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去，蒙古人號角聲連連，又一次大舉進攻。

大股騎兵先動，接著牧民們靠近了挖倒攔馬牆，多個陷坑被被毀掉，每個陷坑裡面都留下好幾具牧民的屍體。

軍台上不停的打放火炮，蒙古人死傷極為慘重。

然而這一次與前幾次不同，雖然身邊不停的有牧民被擊中，慘叫哀嚎聲不絕於耳，蒙古人還是拚了命的鏟倒攔馬牆墊平陷坑，沒有牧民再敢後退逃跑。

攔馬牆距離軍台不過數十步，軍台上火槍開始打放。

數十隻火槍不停的射擊，每一輪最少也打死打傷數人，十幾輪齊射下來，打死打傷的北虜也有近百。

等攔馬牆被拆平後，圖什立刻下令後撤。

所有牧民和甲兵如蒙大赦，迅速後退，連同伴的屍身也顧不上搶回來。

軍台中開始有人出來割取首級，連同前幾次的那些首級一起掛在軍台的牆上。

幾百顆首級血肉模糊，齜牙咧嘴，似乎嘲笑北虜的無能。

“明日繼續進攻。”圖什一臉疲憊，對身邊的蒙古將領說道，“務必要一陣破敵，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蒙古將領說道:“原本還有繼續攻擊其余墩堡軍台的計劃，是否還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

圖什猶豫了一下，擺手道:“算了，下一步攻下集寧堡，用漢人的話說，蛇無頭不行，沒有劉天宇和軍堡，這些軍台墩堡原本也沒有太大的用處。”

聽到圖什的話，那蒙古將領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圖什注意到後，很想訓斥對方，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放棄，只是令那蒙古將領出去。

在自己的蒙古包裡，圖什自顧的歎了口氣。

“北虜明日必定繼續來攻！”

軍台之中，那中隊長對所有的部下訓話。

一名軍政官正在做統計，軍台裡的輜重兵有兩人被射中要害而死，有十幾人受傷，有幾人傷勢頗重，此外還死了一個民夫，傷了十來人，軍台裡幾乎人人帶傷。

“咱們只有幾十人，明天北虜再來攻的時候可以四面八方架起雲梯，同時撞擊軍台大門，憑咱們這點人想攔也攔不住，北虜人太多咱們也沒有辦法，這軍台肯定是守不住了，不過能拖這麽多天，就算明日軍台被破，想必劉大人也不會怪罪咱們。今天晚上，不想死的，趁天黑出去向北虜投降去吧，至於北虜殺不殺你們，只能聽天由命了。”

守軍台的中隊長面對著面前的部下和民夫們。

眾人均是沉默，生死大事，沒有人說自己願意死在這裡。

一個輜重兵問道:“我們走了，中隊長你怎麽辦?”

“老子當然是留下來。”那中隊長說道，“老子是廣記的軍官，和你們不一樣，而且老子又是戰兵出身，投降北虜就算能活也必受折辱，沒準要被關上幾十年給北虜放羊牧馬，還要遭受北虜的打罵，老子受不了這個鳥氣，而且家裡還有老婆孩子，戰死了還有撫恤，不如死了來的爽快。”

那種隊長說完，看著眾人道:“老子說的是自己的心裡話，可不是要你們跟著學，你們想怎麽做，都隨自己心思。”

一個十六七歲的輜重兵紅著眼睛，說道:“中隊長，我想和你一起，可心裡又害怕，你怎麽不怕死?”

“你他娘的常春達……”那中隊長罵了一句，道，“老子怎麽不怕死！”

常春達說道:“那你怎麽說要死?”

那中隊長瞪了常春達一眼，半晌才歎息道:“老子也怕死，可要真降了，這脊梁骨就要叫人戳一輩子，可老子若是戰死，家裡人享福，老子不死，全家怕要跟著遭罪，

所以有時候活著還不如死了。”常春達懵懵懂懂，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那中隊長看了看眾人，道:“願意留下的，準備子藥，好好休息，想活命的，夜裡我安排打開軍台，趁夜往南跑，東南西南都有咱們的軍台和墩堡，一會兒老子寫張軍令，不算你們臨陣脫逃。”

廣記平時很少斬刑，但戰場軍紀一樣嚴格，而且執行起來絕不會打折扣。

如果沒有這中隊長的軍令，私自出逃，這輩子都別想回到王家莊了。

“成了，這是軍令，都散了吧！”

軍台內的中隊長是戰兵出身，頗有幾分軍人的雷厲風行，話說完就瞪著眼叫眾人散了。

半夜時分，十來個民夫和幾個輜重兵站在了軍台門口。

天空有半輪彎月，滿天星鬥灑下光輝。

在那中隊長的命令下，軍台城門大開，民夫們魚貫而出，趕緊往南跑去。

幾個輜重兵還在猶豫，他們多是不到十六七歲的年紀，有人害怕想跑，還有幾個是被上頭趕出來的。

常春達就在其中，他心裡有些迷迷糊糊的，又害怕，又有些慚愧。

就在他猶豫時，身後的門已經砰的一聲關閉了。

天亮後，北虜的號角響了起來。

劉天宇等人還是站在女牆後往軍台那邊看。

前前後後，這個小小的軍台已經拖著十萬蒙古大軍十來天，做的已經足夠好了。

號角聲中，牧民扛著雲梯推著楯車蜂擁向前，騎兵以弓箭在近處壓製。

軍台中先是並未還擊，待北虜步兵進入射程後佛郎機先開火，然後是虎尊炮開火，接著便是火槍全部打響。

一朵朵火花在軍台上方盛放著。

劉天宇兩隻手重重的握著城堞，他希望自己的部下能夠再次擊退敵人。

邊上的李守義面帶憂色的道:“北虜架雲梯了。”

不僅是雲梯，也有衝車，砰砰的撞擊聲連幾裡外都聽的很清楚。

火槍不停的向下打放，北虜利用楯車掩護，近距離向上射箭，有幾個輜重兵被射中，縮進了軍台內部。

軍台上方開始有人伸出推杆，把架起來的雲梯推翻。

成串的北虜從雲梯高出墜落，發出慘叫聲。

北虜的箭雨越發密集，幾乎整個軍台都被箭矢淹沒。

“守不住了……”

李守義和常春旺等人面色都很難看。

這樣激烈的攻打，幾十人的軍台不可能守得住。

“唉！”

不知道是誰重重的歎息一聲，將手打在城堞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