夠隨時調換面孔,說是官場變色龍並不為過,然而,偽裝成癡呆卻沒有做過,幸好,小杜睿一直癡癡呆呆的,依樣畫葫蘆就好。
郭皇后!
杜睿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在小杜睿的心中,這個人給他留下了非常強烈的印象。
至今難以忘記!
可以說,她對杜睿也非常熟悉。
要想瞞過她?
這真是一件極其挑戰的事情啊!
杜睿抿著嘴角,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