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亮出康州督學的身份後,梁軒很容易就分開了人群,徑直向亭中走去。
沈敬和鄭詢大吃一驚,急忙起身行禮:“學生沈敬(鄭詢),拜見學政大人!”
開玩笑,這可是能夠決定康州學子科舉命運的大佬啊!
“呵呵,本官今日無官服在身,爾等就不必多禮了。”
梁軒點頭笑道,目光卻一直盯著那張放在桌案上的紙箋,笑容燦爛得像雛菊綻放,道:“沈敬,可否讓本官欣賞一番你寫的詞?”
“學政大人有令,學生豈敢不允。”沈敬微微一怔,便將紙箋拿起來,恭恭敬敬地遞向梁軒。
梁軒兩眼冒光,一把將紙箋拿到手裡,卻又覺得自己表現得過於焦急,便矜持的咳嗽兩聲,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即便是已經聽了一遍詞的內容,再親眼看一遍時,梁軒仍是覺得心潮澎湃,恨不能立刻浮一大白。
輕聲讀過一遍,梁軒忍不住揮了揮紙箋,沒口稱讚道:“此當為傳世之詞!”
人群之中,有人善意地出聲提醒道:“梁大人,沈敬剛才還作了一篇月下獨酌呢,同樣是傳世之作啊!”
“那首月下獨酌,本官也已經讀過了,的確當得起傳世之名。”
梁軒心情極好,竟哈哈笑著回應那人道:“一詩一詞,皆可傳世,真可謂詩詞雙絕啊!沈敬小小年紀卻有大才,實為康州學子之楷模!”
梁軒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皆是大吃一驚。
就連隨後趕來的周知正等人,也紛紛露出驚訝之色。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梁軒居然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對沈敬作出這麽高的評價!
若是說這話的是旁人,頂多被當做飯後談資,供大家一笑了之。
可梁軒是誰,掌管一州學政的督學大人!
他對於某個學子的評價,幾乎就算得上是官方評價,可謂一字千金!
鄭辭站在人群之間,激動得面露紅光。
有了梁軒這一句評語,沈敬這個名字,怕是第二天就要響徹整個康州了!
站在一旁的鄭詢,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
他已經隱約預感到,自己又輸了,而且輸得一敗塗地!
“學生何德何能,竟被學政大人如此看重。”沈敬也有些始料未及,急忙躬身行禮道,把姿態放得極為謙虛。
“呵呵,有才便是有才,就算本官不說,難道便能否認這一點麽?”
梁軒擺了擺手,忽然壓低聲音道:“我問你,這首詞是你親筆所寫麽?”
沈敬微微一愣,急忙回道:“此乃學生當眾所寫。”
“我再問你,在此之前,你可曾私下寫過這首詞?”
沈敬徹底糊塗了,難不成這位學政大人,以為這首詞是自己早就準備好的不成?
事關自己的前途和名譽,沈敬頓時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肅然說道:“大人容稟,此詞乃是學生有感而發,之前並無任何準備。”
“也就是說,我手裡的這首詞,是你的親筆初稿了?”梁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急促。
“是的。”沈敬撓撓頭道。
“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梁軒沒忍住笑出聲來,對不遠處招了招手。
梁安急忙從人群中走出,恭聲道:“老爺,有何吩咐?”
“老安,這首詞由你好生保管,等回府之後,立刻找名匠給我裝裱起來,我要掛在書房裡細細品讀!”梁軒滿面紅光地道。
“是,老爺。”梁安熟練地收起紙箋,腳下猶如生風一般迅速離去,仿佛全程沒有看到沈敬這個人。
沈敬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心裡哭笑不得。
他原本還想把這首詞自己收藏起來,這就被梁軒堂而皇之地拿走了?
而且拿走的方式……還真是不露一絲痕跡啊!
看著那強繃笑臉,卻依舊掩飾不住得逞笑意的梁軒,沈敬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這位督學大人之前給自己戴了那麽多高帽,不會就為了拿走這首詞吧?”
NND,自己居然被強行“拿人手軟”了?
沈敬氣憤地攥起小拳頭,他要對梁軒的暴行進行抗議!
“學政大人想要這首詞的話,盡管對學生開口就是了,學生定會將詞裝裱起來,親自送到大人府上,又何必勞煩梁管家呢?”
暴行就暴行吧,反正自己也沒吃虧。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
哦對,生活就像**,如果無力反抗,那就閉上眼睛好好享受。
這一刻,饒是梁軒也覺得臉皮有些發燙。
他看著一臉真誠的沈敬,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那些小伎倆,簡直就是瞎子打燈籠——多此一舉啊!
恰巧這時,周知正走了過來,拱手提醒道:“大人,關於沈敬與鄭詢之間的比試結果,還有這次詩會的魁首,大家都等著您宣布呢。”
梁督學向來信奉投之以桑榆, 報之以桃李,當即爽快地點了點頭,轉身面向眾人,如沐春風的道:“本官宣布,沈敬當選為本次詩會魁首,同時在與鄭詢的比試中勝出!”
頓了頓,他又故意打趣道:“本官如此決斷,該不會有人說本官假公濟私吧?”
眾人頓時響起一陣善意的哄笑聲,就連面膛膚色有些發黑的周知正,都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接連寫出兩篇傳世之作,若是沈敬沒有成為魁首,那才是真正的有黑幕呢。
至於鄭詢,早就知趣地走出亭子,把自己藏在人群裡,一臉的失魂落魄。
看著那與梁軒談笑自若,被眾人矚目的沈敬,他不由得悄然攥起了拳頭,眼中迸射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怨恨之色。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痛恨一個人!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沈敬,眼中燃燒著仇恨的火焰,像是要將那道身影,牢牢地烙印在自己的心裡。
……
隨著沈敬連出兩篇傳世之作,詩會在最高潮的時候結束。
人們成群結伴的離開泗水湖畔,依舊在熱烈地議論著今晚的詩會,而其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就是“沈敬”、“月下獨酌”和“定風波”這三個詞眼。
自從離開了泗水湖,鄭辭就一直笑得合不攏嘴,而且直到回到雲醉客棧,他的嘴巴也沒有合攏過。
他高興啊!
這次詩會,不僅是沈敬名聲大噪,連帶著他這個沈敬的老師,也再度揚名了一番。
原本與他平起平坐、相互較勁的歐陽績,現在已經被他甩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