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畢方濟的一番交談之後,朱桓受益匪淺,不僅對澳門的情況有了更多的了解,比如在澳門的葡萄牙人大約總共只有一千人,而在澳門當地謀生的漢人卻有上萬人。澳門仍屬於大明領土,由廣東布政司香山縣管轄,葡萄牙人每年上繳地租銀五百兩。
居住在澳門的葡萄牙人成立自治機構議事會作為香山縣下屬機構管理與葡萄牙人相關事務,議事會由三名市議員,兩名預審法官,一名理事官組成。議事會是澳門葡萄牙人自治的最高權力機構。
理事官是葡萄牙人在澳門的最高長官,全稱為“督理濠鏡澳事務西洋理事官”,掌管市政,兼任司庫。理事官乃香山縣知縣下屬,遇事要向地方官府匯報,並聽從地方官府的召見。市議員必須年滿四十歲才能擔任,並輪流擔任主席,處理日常事務。預審法官必須年滿三十歲才能擔任,負有監察市議員、審理一般案件之則。
除了議事會之後,還有澳門總督、澳門教區主教、王室大法官分別掌管軍務、宗教、司法事務。其中澳門總督於天啟三年起由葡萄牙國王派出,三年為一任,管轄一百五人葡萄牙人士兵。現任總督為多明戈。
畢方濟雖然不在澳門擔任任何事務,但作為由教廷派出的掌管中國教區的主教在澳門有巨大的影響力,因此當畢方濟答應願意親自前往澳門招募熟悉拉丁語、葡語的人才以及將滯留在澳門的六千多冊圖書帶回時令朱桓感激萬分。
盡管畢方濟答應前往澳門,但陪同他一起前去的使者尚未選定,這再次暴露出朱桓身邊缺乏優秀人才的弊端,從王府署官中選擇顯然不合適,王府的署官同時是朝廷命官,沒有朝廷旨意不得擅自離開王府。在人選沒有選定之前,澳門之行只能暫時押後。
隨著湖廣鹽運司第一次招商大會舉辦之後,各地的鹽商陸續從運司倉庫中領取到食鹽,並運往各地售賣,在獲得充足食鹽供給下,湖廣的鹽價迅速降了下來,目前的鹽價已經接近於兩淮地區的鹽價,雖然較四川產區仍高出少許,但相比萬歷後期至崇禎九年之前的鹽價已經降了許多。
由於運司從中抽取的厘金很低,留給鹽商們充足的利潤空間,短短幾個月內鹽商們就賺取了超過之前一年甚至幾年的收入。食鹽的暴利也導致了一些鹽商鋌而走險,擅自將食鹽運往未取得銷售執照的區域內進行銷售,這也影響了當地鹽商們的利益,各鹽商之間的衝突也不斷擴大,從打口水仗上升到互相到衙門起訴甚至發展到召集地痞無賴武力攻擊對方的地步。
僅在五月一個月內,就相繼在武昌、黃州、常德、荊州、襄陽等地爆發了上百場械鬥,死傷多達上百人,不僅給當地官府帶來極大的麻煩,甚至將官司打到了鹽運司衙門來。巡鹽禦史宋一鶴僅在五月份就審理了五起越界銷售的官司,為此處理了十幾家鹽商,仍未將鹽商越界銷售的現象壓下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宋一鶴為此頭疼不已,不得已只能前往紀王府找朱桓商議如何處理此事。
“王爺,下官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自從趙將軍的官軍調走之後,新招募的巡檢司人手不足,而且將精力都放在了巡查私鹽上,實在抽不出人手調查越界銷售之事,眼看有越來越多的鹽商超出執照規定區域售賣,如此下去,運司制定的新鹽法將淪為一紙空文。”宋一鶴愁眉苦臉的說道,這段時日光處理官司就已耗去他大量精力,連運司的日常事務都無暇處理。
“鶴峰,
莫急慢慢說。本王雖略有耳聞,但卻不知越界之事已經蔓延至此,各地不是設有鹽務局嗎?這事鹽務官員怎麽不處理?”朱桓所指的鹽務局乃是朝廷專門抽調國子監及六部行走司等處的低級文吏派駐各府協助知府處理鹽務的官員。 “王爺有所不知,鹽務局的官員只是末九流的文吏,權責有限。各地的鹽商大多是當地豪紳,與官府有理不清的關系,官府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不惜與鹽商勾結,打擊外地正當銷售的鹽商,這些正當鹽商投訴到下官這裡,下官行文過去也不管用。”宋一鶴身為巡鹽禦史,有監督各地知府的職責,但他畢竟精力有限,不能一一前往各地巡視,這也使得當地官府更加明目張膽。
朱桓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對此也是束手無策,縱觀後世食鹽越界銷售的情況也是屢禁不止,何況是現在。
正在朱桓愁眉不展之際忽然瞥見坐在一旁的莊文彬躍躍欲試似有話說,隨即問道:“仲冶,你有何想法,不妨說說看?”仲冶是莊文彬的字,莊文彬今日是來拜訪朱桓的,恰巧碰上宋一鶴過來議事,因莊家也是鹽商,故將他留下了。
莊文彬見朱桓主動讓他發表意見,連忙起身行禮道:“殿下,宋大人,草民確實有些想法,只是不知有沒有用。”
“哦,今日是私下商議,你但說無妨。”朱桓擺擺手讓他坐下說。
“多謝殿下。關於鹽商越界銷售一事,家父也多次跟草民提起。家父言道商人大多逐利,只要有利可言不惜以身試法鋌而走險, 而官府限於人手不足精力有限,不能在每個地方都派人巡查,因此大多數情況下只能靠商人自覺。”
“仲冶,你剛才也說了商人大多趨利,有幾個商人是能禁得住誘惑的。”宋一鶴搖搖頭失望的說道,由於是朱桓點名讓莊文彬發表意見的,他也不好斥責。
“宋大人,草民還未說完,家父曾說道我大明各行各業大多都有行會,由行業內的商人自發成立,依照行規行事,有不法之徒如果破壞行規,則行業的其他商人一起譴責,將其逐出行會,以達到讓商人遵守行規的目的。例如鄖陽境內有藥材行會,漢陽有糧食行會、襄陽有棉布行會等等,這些行會內的商人都嚴格遵守行規,互相監督,使每個商人都能按照規矩經商。”莊文彬侃侃而談,將各地的行會一一舉例說明。
朱桓與宋一鶴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方法可行,湖廣境內原本有食鹽行會,只是原先的行會大多是由徽州的商人成立的,實行新鹽法之後,在鹽運司的刻意安排之下,將銷售執照大多頒給了湖廣當地的鹽商,這也使得徽商在湖廣損失慘重,這也是朱桓前段時間遭到眾多與徽商有關系的官員彈劾的原因。
“仲冶的意思將湖廣境內的鹽商全部聯合起來成立行會,由行會監督鹽商遵守行規銷售?”
“正是!”
“好,就這麽辦,此事就交由宋大人處理,由鹽運司督辦,鹽商自發成立行會,內部糾紛自行處理,內部處理不了在由運司出面審理!”朱桓當即決定聽從莊文彬的建議成立食鹽行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