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東西,則是篩籮。
石磨雖然發明了很久,但是小麥經過石磨的碾壓後,麵粉無法完全與麩皮脫離,所以得到的麵粉看上去很黑。也有很多人用舂臼將小麥搗碎,相對於石磨,製作出的麵粉會細一些,但這種方式勞動量大不說,質量上提高的也有限。
面對著黑色麵粉製作出的各種窩窩頭,張韜已經完全無法忍受。所以離開前,他便讓張孟找了洛陽城內的竹篾匠,按照自己的交代製作出十多個篩眼大小不同的篩籮。
只要能夠篩出細面,他便可以製作出更多精美的食物。
比如說面條,摻雜著麩皮的麵粉與白面所製作出來的面條,無論在延展性上、口感上還是賣相上,都是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
他還記得前世小時候,農村裡的機面坊,在那個采用機器磨面的時代,一旦電壓不夠或者其它意外,麩皮也會混進麵粉裡無法完全分離。
可想而知,在這個時代,若想得到細面會造成多大的浪費,因為舍棄的麩皮中,必然還有很多未曾碾碎的麵粉。
看到張孟帶過來十多個篩籮,最後的一個篩籮網面上采用細絹製成。
他試了試,篩選出來的麵粉雖然還達不到後世的程度,但也已經相當接近了。當下便讓二牛三牛他們去篩選麵粉。
看著一層層顆粒大小不等的麩皮被篩選出來,隻得到極少的一部分細面,他歎了一口氣,若是讓外面的人知道了,只怕自己奢靡的名頭也會傳出去。
畢竟在這個大多數人還吃不飽的年代,如此浪費糧食簡直與犯罪無異。
第三件東西,則是一壇鹵汁。
一壇鹵汁雖然簡單,但想要形成自己的獨特風味卻是需要極長的時間。年前他開始摸索炒菜的時候,便想到了鹵製品,所以當時用豬肉熬製了一鍋老湯,其中加入花椒、胡椒、大料、豆蔻、肉桂等等一大批香料。
由於冬季溫度太低,為了保存鹵汁,他特地交代張孟,每日裡要將鹵汁在早晚各燒開一次,然後盛放在陶器之中。
有了這壇鹵汁,他可以製作出很多東西,比如說鹵牛肉、鹵豬蹄、鹵雞蛋甚至鹵豆腐乾。
一切準備就緒,張韜帶著虞圓馬不停蹄地為家宴準備著。當張韙返回府中的時候,在府門外便聞到了一股淡淡濃鬱的香味,當下不禁了然:幼弟與大哥,從冤句回來了。
此時家主張華也已從朝中返回,獨自在書房中看著書。他的定力向來很強,往往在看書的過程中不知不覺沉溺於其中,被人稱為“書癡”。然而今日不知為何總是難以集中精力,那股莫名的香氣簡直無孔不入,撲棱棱地鑽入鼻中,讓他忍不住食指大動。
他放下書,自嘲地笑了笑:這個韜兒,在飲食上的天分比讀書上的天賦還要強上幾分。今日倒要看看他又做出了什麽稀奇古怪的菜式。
然而張韜今日卻沒有追求新奇,這次家宴他做的中規中矩。
他隻下了一鍋羊肉餃子,烙了一筐雜糧薄煎餅,做了六七個菜。然而當他將精心製作的菜肴端到案上時,仍然驚豔了眾人。
此時的水餃還不叫“水餃”,而叫“月牙餛飩”,也有叫“餃餌”的。相傳乃是後漢醫聖張仲景為了治療人們耳朵上的凍瘡,所以仿著耳朵的形狀,用麵粉製成片狀包裹著羊肉,胡椒等可以入藥的食材,煮熟給患者吃下以禦寒。
“餃餌”的製作大概與“蠻頭”同時,二者的製作初衷可謂是異曲同工。
這兩件事情同時發生在漢末三國,其實也從側面印證了,小麥經過在中原千余年的種植,麵粉的食用開始精細化。他如今製作的東西,不過是在背後小小推動了一把罷了。 韭菜炒蛋、木耳炒肉、鹵牛肉、豬頭肉、水煮魚……
當一道道菜式不斷進入眾人口中,忍不住發出一陣陣讚歎,尤其是二哥張韙與侄兒張輿,吃相完全可以用狼吞虎咽來形容。
姊姊張柔蕙原本有些食欲不振,面對著眼前的美食,也忍不住吃了兩小碗水餃,卷了幾張煎餅,將各個菜肴嘗個遍。
張韜雖然不是大廚級別,但是前世也是從小就開始下廚做飯的,畢竟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日積月累中,以他喜愛鑽研的性子,也讓他在廚技一道造詣匪淺。
而將後世食物的製作理念拿到現在, 眼前眾人的反應可以說完全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畢竟無論是水餃還是炒菜,都是他精心製作。
餃子中,餃皮是用精製麵粉製成,不但看上去白白淨淨,口感上也脫離了麩皮的乾澀。而肉餡則采用羊肉與韭菜一起,輔之以各種調料,在這個乍暖還寒的日子裡,吃上一碗後便會感覺一股暖氣從小腹升起,然後散入四肢百骸,讓人說不出的舒服。畢竟無論是羊肉還是韭菜,都有驅寒補陽的作用。
鹵牛肉與豬頭肉則是他用鹵汁製成,他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自己是否是第一個製作出此類菜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兩道菜都已經被“清盤”了。
而水煮魚與木耳炒肉,也花了他一番功夫。水煮魚中加了豆芽,木耳則是在集市上無意中看到。一個居住在嵩山周圍的山民,平日裡沒事的時候便在樹上采集曬乾,然後拿進城來賣錢。
當然,這頓家宴也不是白做的,他直勾勾地盯著父親,眼神之中充滿了渴望。
前往兗州之前,父親曾經答應過自己。回到洛陽後,只要自己能夠通過考核,便會答應他開設酒樓的決定。
面對幼子的殷殷期盼,張華視若無睹。眼看著在場諸人已經吃的心滿意足,逐漸退出了客廳。張華猶自叫了一碗水餃,這已經是他所吃的第四碗水餃了。
張韜沒奈何,在自己老子面前他總不能有所逾越,隻好恭恭敬敬地坐在席上,等待父親吃完。
“此番兗州之行有何收獲?”許久之後,張華終於吃完,他放下碗筷擦了擦嘴,漫不經心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