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一般睡得早,往常都是夜裡九點多趴下,凌晨五點來鍾起床。
今天大年三十,盡管大家很困,但仍在堅持守歲。
周澤宇卻是亢奮的不行,加班多的好處,就是生物鍾比較彈性,跟那些一天必須保障八小時睡眠的人不同,他已經習慣了6+1模式,額外的休息時間對於他來說只是錦上添花。
熬夜爆肝的壞處,周澤宇是心知肚明,折壽猝死那是嚇唬人用的,但禿頂發際線後移卻是實實在在的,周澤宇這段時間明顯感覺到苗頭不對勁,因此當上負責人之後就從來沒加過班。
“老爸,到十二點了。”周爸掐著時間,一到點便提醒。
“新年快樂啊,又長大一歲了。”爺爺按部就班的走起了流程,先給兒女們派利是,再輪到小的們。
“嗨,我這把年紀了,是老一歲啦,時代是年輕人的。”周爸喟歎道。
周家是秀才世家,族譜上未曾出過一位舉人,祖上雖未涉足過仕途,卻也時常跟官家人為伍,幾代鄉賢,萌蔭一直庇佑到現在。
爺爺年輕時做過私塾老師,之後改行當了教書先生,一輩子端著公家的飯碗,兢兢業業,從未做過出格事,動蕩歲月險些被人打倒,幸好家裡人保護周到,避了幾年風頭,熬到了平反那天。
讀書人嘛,總會有點理想抱負,爺爺那會兒的心願很單純,就是多培養幾個大學生,奈何子女各個不成器,唯有小兒子深得遺傳,自然是予以厚望,寵愛有加。
爺爺把利是派到周爸手裡,囑托道:“叫宇兒好生讀書,要活到老學到老。”
周爸雙手接過紅包說:“好的,他一直有在學。”
“嗯。”爺爺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散財,手裡的紅包越來越薄,臉上的笑容始終如一。
爺爺奶奶都是待在大鍋飯裡的編制人員,每個月有不少退休金,只是要養活一大家子人,尤其還得隔三差五的幫三姑應付那些難纏的債主,難免捉襟見肘。
讀書人要面子,遇到麻煩從來不會跟子女說,周爸每次寄錢回家還得偷偷的,生怕被老爺子發現。
就連這利是錢,也是幾個兄弟合夥湊出來塞給奶奶的,今年還多了周澤宇的一份心意在裡邊。
“澤環啊,做生意誠信為先,少結識些社會閑雜。”
“澤濤啊,好好當兵,保家衛國。”
“澤宇啊,多讀書,書中自有黃金屋。”
“祝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三人齊聲道。
“老了,命裡自有定數,只可惜氣功沒再練了,不然現在起碼年輕十歲。”爺爺回想起那段光榮事跡,氣功附體的自己一掌震退了十來個學徒,堪稱大乘至尊。
除了學費有點貴,交了幾千塊,被大師輸了幾次內功,就拿著本地攤讀物回家自個琢磨鑽研了。
那可是上個世紀的幾千塊,抵得上半年的工資了,回到家腿差點被打斷。
讀書人也有著套的時候。
“累了,睡覺咯。”爺爺童心未泯,走到門邊,突然一個馬步開手,胡亂打了幾招太極,完事才回房間歇息。
周澤環迫不及待地拆開利是封瞅了瞅,說“我五百,你們呢?”
“一樣,沒區別。”周澤宇試了下厚度,是五百的手感。
“收租啦,等什麽呢。”周澤濤很是興奮,他特喜歡這種挨個伸手要錢的時刻。
紅包金額並沒有規定統一給多少,具體數目因人而異,混得風生水起的二伯給的是四百,是所有長輩裡最多的,韶城兩兄弟緊隨其後,去年給三百,今年漲到了三百五。
大姑四姑生活並不富裕,只能包個兩百意思意思,寒磣摳門的三姑絕壁屬鐵公雞,據說利是錢還是問奶奶借的,截了不少回扣拿去打牌揮霍。
“利是錢,拿好咯。”三姑滿不情願地把利是甩了出去,要不是周澤宇接得快,保準掉地上。
“謝謝啊。”
周澤宇禮貌性的致完謝,轉過身撕開了一條縫,確認過眼神,是一張藍黑色的毛爺爺。
“嘖嘖嘖,下回會不會變成紫色或者綠色。”
“你還有壓歲錢啊。”周澤濤湊過來圍觀道。
周澤宇把錢抽出來,用力彈了下,“十塊錢巨款,厲害吧。”
“哈哈,三姑今年隻給我五十,還是散錢。”周澤濤慘笑道。
“估計是年關在外邊欠了不少賭債,這家夥,從來不長記性。”
周澤宇也納悶究竟是誰給三姑的勇氣,一年到頭往外送錢,整個村的人幾乎都贏過她,連那些不打麻將的,一聽說三姑今天開張,紛紛上去胡亂摸兩圈贏個菜錢再收工。
“對對對,她兩個月前還問我爸借三萬塊來著,家裡沒那麽多,隻借了三千給她。”周澤濤回憶道。
“不是吧…”
既然借了這家,想必也會借到自己頭上,周澤宇本想去問老爸的,可憑他的性格,肯定不會把實情告訴自己。
這年頭,果然欠錢的是大爺。
“喏,新年快樂。”周澤宇掏出一封利是,塞到周澤濤手上。
“哎喲,老哥,這麽客氣?”周澤濤笑眯眯地收好,跟其他紅包整整齊齊的疊成一摞。
“只是個心意,沒多少錢。”周澤宇走到熊孩子堆裡,俯下身說:“喊聲哥哥好,我給你們派紅包哦。”
周澤濤語塞道:“人家該叫你叔叔才對。”
“叔叔多顯老啊,我就要他們叫哥哥。”周澤宇可沒那麽多拘束。
“我要紅包~”一個鼻涕橫流的小屁孩揚起了小手。
“喊哥哥好,才給你。”
“好~我要紅包。”
“哥哥呢?”
“哥哥呢?我要紅包~”
“我….”
周澤宇嘗試了幾次,均以失敗告終。
“現在的小孩子,悟性怎麽這麽低,一點靈性都沒有,像我們小時候學得多快啊。”無可奈何的周澤宇徹底放棄了。
“我們是受過訓練的狗,有條件反射的,他們可能被騙多了,不相信也正常。”
“哪有這麽罵自己的…”周澤宇無語。
小孩子的紅包十有要上交保管,美其名曰說幫你存著,實際上是不存也得存,反正周澤宇存了十幾年,到頭來一個蹦也沒見影。
三姑家的小孩,周澤宇沒給真利是,而是塞了幾張糖紙充數,作為補償,周澤宇在分年貨的時候多分了點。
“臉上要洋溢著幸福的脂肪喲。”
周澤宇知道三姑有睡前回收利是的習慣,畢竟她可是大年初一都要去打麻將的人,腰包不充實的話,太不盡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