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老太猶豫了片刻,緩緩道:“大力啊,家裡最近其實很困難。”
家裡困難是他們這裡很通俗的說法,意思就是在經濟方面比較困難,拮據。
甄大力聞言蹙了蹙眉,道:“我上次不是給你一百兩銀子了嗎?”
甄老太歎息道:“都被老四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拿去開酒樓了,全賠光了。”
若在平時,甄老太這樣說老四,老四肯定會頂嘴反抗幾句,但現在他沒有頂嘴,他不傻,他娘在跟甄大力要錢,他怎麽會打岔呢,罵一下就罵一下吧,能要到錢就行。
甄大力聞言搖頭道:“可是,我也沒什麽錢。”
“大力你怎麽會沒錢呢。”甄老太覥著笑臉道,“你做那麽大的生意,買個大宅子花了1000貫,村民們都說你和甄建賺的錢……嘩嘩的……”
甄大力搖頭道:“娘,那錢是甄建賺的,不是我賺的,我在店裡,就跟一般的夥計沒兩樣,甄建才是掌櫃。”
聽到這句話,甄建暗暗給老爹點了個讚,看來自己老爹也學聰明了,看得出來甄老太之所以對他們這麽殷勤,不過是為了錢,所以用出了這招踢皮球。
“我們也沒要多少。”甄老太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是跟自己的兒子開口要錢,若是跟自己的兒子關系好,那倒也罷了,關鍵是關系不怎滴都分家了,而且甄大力已經給過她100兩了,現在又來要,縱使她臉皮再厚,也有點不好意思,但她還是厚著臉皮,道,“一百貫便夠了。”
甄大力聞言皺眉問:“一百貫?這麽多?”
甄老太強顏笑道:“你如今賺了那麽多錢,一百貫對你們父子來說不算什麽的。”
甄大力問道:“娘要一百貫……用來做什麽?”
甄老太道:“老四至今還沒找到媳婦,他成親總要錢吧,還有老三現在也沒媳婦了,將來成親也要錢,老三今年就要科考了,哪次科考不要個八貫十貫的盤纏……”
甄大力默默地聽著,心中很是委屈,同樣是她的兒子,待遇差別是真的很大。
甄建忽然開口問道:“奶奶,我爹當初成親的時候,花了多少錢?”
此言一出,甄大力忽然轉頭瞪了甄建一眼,道:“別瞎問!”
甄建聞言一愣,這種事有什麽不能問的。
甄老太還是回答了甄建的話:“你爹沒成親,他是在鎮上扛包的時候與你娘私定的終身,我們都不知道,等他將你抱回來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這事的。”
甄建聞言不僅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甄大力,沒想到甄大力年輕的時候那麽不老實,未婚先生子,這在這個時代可是很不被人接受的啊,實在看不出來,面對甄建的目光,甄大力滿臉都是尷尬之色。
甄老太望向甄大力和甄建,擠出笑臉道:“大力啊,小建啊,100貫對你們來說算不上什麽,家中實在困難,否則我也不會開這個口……”
甄建搖頭道:“我的每一文錢都是有計劃的,接下來我要擴大生意,去紹興那邊開酒樓,需要很多的本錢,所需本錢大約要兩萬貫,我還要找別人借錢呢。”
甄建這句話也不是亂說,接下來他想去紹興那邊發展,但他已經去紹興了解過了,紹興那邊的房價很高,一間跟同福酒樓差不多大的酒樓,就要五千貫,幾乎是同福酒樓的十倍價錢,而那邊最大的酒樓,比同福酒樓雙倍都要大,而且還是三層樓,甄建料想自己的酒樓生意一定爆滿,
畢竟紹興那邊富饒,人口基數大,有錢人也多,所以他當然要弄一間最大的酒樓,這樣算下來,光是買酒樓,他就得準備一萬五千貫,加上買地皮種植蔬菜,又要一大筆錢,兩萬貫是必須的,而目前他手頭的資金只有一萬兩千貫,還差很多呢。 甄建的話嚇得他們直怎舌,開口就是上萬貫,看來甄建的生意是真的做大了,不過甄老四卻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甄建做生意失敗,虧得血本無歸,經過上次那場官司,他現在恨透了甄建。
甄老太也沒指望從甄建這裡拿到錢,她也知道甄建不太喜歡她,於是她把目光轉向甄大力,甄建也不由自主地看向甄大力,不知道甄大力會不會給這個錢。
甄建平時經常給甄大力零花錢,而甄大力節儉,把這些錢都攢了起來,粗略算下來,應該有一百貫了。
甄大力面對甄老太請求的目光,淡然搖頭道:“娘,我只能給你10貫,當是支持老三考學用的,老三和老四的婚事,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吧。”
甄老四聞言頓時皺起了眉,陰陽怪氣道:“什麽?只有十貫?你們賺了那麽多錢,隻給十貫?你打發要飯的呢?”
甄老太也是不開心地蹙眉,道:“大力,十貫也太少了,你真的沒錢嗎?娘不信。”
老四又道:“娘,二哥去城裡半年學壞了,會說謊了,他肯定有錢,就是不願給你。”
甄大力聞言轉頭望向甄老四,冷然道:“我沒有撒謊,我這裡有一百貫,但我是不會給你的,現在已經過完年了,老四你今年二十一了!老三也三十歲了,你們這麽大年紀了,還要讓爹娘給你們花錢娶媳婦,你們又羞恥心嗎?”
“你……”甄老四聞言瞠目結舌地望著甄大力,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沒錯呀,甄大力說的沒毛病,他們這個時代,男人十五六歲便成家立業了,到了二十歲,就要撐起整個家了,而他和老三還在做家裡的蛀蟲,整日跟爹媽伸手要錢,是誰都會看不下去的。
以前甄大力為了家庭的和睦,不方便說教他們兩個,現在甄大力可不會那麽客氣了,倒不是因為甄大力有錢了,變拽了,而是因為甄大力跟他們分家了,分家之後老三老四還來砸他的店,把兄弟間的感情也砸沒了,甄大力雖然老實憨厚,但他不傻,相反,他是大智若愚,要麽不說話,一說話就懟死你,一句“你們有羞恥心嗎”,讓老三和老四無言以對,甄建也沒想到甄大力今天這麽猛,他聽得心裡直叫爽,暗暗給甄大力點了一百個讚。
只見甄大力緩緩站起來,道:“既然你們看不上十貫錢,那不要也罷,我吃飽了,多謝爹娘的款待,我回去了。”說罷轉身就走。
甄建也起身,微笑道了一句:“爺爺奶奶,三叔四叔,大過年的,孫兒再次恭祝你們心想事成,萬事如意!”說罷轉身跟著甄大力離開。
甄老四氣得直喘氣,老三則滿面陰鷙地望著甄建離開的背影,兩腮肌肉一鼓一鼓的。
甄老太唉聲歎氣,低聲道:“造了什麽孽喲,當初為啥要分家,為啥要分家呢……”
“還不是怪你。”甄老頭白了她一眼,冷哼道,“大力挺老實的一個孩子, 甄建當時又患了天花,你們非要分家,這下好了,想讓他們回來,都不可能了!”
“怎麽就怪我了?”甄老太聞言頓時叫起來,“又不是我要分家的,是老四和王氏提出來的,最後也是你拿的主意,你是一家之主,你不點頭,能分家嗎?”
大年初一的晚上,甄老頭和甄老太在家裡吵了起來,很快,戰火又波及到了老四的身上,甄老頭逮著甄老四,又是一頓痛罵。
甄老三把甄懷仁哄睡著後,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著自己最近的遭遇,表情變得有點陰沉。
“甄建,都是甄建,都是他害的!”甄老三咬牙低吟,“若不是他,我們就不會丟了酒樓,我和王慧蘭也不會鬧成這樣,他害慘了我……你們有錢很了不起嗎,哼,這次科考,我一定要考上,等我考上了,做了官,我一定要讓你們好看!”
仇恨能給人強大的動力,甄老三自從考上秀才之後就有點飄,讀書越發散漫,但自從婚變之後,他想要報復甄建,便開始用功,現在他也沒睡意了,起床挑起燈,拿著書夜讀起來。
今天甄大力的表現讓甄建很開心,甄大力終於表現出了冷酷的一面,不再似以前那樣逆來順受了,其實只有甄大力自己才清楚,不是他冷酷無情,也不是他不在乎父母兄弟,而是甄老太又扎他心了,一見面就要錢,而且還是替老三和老四要的,關鍵老四還那副嘴臉,好像自己欠他的一樣,一個人若是從小被慣,長大了就會認為世界是以他為核心的,甄大力自然不可能在慣著他了,十貫嫌少是吧,那麽一文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