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

並沒有，有的只是爆竹聲。

還沒停過，夜裡一點多了，一直在劈裡啪啦地響。

“這些小屁孩不累的嗎?”周澤宇堵住耳朵抱怨道。

濃濃的白煙蒙上了琉璃窗的眼睛，刺鼻的氣味透過門檻的縫隙慢慢滲了進來。

“啊嚏~”

別說是睡著，這下連合上眼都做不到，周澤宇拿起蒲扇，試圖把氣味趕走。

“這兩頭豬睡那麽死…”

家裡沒那麽多房間，三兄弟擠在了同一張床鋪上，周澤宇靠在門邊，被子被兩人瓜分殆盡。

折騰到後半夜，硝煙算是散了，周澤宇捏住鼻子玩了兩個小時的開心消消樂，累到不行。

“睡著了還抓這麽緊。”周澤宇費了老大勁，才把本屬於自己的那份地盤搶了回來。

啪啦啪啦！

轟！

周澤宇還以為是打雷了，嚇到滾落下床。

窗外的天蒙蒙亮，太陽還在地平線以下，但伸手已經能看見五指了。

往常都是公雞報曉，唯有年初一萬象更新，只是今年有一家玩出了新花樣，炸了幾個轟天雷上天。

“瑪德，才睡了兩小時。”周澤宇眯了眯眼，想滾回去躺屍，可外頭實在太吵，根本睡不好。

……

“澤宇，起床了。”

周澤宇撐開黑眼圈，有氣無力道:“扶我一下，謝謝。”

“哈~你昨晚沒睡好啊。”周澤濤習慣了部隊生活，倒頭就睡，任誰也叫不醒。

“好吵，困死我了。”周澤宇活動了下筋骨，感覺周身腰酸背痛，靈魂快要出竅。

“拜完年回來補覺吧，洗臉刷牙去。”

周澤濤伸了個懶腰，直接一掀被子起床，把僅有的暖氣全弄跑了，周澤宇本想再賴下床的，可現在隻得跟著堂哥起身。

早飯桌上沒見到三姑的身影，周澤宇甭提有多開心了，胃口也比之前好了許多。

“真是的，大年初一也出去打牌。”爺爺痛心疾首地敲了敲桌子。

周爸好聲勸道:“爸你別生氣，咱們做該做的就好。”

“我怎麽就沒遇到過送錢上門的好事。”周澤宇聳了聳肩，把巨無霸雞腿夾到了自己碗裡。

“澤宇，長輩還沒動筷呢，你怎麽就吃上了?”

“哦~”

周澤宇怯怯地把雞腿放回原處。

奶奶幫腔道:“不用講究這些，飯菜要趁熱吃，我們老人家吃的不多，留口飯就好。”

“趕緊吃，吃完去拜年。”爺爺動起筷子，夾了離自己最近的菜。

周澤宇見狀趕緊把雞腿撈了回來，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周澤濤取笑說:“老哥你這是單身二十年的手速吧，這麽快。”

“這叫眼疾手快，學著點。”周澤宇叼著雞腿說。

那些送人隨禮的年貨還放在車子的後備箱，並沒有搬出來。

熊孩子的搜羅能力超乎想象，要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想象不到三個一米三出頭的家夥居然會通過疊羅漢架木梯的方式取下衣櫃上的零食。

好奇的親戚們又圍了上來一問究竟，周澤宇坦白說是臨時租來的，這才把人群哄散。

鄉裡人普遍好好面子，周澤宇跟諸如秦磊、冉樂這種真正的上流人士打交道，對方完全不會刻意顯擺身家，單從言行舉止上便足以令旁人豔羨。

缺什麽才顯擺什麽，這點在暴發戶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一有錢，巴不得寫在臉上，生怕人家不知道。

鄉親們聽多了，都知道話裡有幾分吹噓的意思，周澤宇說是租的，可能在他們眼裡興許是借朋友的過來裝裝門面，畢竟租還要花錢。

“澤宇，沒了嗎?”周爸把年貨拎在手上，輕飄飄的。

“是啊，跟去年一樣的份數。”周澤宇解釋說:“貴價貨來的，量沒那麽多正常。”

“這樣呐。”周爸數了數，不僅沒缺，還買多了幾份。

周家在當地算是盛名滿譽，同村但凡靠讀書混出頭的，基本都受過周爺指點，逢年過節的，家裡總會多不少東西，老爺子用不上，也不好退，隻得堆在角落頭。

三姑打過這方面的主意，奈何難變現，倒騰不出手，遂作罷。

周澤宇扛著炮仗，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他的任務很簡單，每到一個地方，把鞭炮一甩，點上火跑路，等炸乾淨了再進去拜年恭賀。

時過境遷，爺爺輩的親戚是越來越少了，村子也不如以前熱鬧了，周澤宇猶記得小時候一天還拜訪不過來，起碼需要三四日，如今一上午串個四五家就收工結束了。

路過一處破敗的房屋，爺爺停下腳步問道:“哎，舒華他們家搬走了嗎?”

周爸緩緩道:“這裡三年前就沒人住了。”

“也對，晚生對這裡沒什麽感情，長輩不在，不回來正常。”爺爺點點頭，接著往前走。

爺爺不是記性不好，他只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周舒華是自己的學生，當年要不是他力排眾議，自己多半會被人揪出來遊街示眾。

眼見著山上不斷地起新墳塚，他感到愈發的孤單，怪自己太長壽嗎?一把老骨頭了，還能和初出茅廬的小夥子談笑風生。

活到這份上，人生差不多了。

“爺爺， 教我耍太極吧。”周澤宇奉旨陪玩。

“年輕人學老人家的東西作甚?”老頭子不解。

“養生啊。”周澤宇把剛剛觀摩的招式複刻了一遍，可惜學得不太像。

爺爺現場指教道:“你這手太僵硬了，要自然一點，大腿繃緊，下身穩住。”

“慢條斯理的，不適應。”周澤宇平常上班都是競走，這種軟綿綿的掌法，比摸仙人掌的力道還溫柔。

“太極是這樣，講究以柔克剛。”爺爺耐心地把錯誤一一指正。

周澤宇故意學不會，好跟爺爺磨久一點，爺孫倆在後院裡切磋技藝，如同閉關修煉的道士。

周爸人躲在隔壁房間暗中觀察，若不是膝蓋受不得寒，這事應該由自己去做更好。

“有沒有出汗。”周爸移開一條門縫，喊住了散場的周澤宇。

周澤宇哈了幾口氣，攤手說:“冷死了，你看，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哪有汗。”

“乾得漂亮，明天再接再厲。”周爸鼓勵說。

“姓周的，你給我出來。”

周澤宇還沒來得及回應，院外便響起了叫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