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齡歎了口氣，對裴光庭躬身一禮，說道:“九齡謝過侍中！”

　　裴光庭笑了笑，說道:“九齡本就博學，若是早入仕幾年，也能知曉其中的關竅。此事會錯了意，倒也無礙。”

　　嗯。

　　張九齡低眉不語，落在裴光庭的眼中倒是頗有幾分不卑不亢的意味。

　　“裴相，九齡告辭！”

　　裴光庭點了點頭，拱手道:“恭送張相。”

　　看著張九齡的背影在天街上慢慢消失，裴光庭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斂去……

　　裴光庭這個人的身份著實特殊了些，他是故任左武衛大將軍裴行儉的兒子，其母又是世受武氏恩惠的庫狄氏。

　　值得一提的是，裴光庭的正妻，乃是則天朝的“奸相”武三思之女……

　　后宮，德昌殿

　　德昌殿位於洛陽皇宮東區，與嘉豫門有夾城相通。

　　惠妃作為一個母親，在為女兒、兒子挑選……女婿、兒媳婦這一方面無疑是極為合格的。

　　比如說，趁著李隆基上朝的時候，翻翻洛陽城中勳貴的適齡兒郎、女兒的畫像……

　　“聖人萬安！”

　　“惠娘！”

　　惠妃一愣，隨即收好畫卷，起身，行禮:“惠娘見過……”

　　李隆基拉過，笑道:“都多少年了，惠娘還是這麽拘禮。”

　　惠妃白了李隆基一眼，你是“風流天子”，我可不是。

　　嘴角莞爾，說道:“本來臣妾還想去尋三郎，既然三郎來了，不如看看這些東都後輩，那個可為你的女婿、兒媳?”

　　李隆基笑了笑，看惠妃這樣子，還真是閑不住！

　　李隆基點了點頭，直接跪坐在惠妃的對面，拿過畫冊翻看了起來。

　　嗯……

　　大部分是楊家的、崔家的，偶爾還有幾張王家的……

　　李隆基喉嚨動了動，根據和惠妃親愛這些年的經驗來說，這些畫冊裡，楊家可以，崔家也行，但王家還是別選的好。

　　李隆基默默地將王家的那幾張壓倒最下面，盯著前面的幾張看了起來。

　　惠妃在旁看著李隆基翻來翻去，倒了杯剛煮好的茶，放到對面，輕聲說道:“咱家清兒在東都也鍛煉了些日子，現在長安饑荒基本安置妥當，三郎不妨把咱家清兒……”

　　“哦！”

　　李隆基抬起頭來，看向惠妃，輕笑了聲，說道:“好像確實如此。”

　　“高力士！”

　　“老奴在！”

　　李隆基看向奔進來的老太監，問道:“近日長安可曾有事承告?”

　　高力士躬身，掏出了一個小奏疏，念著回道:“考功員外郎武平一昨日上奏，左衛郎將韋氏昭訓向壽王陳策，節省糧食，有功當賞。”

　　“同時，又記著……元氏宿德率東市豪商捐糧，堪為義商，聖人宜樹典范，賞之。”

　　李隆基舔了舔唇角，問道:“只有這些?”

　　高力士將奏疏放回寬袖，躬身回道:“除此之外，便是十六殿下協同十八殿下為城中義商義舉撰寫邸報，發行全城。”

　　邸報?

　　李隆基一陣迷糊，邸報不是用來通傳朝堂人物重要言行、重大變動的嗎?這一個小小的糧商，還有得著寫在邸報上?

　　這兩瓜娃子……

　　“大家……”

　　“還有何事?”

　　高力士躊躇一番，掏出一個緋色的外沿的奏疏遞給李隆基，說道:“日前，李相保舉元宿德為度支員外郎，這是奏疏。”

　　哦?

　　“度支員外郎?記得是個五品的官職吧。

”　　高力士點了點頭，回道:“從五品。”

　　李隆基接過奏疏，皺了皺眉。

　　先有邸報為元家娃娃造勢，而後李林甫舉薦，這兩人什麽時候還懂配合了?而且又為何不借勢謀到一個位高權重的職位，反而要一個五品的，還是候補序列的官職……

　　不對，就算配合，李澤又湊胡夥什麽?

　　總感覺有地方不對……可，到底是哪裡不對?

　　李隆基眯了眯眸子，這是……巧合?還是，與李清無關，只是李林甫純粹對元氏的示好之舉?

　　李隆基輕吸口氣，淡淡說道:“命李林甫、李清、李澤三人，後日前來東都伴駕。”

　　“喏！”

　　高力士又問道:“那……長安留守，大家可有人選?”

　　長安留守……

　　李隆基輕笑了聲，若是李林甫來了洛陽，那四品以上的幾乎全都跟著來了。長安反倒是沒了大員看著……

　　“力士可有人選?”

　　高力士低眉，半晌，回道:“長安尉周子諒，乃是張相所薦。”

　　李隆基皺了皺眉，長安尉?

　　皺眉思索半晌，說道:“此人也可，但，命……侍禦史武就在旁協作，不能讓此人魯莽行事。”

　　“喏！”

　　高力士躬身，抬起頭來，又問道:“那韋氏昭訓、元氏宿德，大家要作何打算?”

　　嗯……

　　李隆基嗤笑了聲，說道:“韋昭訓由九品郎將擢為八品中郎將，而元宿德……且按著李哥奴的意思，候補度支郎。”

　　“喏！”

　　惠妃在旁看著，嘴角微翹……

　　當初自己五歲被姑祖母接進大明宮時，他才八歲。可在深宮那個吃人的地方，八歲的三郎卻總是一幅天地無畏的樣子，自信的同時有些微微的自傲……

　　見李隆基又將視線移到了臥案上的畫冊上，高力士便知趣地退下。

　　翻了一會兒，隨意地問道:“惠娘，你可有什麽鍾意的人選?”

　　惠妃側身看去，拿過畫冊翻了翻，說道:“這楊洄是楊慎交與長寧的長子，還是前隋觀王楊雄之後，國朝觀國公楊思訓的子孫，惠娘覺得他倒是不錯。”

　　這是長寧進宮求來的，李隆基和惠妃心照不宣。

　　“那惠娘選得是哪位娘子?”

　　惠妃抿了抿唇，又拿過來一張畫像，說道:“這位楊家小娘子，可為壽王正妃。”

　　李隆基聞言微愣，問道:“壽王妃?”

　　“不是給沐兒選妃子嗎?”

　　惠妃搖了搖頭，說道:“清兒目前只有一個妾侍，比之忠王、棣王而言卻是相差甚遠。”

　　額……

　　李隆基喉嚨動了動，這話沒法接。

　　畢竟，忠王、棣王那兩個孩子是跟自己學的，在惠妃這個小女人面前還是別找不痛快比較好，不然，實在麻煩！

　　惠妃低眉，笑了笑，又將另一張畫冊放到了上面，問道:“這個如何?”

　　李隆基側身去看， 點頭讚道:“嗯，長得倒是挺標致。”

　　“咦?這人竟也是觀國公之後?”

　　惠妃輕點頭，說道:“則天朝宰相楊執柔的孫女，是當今吏部侍郎楊滔的幼女。與那楊洄都是觀國公的子孫。”

　　“到時鹹宜的駙馬與清兒的正妃都是觀國公的後人，鹹宜與清兒兩家就會如同三郎與玉真一樣，不會生疏。”

　　李隆基撇了撇嘴，看來惠妃今日是跟這觀國公一脈卯上了。

　　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選好了，這幾人又是國朝臂助之後，聯姻楊氏於國有益，選此二人倒也並無不可。”

　　惠妃大喜，道:“謝過三郎！”

　　李隆基抿了抿唇，對著門外喊道:“力士！”

　　高力士疾步輕踱，躬身，道:“大家……”

　　李隆基說道:“召楊滔、長寧來見。”

　　李隆基說著一愣，轉過身看向惠妃，有些詫異，問道:“這楊滔、楊洄二人莫不是同房堂兄弟?”

　　惠妃眨了眨眼睛，嗯，似的。

　　…………

　　當夜，清化坊

　　清化坊位於洛陽城的北部正中，與皇城有含嘉門、宣仁門相通。

　　偌大的宅院空洞漆黑，位於北邊的一間小屋子裡透出了點點泛黃的光暈……

　　奴仆躬身，說道:“郎君，都回來了。”

　　卻聽見一陣蒼老的回聲:“盛王可在?”

　　“盛王殿下，還在被聖人禁閉，出閣不得。”

　　“呼~~”

　　半晌，“想辦法，將壽王這件事的消息傳進去。”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