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一月二日開始挖築內外對壘線算起,到十一月十七日攻城戰結束,共計十五日,明軍和華人戰死四十人,戰傷兩百人,一名正式工程師,一名見習工程師殉國,四名工程師受傷,由於進展迅猛,彈藥僅耗掉一半。
安茹深深為自己自豪,他第一次作為工程總指揮,攻擊西班牙人精心築造的王城,戰鬥結束的如此迅猛,花費如此之少,對守軍造成如此致命的打擊,在世界軍事史上也會有一席之地。
十一月十九日,明軍水師擊敗趕來增援的西班牙艦隊,徹底控制了呂宋群島周邊水域。
各地華人得知西班牙軍隊已被殲滅,和土人一起攻擊西班牙各殖民據點。
明軍將總督卡洛斯,總指揮官恩裡克全族男性斬首。而西班牙人的走狗,華人甲必丹,雷珍蘭被凌遲,頭顱掛在城牆示眾。
馬尼拉王城所有男性,包括雇傭的土人和日本人,刺字列為奴隸,趕去金銅礦做苦力。
馬尼拉被更名為“晉王城”,用以紀念李定國將軍。
十一月二十一日,明軍留下陸軍第九營駐守晉王城,余部向荷屬巴達維亞進發。
巴達維亞華人從潘方映那裡提前得知了明軍進攻的消息,為防荷蘭人屠華,率先發動起義,殺死了華人甲必丹,雷珍蘭,朱葛礁和街長,向荷蘭人力量薄弱的下港撤離。
荷蘭人緊追不舍,留下斷後的三百青壯年全部戰死。
“小七,王師何時到?我們沒槍沒炮,不是荷蘭人的對手。”潘氏族正潘旺年急切詢問潘方映:“大將軍們給了準話沒?”
潘方映答道:“邱提督說了,我們往下港撤,他們擺脫西班牙夷的糾纏,就來下港接應。族正公,我們隻管跑,邱提督一言九鼎,定會及時趕到。”
華人撤離,隻帶了值錢的金銀細軟和工具騾馬,多年積攢下的家業早被荷蘭人一把火燒了泄憤。
探哨騎馬趕來,告知各族族正,攔截的年輕人全部戰死,荷蘭夷又追上來了。
三百青壯是各氏族按照丁口多少攤派下來的,潘氏是大戶,出了十人,武器是鐮刀,竹木弓,簡陋的很,對上荷蘭人的火槍本就是赴死,只是拖延時間。
各族族正聚在一起商議對策,潘旺年道:“不能再讓年輕人送死了,還得靠他們傳承香火。”
楊氏族正楊啟也道:“潘公說的不錯,年輕人得留下來。我們這些老家夥活夠本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明白楊啟話裡的意思。
“滿五十的都留下吧,能賺一時是一時,讓孩子們先走,別拖累他們。”
潘旺年道:“往前一點有個河灣,荷蘭夷追我們,一定要過那個灣,那裡有樹,我們藏起來,殺他們個措手不及,興許他們知難而退,那孩子們也就能安全到下港了。”
一千多老弱被留了下來,他們在河灣旁的樹林裡挖出了一道簡易壕溝,堆起女牆。
荷蘭人一會兒就到了,華人射箭將他們引進樹林。
能拉開弓的拉弓,不能拉弓的就用尖木棍捅。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這群老人奮不顧身,屍體堆積成了新的女牆,填滿了並不深的壕溝。
荷蘭人隻被阻滯了一個多時辰。
探哨驚慌失措的將噩耗帶來。
潘方映心道:“邱提督,你的兵在哪裡啊,怎麽還不到,我們快要挺不住了。”
這次留下的是年滿四十的男人,其中就有潘方映的父親潘跬。
潘跬交待潘方映:“別讓人欺負你娘。”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土人妻子,跟著其他青壯走了,再沒有回頭。
潘方映讓女人和小孩都上了騾車馬車,男人背著行李,拿著簡陋的武器在前後護衛。
後方已有槍聲響起。
還有許多的慘叫聲,潘方映無法分辨其中有沒有潘跬的聲音。
有人怒吼道:“他們怎麽還不來,我們快被殺絕了。”
潘方映噙著眼淚,安撫道:“他們會來的。延平王說我們也是大明赤子,他不會坐視不理。”
“看看你的樣子,延平王真的把你當自己人嗎?”
說話的人是潘方映從小的玩伴曹昌,他的母親是漢女。
潘方映終於發火,對他吼道:“我是野種嗎?我憑什麽不是華人?你是華人,你樣子好,當初怎麽沒膽去東寧搬救兵?你怕被荷蘭夷發現殺了是不是?延平王憑什麽不來救我們?大明有難時,我們都掏空了家底,他憑什麽不來救我們?他答應了的,他......他答應替我們討回公道。”
曹昌自知失言,呐呐道:“七哥,你別生氣,我沒用,害怕,一時口不擇言, 你別生氣。”
潘方映脾氣好,聽曹昌那麽一說,消了氣,催促道:“我們快走,他們會來的,我們一定能活下來。”
荷蘭人第四次追了上來,這意味著,潘方映的父親陣亡了。
再也無路可退。
有三四千華人青壯,但沒有武器,他們的竹弓木弓木棍無法抵擋荷蘭人的火槍長槍,他們粗糙的箭頭也射不穿荷蘭人的板甲。
荷蘭人還有一個步兵團的兵力,將近七百人。
潘方映的祖輩父輩皆已戰死,身後就是自己的妻兒。
各族達成協議,一半男丁決一死戰,一半男丁護送女人小孩離開。
兩千名華人男丁留了下來,手執長棍的在前,弓箭手在後。
潘方映心想:“邱提督一定會來的,只是我們運氣不好,沒能拖到那時候。”
他握緊了手裡的長棍,盯著地平線出現的荷蘭兵。
曹昌往潘方映身邊擠了擠,擦著臉上的汗水,問道:“七哥,你怕不怕?”
潘方映無力的笑了笑,答道:“自然怕。但為了老婆孩子,只能拚命。”
曹昌點點頭,他牙齒不自覺的打顫,無法停止。
荷蘭兵又近了一些,如林的長槍豎立著,讓人心驚不已。
潘方映提醒著周圍的夥伴,“刺他們的咽喉。”
握槍的手緊張的有些僵硬,骨節發白,看著紅須綠眼的荷蘭人漸漸逼近,潘方映的腿腳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身後傳來了陣陣歡呼聲。
探哨騎馬過來喊道:“王師來了,王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