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為什麽總盯著我看?”那位商人見楊素一直盯自己看,笑著問他道。
楊素斂起心神,平靜道:“不知為何,第一眼看到兄台,就覺得兄台似乎有些……與眾不同。”
聽到楊素的話,那人一愣,緊接著哈哈大笑道:“我只不過是個尋常商賈,談什麽‘與眾不同’?倒是公子,胸中有江山萬裡、提筆如太白再世,讓在下這種俗人看了都忍不住熱血沸騰呐。”
那人頓了頓,接著道:“可我想不明白,公子開篇氣吞山河,可那首詩卻似乎力有不逮……雖然詩的最後一句也是難得的佳句,可與整個前半闋相比,似乎輸了太多氣勢。”
楊素平靜道:“既為明志,不需豪壯。”
那人一愣,接著點頭道:“如此的話,在下懂了。公子才高八鬥,在下五體投地。”
楊素看了一眼站在商人身後、一聲不吭的彪形大漢,笑著問商人道:“這位壯士是天狼人吧?”
商人點頭:“常年在外行商,怕遇到什麽不測,就花錢雇了他。他啊,雖然能聽懂中原話,卻只會說天狼語,我與他起了個中原名,叫鐵塔。”
楊素點頭,可心底越發驚疑。
這時,又有兩個渾身濕透的白衣人跑到樓上避雨來。其中一人慌忙之下沒有留意坐在地上的翠花,被他絆了一下,驚呼一聲差點跌倒。
翠花正要破口大罵,抬起頭一看,登時愣在那裡。
——這不是那兩個在江畔與他們起了爭執的白衣公子嗎?
翠花“噌”地從地上躥起來,一邊朝小青擠弄著眉眼,一邊朝那二人壞笑道:“呦,這算什麽,人生何處不相逢?”
原來這兩個白衣人不是別人,正是晉陽公主趙雲衣、和她的侍女秀秀。
秀秀被翠花的陰狠模樣嚇了一跳,捂住胸口怯怯道:“你……你想幹什麽……”
晉陽公主也沒想又在這裡碰到這三個家夥,又見翠花欺負秀秀,她滿臉厭惡,拔劍就朝翠花胸口刺了過去!
翠花怪叫一聲險險躲過,朝晉陽公主怒聲道:“你有病吧!我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你出手如此歹毒!”
晉陽公主根本懶得與翠花廢話,提劍又刺,卻被迎上來的小青用劍鞘隔開。
小青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因為衣裳濕透而曲線婀娜的晉陽公主,陰陽怪氣道:“我說那天怎麽這麽大火氣,原來是兩個娘們兒啊!”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晉陽公主冷笑道。說完她提劍又朝小青衝了過去。
小青閃過晉陽公主刁鑽一劍,也不還手。他一邊躲閃一邊嬉笑道:“這麽俊俏的小姑娘,成天舞刀弄劍的多不好!來來來,給本公子捶捶背捏捏肩,把本公子伺候舒坦了,興許就賞你做了通房丫鬟,到時候你我雙劍合璧比翼雙飛,豈不快活?”
“無恥之尤!”晉陽公主咬牙道。說完她衝向小青,又是冷冽一劍。
二人在那裡你一劍來我躲開,我說一句挨一劍,忙的不可開交。
一旁站著的商人問楊素道:“你們認識?”
楊素搖了搖頭,無奈道:“見過一面,有些誤會。”
商人皺眉道:“如此良辰美景,打打殺殺的,壞了興致。”
鐵塔聽到主子的話,默不作聲朝打鬥的二人那裡走了過去。
晉陽公主與小青正鬥的不可開交,冷不防身後又殺來了個大漢,越發怒道:“你要幫他?”
說完她又揮劍劈向鐵塔。
鐵塔可沒小青這麽好說話。他見晉陽公主一劍劈來,兩根手指如鐵鉗一般死死鉗住劍身,接著一掌劈向晉陽公主拿劍的右手。
晉陽公主抽了兩下,壯漢指間的劍卻紋絲不動。
她隻好棄劍躲開鐵塔那記手刀。
見鐵塔只是逼她停手,並沒有接著出手的意思,晉陽公主環視眾人,冷笑道:“你們一群男人,合起夥來欺負兩個弱女子,要不要臉?”
那位商人搖頭道:“我可沒見有人欺負你,倒是看見有人上樓之後不分青紅皂白,拔劍就要傷人性命。”
“你!”晉陽公主咬著牙,卻無話可說。
楊素走上前,朝晉陽公主賠罪道:“這位……姑娘,那天我們在船上無意冒犯,只是不知姑娘是女兒身,所以出言不遜,還望姑娘恕罪!”
晉陽公主盯著楊素嗤笑道:“收起你的道貌岸然吧!我父……我父親說你們這些讀書人‘提起筆來佛口聖心,轉過身去齷齪下作’,果然沒差!”
聽到晉陽公主的話,楊素心中厭惡,再不想與她多說一個字。
晉陽公主見楊素不說話了,冷笑道:“怎的,被我戳中痛處, 說不出話來了?”
那位商人在一旁瞧見這一幕,無奈笑道:“你這姑娘,真是……蠻不講理。”
晉陽公主轉過臉來又要罵那商人,卻被秀秀怯怯拉住,低聲道:“公子……”
晉陽公主知道秀秀害怕,終於收斂起來。她冷哼一聲,準備冒雨帶秀秀離開。
見晉陽公主要走,商人嘴角微挑,朗聲道:“相逢便是有緣。我等在這大雨中不期而遇,興許幾千幾百年以後又是一樁美談。我見姑娘匆忙要走,不知可是怕了我們?”
晉陽公主受了商人的軟激將,果然停了下來。
楊素暗歎此人心機深沉。
商人緩緩到楊素的題詩前,指著牆上的題詩,對滿臉冰霜的晉陽公主道:“這是這位公子剛才即興題的詩,不知姑娘可否賞臉,品鑒一二?”
晉陽公主聽到是楊素的詩,原本不想去看。可她瞥了一眼牆上鸞漂鳳泊、矯若驚龍的草書後,最終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
晉陽公主自幼喜歡舞刀弄槍不假,可生在帝王家,琴棋書畫也是略懂幾分的。
因為她自幼向往大漠邊城,所以讀的詩也多是大氣磅礴,此時看到牆上那首詩,立刻被吸引住。
晉陽公主盯著牆上那句“逆洄可上九天極,順流可聽東海濤;中間無風也無浪,留白八百號春神”一句,心底早已被震驚的無以複加。
她足足看了半晌,這才轉身問楊素道:“你寫的?”
楊素點頭。
見楊素點頭,晉陽公主望著他冷笑道:“虎頭蛇尾!你在床上也是如此?”