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延九年六月,《大明旬報》發行,水師軍報《逐浪》,陸軍軍報《虎賁》發行,特許出版商的《華商新聞》發行。
噶爾丹與清朝黑旗軍,俄羅斯步兵團,哥薩克輕騎兵交戰於科布多城下,大敗,退守伊犁附近的庫爾喀喇烏蘇。
噶爾丹派出使臣,以葉爾羌金礦一半采礦權為報酬,請求波斯印度的英法軍前來援助。
炎熱的夏季來臨,身處亞熱帶的承天府有將近一半的人訂購了冰塊。與想象中不同,清朝之前的中國人並非每天抱著熱水壺不放的病秧子,普通百姓幾乎整年喝的都是涼水。
因為柴火煤炭之類的熱源在古代並不便宜,也沒有現代保溫器材,都是早上燒上一大壺熱茶熱水就去做活,全天喝的都是涼水。
運冰來的除了朝鮮中國商人,還有對馬藩藩主的家臣平田秀奉,日本能對中國出口的,好像也就冰塊了。平田秀奉非常聰明,弄了類似於雪橇的裁冰車,兩把鋒利的刀刃,上面有鋸齒,用馬拖行,在冰上鑿出兩道平行的槽溝,反覆幾次,槽溝就越來越深。再從直角方向進行同樣的動作,便可劃拉出棋盤一樣的冰面,之後用鐵筆撬開冰縫,便可得到方正整齊的冰塊。
平田秀奉的冰塊不但好看,而且非常乾淨,在取冰之前,他會先將冰面打掃一遍。每年春節後,對馬藩藩主宗義倫便派他帶著封民前往阿依努人居住的寒冷北海區采冰。采下的大冰磚放在船艙中,塞的緊密結實,防止融化。持續到三月,再去更寒冷的黑龍江流域,五月就運往明國,還有和明國通商的清國廣州福建等地。
平田秀奉向明國商部申請了新技術專利,保護期十四年,其他商人雖然有樣學樣,但要購買使用權。對馬藩的冰塊佔據了大半市場,靠著這門生意,宗義倫的日子漸漸緩了過來。
在黑龍江也遇到過俄國人,但使用燧發槍和進口明國三磅四磅炮的日本人不落下風,來回拚殺了幾次,俄國人也就默許對馬藩在黑龍江采冰捕魚了。
宗義倫將俘虜的俄國人獻給明國,討好朝廷表忠心,搞好宗藩關系,又從明國進口香煙回日本私下販賣,竟也賺的不少。
日本諸藩對德川幕府不滿,以薩摩藩為首,逐漸結成了小團體,使得鎖國令松動了不少。不過宗義倫還是非常謹慎,運貨的船都打著釜山商人的旗號,以防落下話柄。
沿海各藩都和明國暗中通商,德川綱吉並非不知,只是諸藩抱團,以幕府為核心的親藩大名、譜代大名也未必有一定能贏的把握。
如果為了緩和與外樣大名的關系撤銷鎖國令的話,德川幕府的優勢地位將不保;如果迎合明朝獻上石見銀山以求支持的話,德川幕府的優勢地位還是不保。外樣大名要德川綱吉將壟斷的貿易權交出來,明朝要他將石見銀山交出來。
德川綱吉陷入了極大的苦惱中。
譜代大名就信的過嗎?德川綱吉繼位後就架空了反對自己當將軍的大老酒井忠清,任用自己的家臣堀田正俊為大老,而後若年寄稻葉正休刺殺堀田正俊,德川綱吉大怒,借機對譜代大名的代表老中集團予以打壓,使其暫時退出了權力中心,隨後以自己為外藩時的近臣組建起第三支勢力——禦側用人,實現了幕府集權。
原本一切都朝著穩固德川幕府地位的方向前進,直到明朝介入。
“該如何抉擇呢?”德川綱吉問道:“無論取悅誰,最後都會被削弱實力。”
他的親信柳澤吉保應道:“那些能夠參與明國貿易的大名們,效忠對象是明國皇帝,否則明國怎會將國門敞開,讓他們與自己的商人爭奪利益呢?日本之外,所有市場都被明國控制,我們的貨物只能賣給明國,我們需要的商品也只能從明國購買。安南,真臘,緬甸,暹羅,馬尼拉,巴達維亞,都沒有了,如今是明國的中南道和開南道。”
“日本也會如此嗎?日本擊敗過不可一世的蒙古人。”
柳澤吉保道:“安南也擊敗過蒙古人,而我們是明軍的手下敗將。如今的日本,更像是當時的中國,西遼,西夏,金,宋並存,諸藩各自為政,被明朝一一離間。伊藤仁齋回國,在薩摩宣講他的新儒學,說日本貴族都是東渡來的漢人後裔,天皇不是也曾自稱吳國之後麽。受他那套學說蠱惑,可有不少大名私下恢復了自己的漢姓呢,島津綱貴,宗義倫與明國貿易時就自稱秦人之後贏綱貴,秦人之後贏倫。明國和蒙古不同,明國是中華正統。日本人在蒙古人面前尚能保持優越感,在明人面前呢?伊藤靜齋這樣的人,畢生所求就是被認可為華。”
“而原本秉持宋亡之後漢人道統斷絕的山鹿素行,遼東之戰時被允許隨同觀戰,之後命令弟子燒毀平生所著的《兵法神武雄備集》、《武教全書》、《武家事紀》、《中朝事實》等書六百余卷,咳血而亡。顯然是將從前的觀點全部否決,鬱鬱離世。山鹿素行認為,當從孔孟原著中探索儒學真意,然而成佛前舉動如此反常,令四千弟子不知所措,只能問道於遼東歸來的伊藤靜齋,而今歸真館內學生上萬,聲勢日盛。將軍,這些,可都是親明的武士啊。”
德川綱吉道:“我欲將伊藤靜齋流放赤穗,但他名氣太大,且有島津綱貴保著,最後不過罰俸了事。如愛卿所說,明國志不在銀礦,而在取我而代之?”
柳澤吉保一字一句道:“明國之志,取天皇而代之以明皇。”
德川綱吉手裡的茶杯掉在榻榻米上,熱茶燙的他渾身一顫。
“將軍是要歸順明國換取榮華富貴還是決一死戰?從明國征服安南暹羅諸國來看, 它要的不是稱臣納貢,而是廢藩置省州府縣。諸藩雖然願意臣服明國,但若要上交權力,那就是另一回事。許多大名對明國抱有幻想,是時候告訴他們真相了。”
德川綱吉歎氣道:“米豆年年豐收,糧多價賤,去年四百萬石糧食,隻得銀一百零七萬兩,商稅和海貿入銀四百四十萬兩,那也不夠。糧價高,市民不滿,糧價低,農民不滿,大名不滿。明國可以將糧價控制在合適的價位,日本卻不行,幕府無法介入各藩內部事務。憑著這點錢糧,如何與明國那龐然大物較量?”
雖只是下級武士出身,但備受寵信的柳澤吉保一年俸祿七萬石,遠超一般大名,他深知幕府一年財政支出就是一百三十萬兩左右,若要擴軍備戰,這點收入遠遠不夠。柳澤吉保低聲道:“明國太子的叔祖田川七左衛門還在長崎呢,他是巨商,至少也有千萬兩現銀,貨物更是不可勝數。起兵之前,我們扣下他。”
德川綱吉道:“如此做法不仁不義,有違正道。”
柳澤吉保勸道:“將軍錯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我們只是扣下他,借用他的資金,日後兩國戰罷,再以禮待之,慢慢還上那些錢就是。”
德川綱吉道:“真的要與明國交戰嗎?”
柳澤吉保心想:“按照《皇明祖訓》所載,明國親王一年也不過萬石俸祿,我們這些人若是跟著將軍投靠,頂多封個子爵,差的遠了。”
柳澤吉保叩首道:“請將軍撤銷鎖國令,施恩於眾大名,下官願遊說各藩,同心抗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