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浦城外,劉忠臨走前的一波衝擊,讓張大元陣腳大亂。
來不及罵娘,明軍就追到了眼前,張大元終於自食苦果。
兩萬大軍幾乎無損,火銃手們持著松江府新製的火銃,並排射擊。事已至此,張大元當然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勝算,胡茂禎高聲喊道:“將軍,降了吧,大家都是漢人,何苦自相殘殺。”
張大元一邊點頭,一邊喊道:“降了,降了,我們降了。”
左右都在等他下令投降,這對他們來說是輕車熟路。當初怎麽投降的李自成,又是怎麽從李自成那裡,投降了滿清,現在就打算再故技重施,投降侯玄演。反正現在大明朝風生水起,估計也能混得不錯。
胡茂禎興衝衝地命令手下親兵,站在高處舉起武器,高聲喊道:“弟兄們,將軍有令,我們降了。”
旁邊的清兵一聽,麻溜地扔下武器,往地上一跪。慢慢地如同瘟疫一般,整個清兵陣營棄戈而降。
這次北伐軍紀甚嚴,一邊射擊一邊前進的明軍一看這個架勢,紛紛停止了射擊,等待著侯玄演的將令。
秦禾在一旁喜道:“大帥,他們降了。”
侯玄演從親兵腰裡奪過一支弓箭,瞄準了站在高處的清兵彎弓就射。只可惜他的箭法稀松,到了半截就軟綿綿掉在地上。胡八萬害怕自家大帥尷尬,拔箭挽弓射穿了高處請降的小兵的喉嚨。小兵重重跌落,正好砸在張大元腳下。
侯玄演箭法雖爛,但是不會乾卻很會說,厲聲道:“為江浦百姓報仇,殺人者一個不留,我侯玄演沒法接受一群屠殺同胞的人,做自己的袍澤兄弟。”
沒有絲毫的遲疑,令旗揮舞的那一刻,明軍繼續自己的屠殺。武器丟掉容易,在那起來抵抗就難了,張大元自己騎上馬,想要趁著明軍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策馬而逃。主將一逃,清兵更無半點戰意,爬起身來撒腿就跑。北伐軍的火銃此時發揮了超常的威力,追殺潰逃的敵軍,真是如虎添翼。
每一次的射擊,比校場的射擊訓練更加的有訓練效果,這兩萬人是各營精銳,彼此之間也都存了為自己的營爭光的想法,想要一較長短。
這支漢八旗的清兵,本來盔甲就沒有滿人的配備,再加上正值酷暑誰也不敢披著獸皮打仗,那樣的話還沒開打就熱死了。每一發火銃打在身上,基本上就是血肉模糊。
張大元為清兵做開路先鋒,沒想到在江北遇到了他們以為肯定不會出現的侯玄演,一番激戰之後全軍皆歿。
烈日當空,成群的蒼蠅嗡嗡叫著屍體堆成的小山上來回飛舞,殘舊的軍旗斜插在地上,遠處等著噬人腐肉的烏鳥發出瘮人的叫聲。流出的鮮血,慢慢地將土地變得有些松軟,要是走路不小心,一腳踩在血泥上面濺起的泥巴稠糊糊的。
張煌言策馬而來,見到正倚在城牆下喝水的侯玄演,急聲問道:“國公,這群清兵已經跪地請降了,怎麽還要大開殺戒。這才北伐第一仗,我們就殺盡了幾萬個俘虜,以後北方漢兵都要鐵了心跟著滿洲人了。”
他的語氣不善,心急如焚之下,也忘記了尊卑。在他看來北伐是大事,只要能有助於北伐成功的事,都是天大的事。侯玄演下令屠殺放下武器跪地請降的清兵,讓張煌言驚詫的同時,也感到非常的不可理喻。在他看來,侯玄演不是趕盡殺絕的人,在江南他饒恕了很多冒犯他的人。可是一到戰場,宅心仁厚的越國公就變得狠厲嗜殺起來。
侯玄演咕咕灌了一口涼水,舉起手掌遮擋著灼人的陽光,慢悠悠地說道:“江浦城就在你眼前,剛被這群人屠殺一空,我不殺他們,以後漢奸們屠起城來就更肆無忌憚了,大不了到時候把武器一丟,跪在地上就能繼續逍遙了?我不是如來佛,他們放下了屠刀也成不了佛,仍然是屠殺百姓的劊子手,是手染鮮血的殺人犯。殺人者死,有什麽不對?”
“可是我們要做的是北伐大業,不能一味地快意恩仇,隻圖自己爽快啊。”
侯玄演將水壺一摔,罵道:“你放屁,老子隻圖自己爽快?一群剃了頭的劊子手,屠盡我江浦百姓的殺人犯,還想要歸到老子帳下做一個北伐軍。他們配麽?”侯玄演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伸手指向四周:“你睜眼看看,我的北伐軍是何等的好兒郎,他們也配混進來?你當我收復故土來了,我告訴你錯了!我們渡江而來,是北伐!伐字為先,伐無道,伐有罪,伐業障。犯了該死的罪過,就得死,誰也救不了他們。我侯玄演今天替被屠的北方百姓,寬恕接納了這群劊子手,那我和滿清的多爾袞有什麽兩樣,北伐也徹底淪為爭奪地盤的普通戰事罷了。”
旁邊的士卒臉上紅光滿面,紛紛挺直了腰杆,一臉的自豪。
張煌言啞口無言,低著頭說道:“國公所言自有道理,下官不該妄自質疑將令。只是若是我們殺心太重,此番北伐恐怕艱險萬分呐。”
“胡無人,漢道昌,刀兵所至哪有什麽像樣的抵抗。你當他們如狼似虎,我就殺給你們看,讓天下人看清楚,滿洲八旗在我漢家兒郎面前,也不過是一群紙做的老虎,泥糊的惡狼。漢有匈奴猖獗一時,霍去病才能封狼居胥;蒙元禍亂天下,才有高祖驅逐韃虜恢復中華。比起當年的匈奴、突厥、契丹、蒙元,滿洲建奴不管人數還是戰力,都難以企及,你們有什麽好怕的。”
候玄演說完,翻身上馬揚聲道:“濟爾哈朗氣勢洶洶,折一個前鋒必然不肯罷休,稍作休整準備迎敵。”
清兵先鋒主將張大元倉皇逃命,丟下三軍任人宰割,終於在半路遇見了濟爾哈朗。
濟爾哈朗一身石青色的袍子,繡五爪金龍四團,前後正龍,兩肩行龍。頭上頂著個黑底的帽子,上面兩顆紅寶石,看上去就像是窮人乍富的暴發戶,不過這也是滿清親王的統一打扮,多爾袞剛剛讓投降的漢人官員和滿人一起,設計出來的符合滿族口味的官服,這一套只有親王能穿。見到自己的前鋒就逃回這麽幾個人,入關以來就沒有感受過危險氣息的濟爾哈朗,再也顧不上自己的親王袍服。將頭頂沉重的帽子一扔,揪下身上的花裡胡哨的袍子,怒道:“是什麽人把你們打成這樣?”
“劉忠該死!劉忠該死啊!王爺,劉忠回馬衝陣,將我的部下殺得死傷慘重,自己逃了。要不是他,末將必能拖住侯玄演,等王爺大軍到了活捉他啊。”
濟爾哈朗本來一臉蔑視地看著他跪在地上哭訴,聽了這話蹭的一下站起身來:“你說什麽?侯玄演?”
張大元跪著爬到濟爾哈朗腳下,仰著頭說道:“沒錯,侯玄演他親自率兵過江來了,末將看得清清楚楚。”
“你要是敢畏罪說謊,編造出這樣的軍情,我殺你全家。”
張大元信誓旦旦:“王爺放心,絕對是侯玄演到了,我的兵馬全部看到了。”他身後一起逃回的殘兵敗將,紛紛點頭稱是。
濟爾哈朗執鞭大笑,折損一些漢八旗兵馬算什麽,只要能殺了侯玄演,一切都值了。
“本來以為他縮在金陵,我們要大費周折,誰知道他膽子這麽大,竟敢渡江來送死,他有多少人?”
侯玄演擺成大陣,極好估算,張大元久經戰場,早就預算出他不到兩萬人。但是自己敗的太難看,自然不敢說只有這些人,眼珠一轉說道:“侯玄演擺成方陣,人數一目了然,不下五萬人。”
濟爾哈朗眉頭一皺,一鞭子抽在張大元臉上,一條血痕從額頭到臉頰,眼珠差點抽出來,疼的他倒地哀嚎。
“火字營在淮安,厚土營在廬州,湘兵營在廣東,哪來的五萬人?你打了敗仗還敢謊報軍情,給我拖出去斬了。”
張大元顧不上臉上的鞭傷疼痛, 跪地求饒磕頭如搗蒜,兩個膀大腰圓的魁梧滿洲軍漢,將他拖到一旁,一刀砍了下去,腦袋圓滾滾地在地上轉了幾圈,滾到了胡茂禎的身邊。
濟爾哈朗用馬鞭指著副將胡茂禎,低頭問道:“你說,多少人?”
張大元的腦袋就在自己眼前,血腥氣撲鼻,胡茂禎多余的話一句都不敢說,脫口而出:“兩萬。”
“兩萬人就把你們殺得一個不留,真是廢物,留著有什麽用處。全部給我砍了。”濟爾哈朗真的怒了,入關以來都是他們以少勝多,還沒有被人這樣打敗過。
信仰武力的滿洲建奴,是絕對不肯承認漢人的勇武勝過自己的,否則他們哪來的信心,二十萬人入主中原大地。
濟爾哈朗身邊的親兵,都是萬裡挑一的滿洲勇士,聞言眼睛都不眨拔刀就砍。跪在地上的幾十個漢兵,轉眼間就被殺得人頭落地,沒有一個敢站起身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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