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韋昭訓的翹首期盼中,壽王王府的馬車終於緩緩駛來。馬車算不得有多麽豪華,但這往來於韋府上的陣勢便稱得上是前簇後擁,足夠奢侈。
“阿耶。”
韋槿兒今日穿了一件淺黃色的對襟襦裙,緣邊綢帶系結,衣短僅至腰間,裙長則至腳踝左近。上短而下長,將黃金比例的身材,更加凸顯的淋漓盡致。
對襟襦裙最忌上下同長,如此,倒是更加凸顯幾分靈性。
韋昭訓笑著向跳下馬車的韋槿兒招了招手。
韋槿兒來到韋昭訓面前,扭捏地看了一眼李清,見他翻了一個白眼,這才投向韋昭訓的懷裡。
“阿耶……”
“你呀你……”
韋槿兒吐了吐香舌,不好意思對著韋昭訓親昵一笑。
韋昭訓打量了一番女兒,點了點頭,不由得滿臉喜意。
隨即轉身拱手,說道:“殿下,外面風大,還請裡屋敘話。”
李清點頭,道:“嶽父請。”
見兩個男人離開後,韋槿兒不屑地撇了撇嘴,便輕步踱進了後院。
小依則急忙吩咐著下人將帶來的東西擺置進府裡。
長兄如父,長嫂如母。
韋昭訓妻子早逝,而那個從小關懷的韋槿兒柳氏,對前者來說,便一直扮演著亦嫂亦母的角色。
韋槿兒與柳氏的關系……真的很好。
韋槿兒一走一蹦地,慢步踱進了大兄韋柯旭所在的院子。
“娘子安好。”
“嗯,大兄可在?”韋槿兒收斂好臉上的笑意,看向了迎面而來的一個侍女,輕聲問道。
侍女低眉,回道:“少郎今日上午便出了門,至今……還未回來。”
出去了?
韋槿兒點頭,等侍女離開後,韋槿兒想了想,便向著臥房走了過去。
“槿兒來了?”看到推門而進的韋槿兒,柳氏明顯有些驚訝,放下手中的物價,朝著韋槿兒走了過來。
韋槿兒被柳氏拉在手裡,於是甜甜地叫了一句:“嫂嫂~~”
待客大廳內
韋昭訓交代了幾句,待二人跪坐好後,就有一些下人端著茶水走了上來。
“殿下……”
李清接過茶杯,笑道:“嶽父!槿兒是孤之側妃。而今,咱們兩家既已結為姻親,這些身份倒也顯得太過生分了些。”
哦……
這算是正是宣告同盟的成立嗎?
韋昭訓嘴角抽了抽,輕笑,回道:“那某便僭越了。稱殿下一聲,清兒……”
“清兒”剛出口,韋昭訓就愣了一下。
雖說有些不太合適,有種淡淡地違和感,但別說,竟有種莫名地刺激感……
韋昭訓清了清嗓子,將茶杯放到臥案上,這才出聲問道:“嗯……清兒,怎想到今日帶槿兒歸省了?”
李清聞言,臉色略顯尷尬,回道:“嗯……此事說來,倒也算是本王過錯。完婚後困於大雨,出府不得。而前幾日又一直忙於私事,無暇顧及。直到,這幾日才暫時有些空閑。”
暫時?
嗯……是了,放糧將近,理應如此。
韋昭訓點了點頭,寬慰道:“殿下……額,清兒……清兒,蒙聖人垂憐,又有著楊京倉在旁輔佐,想必放糧一事也無需太過擔心。”
李清搖了搖頭,歎口氣,說道:“正如丈人所料,這放糧操持,清兒自是不必擔心。然,放糧一事終歸乾系甚大,清兒也是不敢松懈,唯恐諸多般事,
誤了長安百姓……” 唯恐?
韋昭訓微微皺眉,但見李清刻意提起,也是有些了然。伸手示意,說道:“兩家已為一體,清兒若有困頓,直言便是。”
嗯。
李清坐直身子,拱手道:“日前,清兒需丈人從左衛中調集一些巴菽汁,用於放糧一途。”
巴菽汁?
巴菽汁就是巴豆汁,巴豆多為醫用。但這巴豆汁卻是軍中弓箭手的常用毒劑,汁液滲入血肉……輕量,則會麻醉肢體;大劑,卻有爛肉之危。
“清兒所需多少?”
李清抿唇,回道:“兩百石!”
兩百石?
韋昭訓眉頭微皺。雖說如今的十六衛早無戰事,疏於操練,軍械物資也是堆積成山,但李清所需的量實在太多。
竟然,連自己這個主管後勤的郎將也是有些犯難了……
“清兒用這些有何用途?”
李清笑笑,回道:“放糧之時,難免遇到冒領一事。故而,清兒想將少許糧食在巴菽汁中浸泡一番,再摻入其他糧食中,混其真假。”
二百石巴菽汁,同等浸泡兩百萬石糧食,巴豆的毒性倒也不會顯露。
嗯,這樣確實可以防止其他人來冒領糧食。畢竟,若是領一次,那難免就要拉上一次肚子……
這還不如不吃。
“盡管如此,那清兒為何定要用上這巴菽汁?其他藥材,或許……”
“嶽父,莫不是忘了巴菽的藥性。”
藥性?
“清兒何意?”
李清抿唇,回道:“嶽父當知,這長安饑荒多日,又經大水浸澇多日,城內難民難免有些性寒疾病,若是因此而撐不到來年開春,豈不是清兒的過錯。”
嗯,也是這個道理。畢竟,放完糧後什麽都不管,確實容易滋生事端。
巴菽性熱,味辛,其功能破積、逐水、湧吐痰涎。
若是經由此番操作,那長安城內真正的難民吃下這些糧食之後,雖說難免有些腹脹,但較於那些未受饑荒影響的百姓來說,終究會好上不少。
如此,用巴菽汁浸泡,在能識別與杜絕富足百姓冒領的同時,對於那些飽受寒疾之苦的難民又能較為有效的大面積處理。
嗯,不錯。
韋昭訓讚道:“清兒深謀遠慮,又多急智……不錯。”
李清懶得解釋其中具體的一些緣故,隻好靦腆接受。
…………………
片刻後,李清起身,問道:“嶽父對於阿兄的事,可有安排?”
韋昭訓聞言,擺了擺手,輕輕一笑,回道:“嗯……光祿寺那處,旭兒已經遞上了辭呈。待過幾日,某打算……將他帶入左衛中歷練一番,也好長長記性……”
李清點頭,沉聲道:“此事……嶽父有了決斷便是最好。光祿卿此人,清兒也是有些是不放心的。”
既然安排進了左衛,那件事,那就找元宿德吧。
韋昭訓笑笑,說道:“旭兒與薛家小子那事,清兒無需記掛。”
“這巴菽汁一事,某盡力而為。”
知曉了這巴菽汁的用途後,李清隻向自己要,韋昭訓也逐漸明白了李清送一個功勞給自己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