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送走了朱尚,王翊便始終寢食難安。
如果郭嘉不來,以他病弱之軀,幾乎可以肯定逃不過朱尚率領的精騎的屠刀。王翊自然清楚,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殺害自己的潛在敵人,實在是可恥而又可惡的行為。然而王翊又時時告誡自己,不可以有婦人之仁,對待敵人,哪怕是潛在的敵人,也絕對不可以有分毫的軟弱與同情。
所以,王翊既希望朱尚他們能乾淨利落地砍下郭嘉的頭回來報功,又希望郭嘉能夠逃過這一劫,即便以後相見於戰場,也算光明正大。
直到四月十八日,朱尚派人回到沛縣報告,說他們一行並未見到郭嘉,朱尚正在帶人蹲守,並分派人手尋找。
王翊莫名松了口氣,道:“傳令朱尚,不必找了,即刻回返,不得遲疑!”
那名士兵領命而去。
十九日,王翊方才接到十五日的戰報,其中具言曹軍猛攻襄賁,陶謙無力解圍,一面堅壁清野,令各城堅守,不使曹軍東竄。魯肅建議劉備移兵屯傅陽,整頓軍隊,然後相機攻擊蘭陵和繒縣,吸引曹軍回救。
畢竟這兩個縣城是曹操目前攻下的僅有的兩個城,對曹操有相當的意義。若能吸引一部分曹軍回救蘭陵,那麽對於徐州戰場的局勢將會有很大的幫助。對此,陳群表示讚同,並且建議劉備不要把這個消息告知陶謙。
間諜無孔不入,這是自然之理,劉備沒有反對。
二十八日,曹軍陷襄賁,屠城,陶謙長子商僥幸逃脫。徐州上下一時恐懼。
一直到此時,徐州方面才大致弄清楚曹操的軍隊數量,足有七萬多。此次曹操進兵徐州,幾乎是空巢而來,足見決心之大。八萬多人的糧食,自然不可能全部從泰山小路運來,只能運一部分,搶一部分。
曹軍大肆屠殺百姓,多半也有糧食不夠的原因。但不論如何,屠殺平民都是很可恥且可恨的行為。
二十九日,劉備率軍奇襲繒縣,破之,斬俘近千人。次日,攻蘭陵,再破之,斬俘千余人。城池方下,曹操遣騎都尉夏侯淵率軍來救,劉備以新勝之兵迎擊。
夏侯淵有精兵近萬,其中步卒八千余人,騎兵近千,雙方大戰半日,劉備軍野戰不利,據城而守。夏侯淵見劉備軍數量倍於己方,於是退去。
到底還是劉備軍隊裡新兵過多,野戰戰鬥力不夠強,以一倍的兵力優勢,加以張飛、許褚之勇,魯肅、陳群之謀,依舊不是夏侯淵的對手。
王翊讀完戰報,也只能扼腕歎息,然後加緊訓練軍隊。按照原先的制度,劉備軍的士兵每兩天一次操練,這是綜合考慮了糧食的供給和戰鬥力的生成達成的平衡。等到新糧收獲,這樣的制度也無法輕易改變,在沒有大量肉食的情況下,吃再多飯也無法補充高強度訓練的消耗。
接下來的戰局,就有些像是下棋一般,互相攻擊。
五月三日,曹操再次整頓了軍隊,從襄賁出發,攻擊郯城。
對曹操來說,現在的戰局雖然佔據優勢,但是依舊不夠明朗。此次征徐,曹操的口號是報仇雪恨。但是若能攻城略地,他也不介意“順手”拿下一兩個郡。要拿下地盤,就要把陶謙的主力消滅,這樣才能做到席卷而定。不然若是一城一城攻打,他這六七萬人就是拚光了也拿不下徐州。
所以,曹操作出了攻擊郯城的決定,郯城是陶謙的統治中心,拿下了郯城,將會給徐州人更大的震撼。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
他的屠殺雖然極大地震懾了徐人,卻也令徐人變得空前團結。 郯城本來是東海國的都城,又是陶謙統治的中心城市,城池堅固,糧食充足,由於戰爭的緣故,又湧入了十幾萬人,使得這座城市裡居住的軍民接近了三十萬。守城的軍隊雖然在數量和質量上都弱於曹軍,但堅固的城牆卻抹平了這種差距。在對曹操的屠殺政策的恐懼和痛恨的驅使之下,徐州城內的百姓主動派出精壯幫助守城,他們拆掉自己的房屋來修補城牆的破損,拋擲瓦片和磚土攻擊攻城的曹軍,幫助運送受傷的士兵,為軍隊提供後勤保障。
一連半個月,曹軍用遍了各種攻城方法,但是進攻沒有絲毫進展,卻損失兵力一萬多人。
守城的要點,在於城池堅固、人心穩定、補給充足、無地理條件上的缺陷,只要滿足這四個條件,守城並不困難。郯城四點都滿足,所以堅不可破,曹操無計可施。
曹操於是北攻即丘,破之。這下曹操不敢再屠城了,只是放縱士兵搶了一天,然後繼續北攻開陽。臧霸堅守不出,曹操又不能攻下,於是向東攻破利城。或許是之前在即丘隻搶一天的政策效果並不好,曹操於是屠了利城,被難者數千人。
在掃蕩了周邊的各縣之後,曹操率軍南下,攻擊朐縣。
司馬糜芳堅守不出,被攻凡七日,城破,糜芳攜帶家眷逃往海中的鬱洲山。
曹操於是又屠朐縣。
至此,算上上一次的幾個縣,徐州的心臟東海國已經被曹軍禍禍了個遍。
不過曹操並不滿意,攻克朐縣讓他獲得了大量的輜重和補給,使得他能夠在徐州境內維持更長時間的征戰。
曹操於是經厚丘轉攻良成,進入下邳郡。
六月六日,曹操圍下邳,陳登堅守不戰。曹操於是決沂水、泗水淹下邳。雖然六月沂、泗水淺,但城中倉庫糧食仍然多半被水浸壞,居民懸釜而炊,堅守不降。曹軍攻城近十日,仍然沒有踏上城頭一步。
而在曹軍主力還在圍攻下邳的時候,身在蘭陵的劉備和郯城的陶謙都收到了同樣的一個消息:張邈和陳宮暗中迎接呂布,與之合謀,襲佔兗州,現在已克濮陽,郡縣響應,曹軍僅剩范、鄄城、東阿仍在堅守。
聽到這個消息,劉備一開始當然是覺得不可置信,但是這麽重大的消息,只要稍作探聽都不可能有錯,因此劉備立刻召集眾人商議。
毫無疑問,對劉備和陶謙而言,這是一個震撼性的好消息,而且一下子就讓徐州和兗州之間的攻守形勢發生了顛覆性的改變。
王翊和魯肅預言的“兗州生變”已經實現,劉備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快的作出反應,將表面上的優勢局面徹底轉化為實實在在的收獲。
劉備當先道:“此信萬分重要,我雖令遊騎四出,截殺曹軍信使,曹操當猶未知此事,然而徐州地平路多,曹操早晚便將得此消息。當務之急,宜速絕其歸路。”
魯肅看了看地圖,道:“曹軍攻下邳,若要回兵,彭城一路最近,然城池極多,又有王校尉守沛縣,兵數萬人,曹軍輕易不得過;濟陰太守吳資已叛歸呂布,必將守城以拒曹操,故曹操當不走西路。東路泰山路雖稍遠,然泰山郡尚未叛曹歸呂,出泰山而至東阿,東阿令棗袛率吏民堅守,以待曹操;更兼東路離冀州為近,曹操若走此路,更易得到袁紹之援助。以此觀之,曹操或將走泰山路。”
劉備指了指地圖,歎息道:“泰山路狹而險,可惜不能為我軍所用。若得據險用伏,足可一戰而盡破十萬之師。”
旋即,劉備又道:“素聞陳宮善謀, 或許呂布能用其計,因險製奇,大破曹軍。”
陳群笑了笑,沒有就此答話,而是道:“兵法雲,‘歸師毋遏’,曹操乍聞兗州事變,必歸心似箭。曹操以數萬之眾,虎狼之將,上下並力,不可擋也。故而明公不可邀其前,隻可撓其後,但取其輜重可也。”
劉備笑道:“長文之言甚善,當一並報與陶府君。”
即令各部整飭人馬,預備作戰。
魯肅補充道:“王子弼守沛縣,所督諸部兵過三萬。前因乏糧,不能用兵於外,目下曹軍失其根本,各郡不相屬,節度既失,不堪一擊,明公可令王子弼所督各部就近取梁國諸縣。”
劉備對梁國可是眼熱得緊,見無人反對這個建議,便也一並寫了命令,用了印鑒,派人飛騎送往沛縣。
在劉備召集眾人商議對策的時候,王翊也沒有閑著。
與他人不同,王翊早就在為兗州事變作準備。這是劉備一舉佔據對曹主動的唯一機會。因此幾乎和劉備同一時間,王翊也知道了兗州事變的消息,而且還知道了大概的過程。在這樣的情況下,王翊當即決定暫停水利的修建,集中軍隊,準備作戰。只要劉備的命令一到,王翊就能讓各部開出軍營,一刻也不耽誤。
僅過了半天,劉備的命令就被送到王翊的手中。早已萬事俱備的王翊召集諸位軍司馬,驗看宣讀了劉備的命令,下令出兵。
按照此前王翊擬定的計劃,此次出兵梁國,王翊將率兵一萬從沛縣出發,會合豐縣的徐盛,從東路進攻;而南路則有田豫率兵一萬,與王翊會擊睢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