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府巴東縣位於湖廣與四川交界處,與四川的巫山縣相鄰,是長江流經湖廣的第一個閘口,官府在此處設置了兩個巡檢司分別是連成天官巡檢司和野山關二司,歸巴東縣知縣管轄。
兩處巡檢司的衙役加起來也不到五十人,而且大多被縣內的地痞無賴所把持,由於從四川境內運往長江中下遊的物資都要從此處經過,所以過往船隻絡繹不絕,其中以商船居多,運送的大多是四川的茶葉、絲織品等,當然也有食鹽。
所有經過此處的商船都要接受兩處巡檢司的登船查驗,當然這些商船也大多習慣了,往往直接交錢了事。不過這一情況在崇禎十年正月開始發生變化,商人們再經過此處時雖然還是必須要停下接受檢查,但只要船上沒有夾帶的私貨或者違禁品,正常繳納課稅都可以放行,無需再交錢給衙役們。
有些與衙役們混熟的商人問起,衙役們往往小聲的說一句“現在與以往不同了,看到岸上那些大爺沒?現在這個關卡被他們接管了!”說著向岸上撇一眼指給商人們看。
商人們往岸上看去,果然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此處碼頭多了上百人,這些人全部披甲執刃,眼睛全神貫注的盯著過往的船隻,只要發現船隻吃水過深立即攔停登船查驗。
“官爺,這些當兵的查什麽呢?”
“私鹽!”衙役們小聲的回復一句,見船上沒有違禁品擺擺手放行。
連成天關碼頭上一處亭子裡,韓弘方正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一本冊子,旁邊坐著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正揮筆寫著什麽。
不一會書生寫完將紙交給韓弘方,“韓將軍,今日搜剿到的私鹽全部登記好了,總計三千兩百斤,共抓獲鹽販十一人。”
“周大人,辛苦了!還要麻煩周大人在封條上蓋上官印,這些查封的鹽,本將就先命人押送到荊州。”韓弘方接過紙張看了一眼就與冊子放在一起,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地上堆積著一堆油布包著的食鹽,水路運輸最重要的是防水,否則一旦進水,鹽就全部化了。
“好,下官這就用印。”周修文說完拿起桌上的官印在一張封條上蓋上自己巴東縣鹽課局的官印,這張封條上已經蓋有湖廣鹽運司的官印,上面寫明日期及查封的私鹽數量。這是宋一鶴提出的要求,所有繳獲的食鹽皆由鹽課局官員點清數目、核實重量,貼上封條,做好登記,然後由官軍押送到荊州的府庫內。
每一處關卡皆是如此,由鹽運司下屬的鹽課局官員會同緝私隊的官軍一起參與緝私,負責此處關卡的鹽課局官員名叫周修文,原是國子監博士,是抽調到鹽運司的三十人之一。官軍這邊是由燕山衛一名千總韓弘方親自率領。
這時從遠處飛馳而來一匹快馬,直到亭子外才停下,馬上騎士飛快的下馬來到韓弘方面前半跪行禮說道:“將軍,屬下有重要情況匯報!”
“說!”
“屬下在巫山縣境內發現一支船隊,總共有二十多隻船,全部是大船。這支船隊沿途停下數次,每次都由小艇從岸上運私鹽上船,據屬下粗略估計總共有上萬斤私鹽。”
“可看清是哪裡的船隻?”韓弘方與周修文對視一眼,發現情況不簡單,他們這今天搜剿下來,最多的一隻船也就裝了幾百斤,像這種一次走私上萬斤的恐怕不是私人船隊。
“好像是官船,屬下看到有一個官員曾經下過船。”
“這支船隊行到哪了?”韓弘方面色一緊,
果然是官船。 “屬於跟蹤到巫山峽就回來稟報了,算時間很快就會行到我們這。”
韓弘方猛地站起身來,幾步來到碼頭上喊道:“所有人戒備,留下兩隊人拉起攔江鎖,其余人全部上小艇!”說完來到江邊向上遊方向看去。
果然上遊有一隻船隊順流而下,由於此處長江比較狹窄,水流湍急,船隊速度很快,不一會距離碼頭已經不足十裡。
岸上早已有巡檢司的衙役揮舞著旗幟讓船隊靠岸,不過船隊速度並沒有減慢。
“是東川府的官船!”韓弘方看到領頭的船隻上掛著的旗幟上有“東川銅”字樣,應該是東川府押運銅料的船隻。
“停船!這裡是巴東巡檢司,要求你們停船!”衙役們拚命的揮舞著旗幟朝船隊喊道。
不一會領頭的船隻前艙裡走出一個身穿綠色官袍的官員,身邊還跟著一個師爺模樣的中年人。
只見那個官員對著師爺說了幾句話,不一會一個官兵站在船頭上喊道:“我們是東川府的官船,船上裝的是運往京師的銅料,時間緊急,這位是東川府同知李大人,還請放行!”
韓弘方朝著李大人抱了抱拳說道:“末將乃燕山衛千總韓弘方,奉湖廣鹽運司之命在此查驗私鹽,所有過往的船隻不論私船還是官船皆要停船檢查,還請李大人多多包涵!”
“韓將軍,大家都是同朝為官,船上裝的是本地上交朝廷的銅料,船上並無私鹽, 還請韓將軍放行。”
“李大人,末將職責所在,還請您配合一下,末將讓人登上船查看一下即可,不會耽誤大人的行程。”
李大人身邊的師爺見韓弘方堅持要上船看不下去了,幾步來到船舷處喊道:“這些銅料是朝廷急要的,耽誤了時間你承擔的起嗎?快快放行!”
“對不起了,李大人!既然您不靠岸,末將只能讓手下強行登船了!”韓弘方心中大怒,冷冷的回道。
“你敢!姓韓的,你等著本官參你吧!”李大人冷笑一聲,轉身對船上的水手吩咐道:“衝過去!”
“將軍不好,他們要強衝過去!”一旁巡檢司的衙役大喊道。
韓弘方抽出佩刀指著船隊朝手下的官軍喊道:“攔住他們!”說完跳到一隻小艇上指揮手下向李大人所在的官船劃去。
領頭的官船是一隻四百料的大船,船上裝的都是銅料,吃水很重,水流又急,“嘭”的一聲將攔江鎖撞斷,向下遊飛速的駛去。
韓弘方眼見官船從身邊駛去,搶過船槳拚命的向領頭的官船劃去,小艇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快的向官船靠近,很快就貼上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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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弘方扔下船槳,抓住官船垂下來的纜繩腳下蹬著船壁幾下就攀上船舷。
船上的水手見有人攀上船紛紛拿起船槳、武器等朝韓弘方身上打去。韓弘方躲過幾下攻擊抽出佩刀接連砍翻幾人,余人見韓弘方如此勇猛紛紛後退,不敢上前。
韓弘方一直走到船艙前,看著瑟瑟發抖的東川府同知說道:“李大人,你想抗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