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送如此美食給我們吃，真的沒有企圖?”老乞丐看著顏碩問

　　顏碩笑道:“我能有什麽企圖?老人家過慮了，我只在西市開了個面館。這面準備少了，客人來了吃不到不好;可是準備多了賣不完又浪費，所以，才給大家送些過來，並沒有存心要你們替我做什麽。”

　　老乞丐聽後，長歎了一聲:“世道維艱，卻還有公子這般赤善之人，難得，難得啊，是老夫我走眼了，走眼了啊。”說著，朝顏碩就要施禮。

　　顏碩連忙將他扶住:“不客氣，不客氣，老人家姓魯?”

　　老乞丐點頭回答道:“是的，老夫魯英，家住上蔡，五年前到海陵販魚貨，不想半路上遭遇賊盜，連貨帶錢全部被劫走，還有二十內名同伴被殺。

　　老夫僥幸逃得一條性命，卻有家難回，隻得返回廣陵，唉，當初合夥販魚貨可是借了兩萬錢的本錢的。如今錢貨俱無，再無翻身可能，隻得在此乞討，苟延殘喘呐。”

　　“原來如此。”顏碩說道:“怪不得老人家要讓小石頭防備於我，原本是經過生死風浪，見識過人心的。”

　　“公子過譽了。”魯英連忙擺手。

　　顏碩想了想問道:“我來了這麽多天了，你們這裡有帶頭的沒有?”

　　魯英搖了搖頭:“都是一群苟活於世之人，今天有吃的就活，明天沒吃的就死，哪裡需要什麽帶頭的。”

　　小石頭卻在一旁說道:“魯爺爺就是頭，他教我們乞討要到什麽人家，什麽樣的門面，才能要到東西吃。”

　　“瞎說。”魯英蹬了小石頭一眼。

　　小石頭卻繼續說道:“就是嘛，上次根子叔死了，不也是魯爺爺讓大夥弄了些草，編了一席草席裹了送到城外埋的麽，不是你帶頭，大夥才不會動呢。”

　　“那……人都死在這了，我不出個主意，難道還能讓他爛在這麽?”魯英說道。

　　顏碩也聽出來了，這裡沒有他想象中的丐幫，沒有帶頭大哥。所以，他對魯英說道:“小石頭說他十四歲了，是真的?”

　　魯英想了想說道:“應該差不多吧，我到這裡的時候，他就在這了。都五年了，也不見長個。”

　　“哦，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帶他到我的面館，當個小跑堂的，有客人來了倒水，支應一些。每月給他兩百錢工錢，還可以供他吃住，您老看行不行?”

　　魯英長歎了一聲說道:“有正經營生，哪有什麽不行的，這是他的造化啊。要我說，小石頭這樣，沒爹沒娘的，公子直接收他做個家仆得了。供吃住就行，也不用講什麽工錢，這世道生存不易，就當公子可憐他了，當奴仆比做乞丐強得多。”

　　“這個啊……也行，我回頭問問郡府裡的人，象他這樣無爹無娘的，該怎麽辦理奴藉。”顏碩說。

　　靠招散工也能招到人，但有些事，散工還是不如自己的人可靠。已經有了蘇讓一家的顏碩，現在也發現了，這個時代人們已經習慣主仆。同時也是最適應這個時代的人際關系。

　　從東門外返回來，顏碩直接就去找彭方。兩人交往幾次，也都熟悉了，再也不用和剛開始一樣，要跑到郡守府衙去找彭方了，而是直接到了彭方家裡。

　　彭方的家在北城，一幢並不太大的院裡，種了一株桃樹。春天來臨，桃樹上已經抽枝發芽，含出了花苞。

　　看到顏碩手中提了一翁酒，還有一罐蜂蜜，彭方沒好氣道:“每次來都帶東西，下次可別這樣了啊。

”　　這時候沒有糖果，一罐三斤多的蜂蜜，還有一翁十斤的酒，那也是值錢貨的，得花一千多錢才能買到，算是一份好禮了。

　　顏碩將東西放下，說道:“就一點孩子愛吃的蜂蜜，又不是什麽值錢貨。這段時間忙著面館的事，有些日子沒過來看彭大哥，家裡一切都還好吧?”

　　彭方笑道:“都好，都好。只是博兒這些天，每天不見人影，每天回來都是一身泥一身土的。你不來找我，我還想去找你呢。”

　　“哦，你說彭博呀，他現在可是咱們廣陵踢鞠隊龍隊的隊長了，踢鞠技術不錯哦。”顏碩說道。

　　“盡是瞎折騰，不過倒也有些氣勢，我前些天都跑去北門看他們踢了一場。”彭方笑道:“還別說，這些孩子們乾別的不成，這踢鞠還象那麽回事。聽說這是你最先弄出來的?”

　　“是啊。”顏碩說道:“冬天的時候沒事乾，天天焐在家裡，都快發霉了，就找他們活動活動，想不到就踢成這樣了，呵呵。”

　　“嗯，郡守前兩天還提起過這事，說是今年整個冬天下來，賦稅比上年多收了半成還多，可能與你們弄的那個踢鞠有關。”彭方說道:“如果有什麽困難，你們可以和郡府說，能幫的郡府也會想辦法的。”

　　“還能這樣?”顏碩心中暗喜，表面卻不動聲色:“那可太好了，我還怕郡守府說我們聲音太吵，擾民呢，呵呵。”

　　彭方笑了笑說道:“擾民倒沒有，你們踢鞠的地方在內城以外了。只是……你們現在的龍、虎隊幾乎全是半大孩子，沒有成人踢的，可不可以成人也組建兩支踢鞠隊呢?那樣的話，影響可能還會更大，對郡守的稅收應該還會更有利。”

　　“成人的?”顏碩不由感到吃驚，這郡守還真開放，還想自己組建成人的踢鞠隊。想了想，才說道:“當初，也就是這些半大孩子冬天沒事乾，大家一起多個娛樂而已，倒還真沒想過成人踢鞠隊的事。要不……我回去考慮考慮，再給彭大哥回話。”

　　“嗯，可以，你回去考慮考慮。”彭方說道:“還有，我聽說你們開的那個面館，這麽大個饅頭，隻賣三錢一個，如今糧價不斷上漲，會不會虧本了?”

　　“是賺不了幾個錢。”顏碩撒謊了:“但是考慮到糧食價格，我想薄利多銷嘛，也算是為廣陵的百姓做點事。”

　　彭方不知道顏碩他們的饅頭是用特殊手段，不同於這個時代的發面技術，一斤面能蒸出七、八個饅頭。按他的想法，一斤面頂多蒸出五個饅頭，按石面千錢的價格，至要賣三錢半才回本，四錢才能有賺。

　　他並不知道，顏碩一斤面經過發酵等技術處理，發泡了，個頭變大，也更容易腸胃吸收，也頂飽，但卻能蒸出七、八個饅頭。

　　“薄利多銷，好！”彭方擊掌笑道:“我就知道，呂公介紹來的人，肯定不會有錯的。你的話，我會轉告郡守袁大人的。”

　　顏碩連忙道謝:“一切全靠彭大哥了。對了，我今天來還有個事想問問彭大哥。”

　　“又不是外人，有什麽事你盡管說。”彭方說道。

　　“是這樣的。”顏碩斟酌了一下說道:“東門外不是有一群乞丐麽，我這段時間面館裡賣不完的饅頭，偶爾會送幾個給他們。今天去時，發現有個小乞丐，十四歲了，父母雙亡，長期乞討，面黃肌瘦的。

　　我看他可憐，想買下他為家仆，可他父母都沒有，這錢給誰，這奴藉又該怎麽辦，還有，關鍵的是想問問，能不能買。”

　　“東門外那群乞兒?”彭方聽了笑道:“怎麽不能買，你若願意，全部買了都行，郡守大人只怕更高興的呢。”

　　“呃……這個，有些太老的， 還有的太小的，還有帶病的，買來也用不成，我隻想要那個十四歲的叫小石頭的。”顏碩說道。

　　“可以買，買奴的錢就不用了，不過，每個人你得出五百錢奴藉錄案費。”彭方說道。

　　“五百錢?這……這和到奴市直接買差不多價格啊，這麽貴?”顏碩詫異道。

　　彭方笑道:“因為他們都是些流民乞兒，身份驗傳都沒有。所以，他們平時連內城都進不了。”說到這裡，彭方壓低了些嗓門，小聲道:“郡府給他們辦理奴藉可是擔著乾系的，說白了，他們這叫乞奴，也叫黑奴，是私底下的買賣，能不貴麽?

　　而且這種事，各郡縣都有，錢大部分直接就進郡縣大人們的手中了。當然，我這樣直接登記的差首，也能落點好處，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

　　“乞奴?原來如此。那行。改天我讓蘇讓帶那孩子過來，到時，還要麻煩彭大哥。”顏碩說。

　　彭方搖了搖頭:“你我之間就不說這些了，能辦的，我都會替兄弟你辦。”

　　在彭方家聊了個個時辰左右，該說的也說了，顏碩起身告辭。回到家已經天都快黑了。

　　遠遠就看到家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黃銅包的車轅，黑緞蒙的車頂，這樣的馬車，除了官衙專用外，就除非是有錢的大戶之家才會製得起這樣的馬車了。

　　顏碩心裡不由打起鼓來:“官衙之人不可能，身在府衙的人，自己除了彭方一個也不認識。而且，彭方也沒只是差首，還達不到有專用馬車的級別。而有錢的大戶之家，自己也沒有什麽人有交情啊，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